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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尔眼里闪着光,重重地点点头。
等盖尔一离开会客厅,蓝廷狠狠锤了一下墙壁,骂道:“真TM的!我们打了这么多年仗,拼死拼活流血流汗,最后竟让他们坐享其成,反过来指责我们!这是什么世道?”
霍维斯喟叹:“这个国家的人民,太善于遗忘。像盖尔,至少还运气不错,留着一条命。那些死在战场上的人又怎么样?纪念纪念,不过一句空话而已,说过多少年,以后也势必要继续说下去。”他倒了杯酒,递给蓝廷,“咱们这代人至少还经历了这些,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下一代人、下下一代人、再下下一代人,谁还会记得?谁还会怀念?说不定到时候时局变化、社会动荡,红的变成了黑的,黑的又变成了红的。”
蓝廷走到窗前,推开窗。时近黄昏,天空呈现出琥珀色的光辉。墙头、屋脊、树梢也都涂上一抹残阳,温暖得让人想去拥抱。
“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蓝廷喃喃地说,蓦地一回头,“霍维斯,以后我想去寻找那些战友的遗骸,让他们每个人都能回到祖国,回到自己的故土。历史太久远了,我们管不了那么多,我们只做我们能做的,必须去做的。”他似乎下了某一种决心,或者这种心思他一直有,只不过借此说出来而已。他说,“后天就要开庭了,霍维斯,我想出庭。”
暖黄色的光洒在蓝廷坚定英俊的脸上,霍维斯一步一步走上前,轻轻地抱住他。这就是蓝廷,他完全可以隐姓埋名过一辈子,但他不。他选择面对,即使结果是死亡。遇到再大的挫折、再多的痛苦,心中的信念也绝对不会动摇,拒绝庸庸碌碌,拒绝苟且偷生。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两人之间的宁静,霍维斯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他上前打开门,见洛克慌慌张张地站在门外。“什么事?”霍维斯问。
“先生,那个人……他不见了……”
霍维斯暗吃了一惊,和蓝廷异口同声地说道:“科托!”
“快走!”科托关系到蓝廷的案子,决不能出任何意外。霍维斯顾不上乘坐马车,扯出一匹马加鞭飞射出去。刚刚转到xx街上,“轰”地一声巨响,惊得马胡溜溜地人立而起。不远处腾起一股浓烟,人们惊慌失措高声叫嚷,从马旁匆匆跑过。霍维斯恨恨地一挥手臂,拧起眉头,没想到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与此同时,副官快步走到希尔面前:“将军,事情已经办成了,科托触发炸弹,尸骨无存,但我们也损失了几个人。”
“你确定死的人是科托?”
“当时他离炸弹最近,应该是他。”
“我不要应该,我要一定!你要继续查下去,直到确定那人是科托为止。”
“是,将军。”
Chapter55
“案子比想象中的棘手啊。”年老的律师将一块牛排放到嘴里,细嚼慢咽,“辩方律师年纪虽轻,但作风很强硬,感觉颇为老练,好像师出名门。”
“不管怎么样,蓝廷的叛国罪是毋庸置疑的。”希尔抿一口白兰地,凑到控方律师耳边低声说,“他们怎么努力也没有用,任何人都不能违反皇太子的意思,任何人。”
控方律师有些犹疑:“可我听说,霍维斯其实是女王陛下的私/生子……”
“那就更不可能给蓝廷一线生机。”希尔唇边噙着自信而阴险的笑,“让一个可能会拥有继承权的兄长,和四大家族之一有如此亲密的关系,对皇太子来说,绝对不是一件好事。您放心,这种上位者的心思我最明白不过。世上所有的东西,包括亲情、爱情,都没有权势重要。”他声音愈发低沉,像说什么诅咒似的,“想当皇上就得有所付出。事实上,皇太子对此早有心理准备。”
“希望是吧。”老律师谨慎地说。
希尔瞥了他一眼,年纪大了,胆子也小了,若他不是希尔家族的专属律师,父亲的好朋友,希尔才不会把他推荐给皇太子。
老律师擦拭唇角站起来,他看看腕表,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开庭,足够小憩一会的。他整整衣服,对希尔微微一颌首:“失陪。”
老律师一转身,忽然瞧见那个年轻的辩方律师,正和一位头发花白的男人吃饭。他们坐在一个很隐蔽的角落里,辩方律师伸手比划着说些什么。老律师立刻认出来,上了年纪那位,是蓝氏军团的专属律师。他皱起眉头,低声对希尔说:“你看那边。”
希尔站起来顺着老律师指的方向扫过去:“怎么?”
