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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另一端的母亲声音听起来很阴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父亲出车祸了。诚告诉母亲会立刻联络尚吾后就挂断电话,转身回到才刚离开的事务所。
当诚回到位于三楼的事务所时,野间口和其他工作人员还留在里面。他听说尚吾因为工作的关系,所以赶不上会议原定的时间,大概会晚一小时才来。因为尚吾的手机关机,所以诚心想干脆在这里等还比较快。他向工作人员说明情况,得到他们的同意并在事务所里等待尚吾。
「抱歉,我迟到了。」
过了约四十分钟后,尚吾从门口进来,向工作人员打招呼。诚听见尚吾的声音,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慌慌张张地跑到尚吾跟前。
「咦?诚,你怎么还在?」
「哥,不好了!爸爸他……」
「什么?」
诚向还没进入状况的尚吾说明父亲出车祸的事,尚吾听完脸色立刻绷紧,向野间口询问:「可以等我五分钟吗?」
「没关系、没关系。你应该很担心吧,快点打电话回家。」
取得野间口的同意之后,诚和尚吾两人到走廊了解详细情形。尚吾工作结束后,手机还是没开机,现在开机才发现有母亲留言的未接来电。发现这件事后,母亲再次打电话到诚的手机,诚则把电话交给尚吾,让尚吾和母亲通话。
「我工作一结束就会立刻赶过去。」
得知医院的名称和地址后,尚吾绷着一张脸挂断电话。虽然说要立刻赶过去,但是父亲所在的医院位于四国。诚用眼神询问尚吾「工作没问题吗」,尚吾见状拍了拍诚的头,想让诚安心似地笑着说:「明天从晚上开始才有工作。」
工作上的会议结束后,尚吾和诚直接赶到机场。因为他们拜托尚吾的经纪人岬帮忙先订机票,所以一到机场就能顺利搭机飞往四国。
他们在机场租车后直接赶到医院。父亲在公家机关上班,据说他是在开车时和前方车辆发生擦撞。他们实在很难相信,平常做事谨慎小心的父亲会遇到这种事。
「尚吾,诚。」
尚吾和诚在晚上八点左右总算抵达医院,母亲露出一脸放心的表情迎接两人。这家医院离老家相当远,看样子父亲被医院转诊了许多次。
「爸爸怎么样?手术顺利吗?」
他们在医院的长廊上一边走着,尚吾一边询问。母亲闻言一脸阴郁。
「手术很成功,但是他还没醒来……」
母亲带着他们走到病房里,只见父亲躺在床上,外表完全变了样。父亲的头上包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口部罩着人工呼吸器,病床旁边还摆着不知名的机器。父亲的脸上也有清楚的治疗痕迹,脖子用护具固定。
「爸爸……真过分,到底是谁做出这种事情?」
父亲凄惨的模样让兄弟两人震惊不已,呆站了好一阵子。母亲听见诚的询问后,大大叹一口气。
「听目击者说,爸爸是因为工作关系而开车时,前方的车子不但突然紧急煞车还倒退……」
「前面那辆车子呢?」
尚吾皱眉问道。
「好像事故发生后就立刻不见。虽然警方的人也来了,不过那辆车似乎是赃车,现在还是什么都不知道。警方说正在调查……」
母亲的话让诚和尚吾吃惊地对望。这与其说是意外事故,不如说是故意肇事。因为马路上行驶的车子不可能突然倒退,只能认为这是有人刻意要引起事故。
「车祸发生的原因虽然让人困惑,不过今后也有问题。」
母亲一脸为难地催促尚吾和诚离开病房。
「其实这家医院没有床位了,他们只能收留我们到这礼拜为止,所以院方希望我们能够转院。」
根据母亲的转述,院方似乎希望父亲能够转到其他县市的医院。但是如果转到其他县市的医院,母亲就很难每天来看护。母亲虽然会开车,但是油钱也不便宜,若得通勤不管是金钱上还是精神上都很令人不安。
「如果暂时承租医院附近的公寓应该会比较省钱吧……你们觉得怎么样呢?尚吾应该不行,不过如果诚暂时搬回来的话,我会很高兴……」
母亲的担忧是理所当然的事,要母亲独自看护一动也不能动的父亲也很辛苦。当诚认真思考,想照母亲所说的回到家乡时,尚吾却抢先一步提出其他建议。
「既然都要转院的话,不能转到东京的医院吗?这么一来,妈只要住在我们家就可以;我有空的时候,也可以去探望爸爸。」
尚吾的提议让母亲睁大眼睛,手贴着下巴。
「东京的医院?这样不会太远了吗?」
「费用就由我支付吧。」
尚吾平静说道,母亲这才解除担忧般低喃:
「这样啊……总之,我明天先问过医生后再决定……」
这天向医师询问过父亲的状况后,三人才回到村子。母亲似乎相当疲累,回家后立刻就寝。诚虽然想和尚吾说些什么,尚吾却说想去食鬼沼。现在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路灯稀少的户外几乎是一片漆黑。
「明天再去吧?现在去很危险耶。」
对诚而言,那是他尽可能避免接近的地方。食鬼沼位于村子的外围,再更外面还有食鬼草绽放的花田。
「明天就没时间了。去探望爸爸后,我得赶去机场,否则会赶不上工作。我想确认那里是不是真的都烧光了,也打算顺便去八寻的祖父家看看,你先睡吧。」
尚吾不听劝阻,执意出门。其实诚只要跟上去就行,但是那里如果还有食鬼草,他又会变得很奇怪。虽然大部分闻到花香的人都会变得很奇怪,但是为什么对尚吾起不了作用呢?八寻的祖父也同样对花香没有反应,所以他栽培那些非法植物当作村子的收入来源,尚吾说要去找八寻的祖父,想也知道对方会把尚吾骂得多难听。虽然尚吾在体力上确实很强韧,但精神上并非如此。因此,诚实在是担心得不得了。
诚担心尚吾,所以没睡等着尚吾回来,但是过了十二点,尚吾还是没回家。当尚吾总算回来时,时间已经超过深夜一点。
「好晚喔。你没事吧?」
诚踩着啪哒啪哒的脚步,跑到玄关迎接尚吾。尚吾见到诚,露出吃惊的表情。
「我不是叫你去睡吗?」
「因为我很担心嘛。」
诚被尚吾用冷淡的声音一说,顿时露出泄气的表情。尚吾见状,伸手搔着诚的头发。
「沼泽的另一边只有杂草。我没事,你赶快睡吧,明天还得早起。」
分离之际,尚吾用手轻轻抚摸诚的脸颊后,又把手收回去。虽然尚吾说自己没事,但是不管诚怎么看,他都觉得尚吾显得很憔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呢?还是说,八寻的祖父对尚吾说了什么讨厌的话?虽然诚很在意,但尚吾转身走向走廊。
「你要在主屋睡吗?我已经铺好棉被了呢。」
诚还以为两人铁定要睡在别舍里的房间,所以在床铺旁边铺好棉被。他发现尚吾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不禁感到失望。他还希望尚吾能告诉他现在食鬼沼的情况。
「笨蛋,我会偷袭你哦。」
尚吾回头,露出苦笑,然后就这么进入和室。诚见状,也只能放弃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之所以这么追根究柢地想谈这件事,是因为他很在意尚吾疲累的模样。诚相信尚吾总有一天会告诉他,所以现在也只能先上床睡觉。
(总有一种讨厌的感觉……不久前才又收到奇怪的花……)
连续发生令人讨厌的事,连心情也变得郁闷。今天诚因为第一次和野间口等人讨论工作上的事,所以心情相当亢奋。然而,当时的兴奋心情已完全消失殆尽。
(不过,幸好爸爸没事……)
诚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有一点期待尚吾会不会回来。
在他等待的期间里,睡意不知不觉地加深。诚边想着尚吾边进入梦乡。