“那个人,我认识,是蓝氏军团的律师。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你应该派人去查一查,到底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希尔对身边的副官吩咐了几句,然后对老律师随意地一笑:“没什么,我叫他们去查。不过就算他们有关系,对案件也毫无影响……”正说着,抬眼看到蓝尉随着里恩夫人走入餐厅,心中一跳,对老律师说:“对不起,我先失陪。”径自走过去。
这里是法院专为法官、律师和贵族们准备的小餐厅,很多人都在这里吃饭,包括那些无孔不入的记者。蓝尉为了避免他们没完没了地提问,故意拖延一点时间,等人们吃得差不多了才过来。
没想到还是遇见了希尔。
希尔不算恭谨地对里恩夫人行个了绅士礼:“很高兴见到您,里恩夫人。”
里恩夫人冷淡地点点头,递给希尔右手,让希尔吻了吻她的手背。希尔把脸转向蓝尉:“还有您,蓝尉少将。上次我恰巧有事,没能去古森林狩猎,真是太遗憾了。”他目光灼灼,盯住蓝廷,“听说您和皇太子度过了一个非常难忘的晚上。”他从范吉斯那里听到,弗洛和蓝尉没有及时赶到约定地点,而是在古森林里待了一夜,就猜出皇太子一定没有放过那个大好机会。虽然他认为皇太子答应把蓝尉让给自己,先享受一下也是情理之中,但心里还不是滋味,忍不住过来出言讥讽。
蓝尉毫无表情,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淡漠地迎上希尔的目光,像望着一幅画,或是一堵墙,言简意赅地说:“还好,谢谢您的关心。”
希尔凝视着蓝尉深潭一样纯粹而寒彻的眸子。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想和蓝尉说话,想看见对方一丝一毫的情绪表露,哪怕仅仅是厌恶,也比这样像看其他人一样的表情看着自己好得多。他不死心地继续问:“看样子蓝尉少将还是很关心蓝廷啊,特地赶过来,蓝廷一旦获罪,你会很伤心吧。”
“任何假设都没有根据,我只听法官的公正审判。”蓝尉向希尔略一点头,回身跟上里恩夫人。
希尔忽然涌上一股难以遏制的恼怒,眼中she出凶狠的光。蓝尉,用不了几天,你就会跪下来求我!
开庭时,副官匆匆赶来,对控方律师说:“查到了,辩方律师是蓝氏军团专属大律师的学生,关门弟子,听说深受老师喜爱。”
“哦?”老律师一皱眉,“我就觉得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正好。”希尔冷哼,“这是蓝氏军团仍和蓝廷勾结的证据,趁此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下午第一个传唤到庭的,是辉轩帝国的莫顿亲王。他是辩方最有力的证人,因为他和奥莱国内部斗争毫无关系,完完全全的局外人,他的证词最为可信,所以辩方律师在莫顿身上花费的时间也最多,询问得非常仔细。
“请问莫顿亲王,当时您在普曼国繁城是什么身份?”
“繁城保卫队队长,负责城内治安。”莫顿说得简洁有力,这样的人更容易取得陪审团的信任。
“也就是说,您直接负责战俘营内部管理喽?”
“我对繁城监狱有管理权,但战俘营比较特殊,因为关押的是敌对人,所以也受部队的制约。同时,情报厅也有随时提审犯人的权力。”
“您所说的情报厅,就是霍维斯先生负责的,对吧?”
“是。”
“那么军方代表又是谁?”
“一个叫劳特的中校,以前曾在前线和奥莱国打仗,后来被调回繁城。”
“就是这位劳特中校,曾经严刑拷打我的当事人,对吗?”
“是的。”
“也是他,安排虐俘,以取悦葛博特使,并制造死刑假象,试图使我当事人屈服,是吗?”
“是。”
“那么结果呢?”