他们隔天到医院时,父亲已经清醒,也能开口说话。
「抱歉,还让你们特地跑一趟……」
父亲顶着那副令人痛心的模样仍不忘安慰诚和尚吾,让诚不自觉地热泪盈眶。父亲如果说太多话似乎会很疲累,所以他们只稍微讲一下话就离开病房。不过父亲叫住尚吾,两人又谈了一会儿。
「关于昨天说的事情……」
诚相当在意病房里的两人,相较之下,母亲在意的似乎是其他事。当她和诚两人独处后,她低声对诚说道:
「我问过医生,发现转到东京得花上一笔不小的费用。真的可以吗?就算赚了很多钱……」
母亲在意的似乎是转院的事。尚吾对母亲而言算是前妻的儿子,所以很难启齿要钱的事情吧。诚虽然认为他们是感情融洽的一家人,但是,或许心里仍有微妙的隔阂。特别是因为尚吾和母亲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所以更是有所顾虑。
「我之后再问哥哥。」
「麻烦你了。」
十分钟后,尚吾离开病房,匆匆忙忙要赶回东京。仔细想想,他们往返的费用也是由尚吾支付。因为诚还是学生,没有太多收入,所以只能麻烦尚吾,但是他突然觉得很歉疚,思考着自己能帮上什么忙,但仍想不出什么好点子。
(我是不是很靠不住啊……)
坐在飞往东京的飞机上,诚显得很消沉,表情阴郁。连父亲也只和尚吾商量,不太常拜托诚什么事情。尚吾确实是无可挑剔的哥哥,但是诚都已经二十岁了,他想稍微帮上一点忙。
「怎么回事?怎么表情这么难看?爸爸已经没事了。」
诚一陷入思考,观察敏锐的尚吾便拍了拍他的大腿。
「嗯……那个……」
虽然诚想询问昨晚的事,不过在这里谈论又不晓得会被什么人听见。事实上,在机场就有人发现尚吾。虽然尚吾因为讨厌被一般民众拦下来,所以来回都订高级座舱的位子,不过食鬼沼实在不是什么适合闲聊的话题,因此诚摇了摇头。
「没什么。工作来得及吗?」
「有时间送你回家。」
「我今天有打工,我们在机场各自离开吧,我没关系。」
诚感觉尚吾似乎硬是想要送自己回家,因而露出开朗的表情说道。
「真的吗?」
「嗯,你放心啦。」
诚假装很有精神地说道,尚吾只好点头,同意抵达机场后就各自离开。虽然尚吾平常就很忙,但是因为这次担任电影的主角,所以实在是忙碌到了极点。
「对了,妈妈很担心,听说转院需要一大笔钱。」
「可以转院吗?那就好。不用担心钱的事,我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才努力工作。」
「我暂时回老家也没关系哦,虽然要向学校请假……」
从母亲口中听来的预估花费,是诚无法支付的金额。诚觉得与其让尚吾支出多余的花费,不如自己回村子还比较省钱。虽然尚吾以前总是使尽一切方法不让诚回去村子,但是那片花田既然已经烧掉,那他就算回去应该也没关系吧?
「不行。我现在很忙,要是你不安慰我的话,我真的会提不起劲工作。」尚吾轻声说道。
起初诚还歪头不解尚吾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一会意后,瞬间满脸通红。
难道尚吾是讨厌和自己分开,所以才希望父亲来东京吗?诚盯着尚吾,尚吾则露出性感的表情笑着。
「如果用金钱就能解决,那没有关系。」
尚吾用那双会让人内心小鹿乱撞的眼睛凝视着诚,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虽然尚吾要自己安慰他,但是自己的存在真能有这么大的改变吗?如果真是如此,诚很高兴自己也派得上一点用场。
「谢谢。」
诚的心情突然好转,向尚吾道谢,尚吾则是一脸意外地眨眨眼睛。此时空中小姐正好过来提供机上服务,因而诚把脸转向通道,掩饰自己不好意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