莫顿转头看向蓝廷,郑重地说:“蓝廷上尉没有做出任何有损于国家和自身尊严的举动,作为一个军人,对此我深感佩服。”
下面观众发出嗡嗡的议论声。
年轻的辩护律师停顿了片刻,等议论声渐渐小一些,提高声音说道:“法官大人,陪审团各位成员,从莫顿亲王及以往证人的证词中,我们完全可以勾勒出一个英勇顽强、果敢坚定的奥莱国优秀军人的形象。正如霍维斯先生所说,蓝廷上尉从来、也不可能背叛国家,但我们又都见到他签署的《投降书》,这到底是为什么?”他像讲故事制造悬念一样在关键时刻停下,目光扫视观众席,满意地看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辩方律师这才转身,继续询问莫顿:“莫顿亲王,蓝廷的《投降书》是在三月二十六日签署的,请问当时您在场吗?”
“我在场,事实上,是我给他摆下的笔和投降书原件。”
“请问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劳特说他想到一个能令蓝廷投降的好办法,而我正奉命执行特殊任务,不能表露身份,只能服从。”
“那么,莫顿亲王,请您为法官大人及陪审团,详细说明一下蓝廷签署投降书的过程。”
“可以。”莫顿沉吟片刻,似乎在考虑从哪里说起,“劳特在早上十点将战俘营C区的战犯全部集合到操场上,却将蓝廷押到办公室里。那天天气很好,透过办公室宽大的落地窗,能清晰地见到下面的情形。劳特对蓝廷说,他不签署《投降书》,就会立刻枪杀俘虏。”
观众席上发出低低的惊呼。
“请问劳特真的枪杀俘虏了么?”辩方律师问。
“是的,杀了三个人。”
“在我的当事人不签署《投降书》的情况下?”
“是。”
“我的当事人表现怎么样?”
莫顿深吸口气,看向蓝廷:“他很愤怒,事实上,他有些发疯了。”顿了顿,补充一句,“看着自己的战友死在面前,任何一个有血性的军人都会受不了。”
辩方律师面向法官,说道:“大人,我们有莫顿亲王提供的证据,一盘录像带,清晰地记录了劳特逼问我当事人的情形,请法官大人准许当庭播放。”
法官大人慢慢地点点头:“可以。”
当录像带“斯斯”地转动的时候,偌大的法庭上,只听到蓝廷发自内心的愤怒而痛苦的嘶喊:“畜生!滥杀无辜禽兽不如!”……然后是用颤抖的手签下的《投降书》……很长时间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沉浸在惊骇和悲痛之中无法自拔。蓝廷想起爱笑爱闹的多维,低下头,泪水模糊了眼睛。
很难得的,辩方律师没有出现那种得意的神情,而是沉重地说:“谢谢莫顿亲王,谢谢您为我们提供的资料,法官大人,我的问题问完了。”
莫顿证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尤其是那盘录像带,本来气势汹汹反对蓝廷的人,很大一部分都缄默了。控方律师站起来,似乎也被这种气氛所影响,没有问出一些实质性的问题,只应付几句,就说自己问完了。
不太寻常。年轻的辩方律师皱紧眉头,看向主控方一边,按道理不应该如此,他以为会来一场激烈的唇枪舌剑,没想到对方轻松放过了。很奇怪,我得小心。辩方律师咬着笔杆,警惕起来。
下一个作证的,是蓝尉。辩方律师站起来问道:“蓝尉少将,从您提供的笔录显示,您是在负责繁城作战的指挥官,是这样吗?”
“是。我和希尔少将分别从南北两个方向攻入繁城,并约定在繁城正中心的海亚王子府邸见面。”
“您率兵攻入之后,看到了什么?”
“刚开始我们遭受了敌人的强烈反击,但并不持久,很快冲入繁城,并于次日清晨赶到普曼皇家府邸。”
“在那里,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见很多战俘围攻皇家府邸,而且已经取得初步胜利,最后蓝廷抢上官邸的城墙,把普曼国旗帜扔下去,换上奥莱国的国旗。”
辩方律师一指蓝廷:“蓝尉少将,请问您所说的蓝廷,是我的当事人吗?”
蓝尉对上蓝廷的眼睛,蓝廷略显激动地握紧身前的栏杆。蓝尉对他鼓励地一笑,说道:“是,就是他。”
“蓝尉少将。”辩方律师继续问下去,“您认出蓝廷之后,又做了什么?”
蓝尉深吸一口气:“我命人逮捕了他。”
“为什么?”
“因为他当时涉嫌一宗叛国罪。”
“之后您对他进行审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