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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男人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的左手小指,不知是天生的畸形或者其他,左手小指虽然能够灵活运动,却不能张开太大角度,可是为了弹钢琴,为了弹好钢琴,为了能够抓到八度,男人曾经默默地在左手指缝间塞上一个个木块,扩大指缝间的距离,一段时间下来,男人的演奏水品确实得到提升,但原本看不出畸形的左手却在木块的折磨下小指明显的扭曲了。
南清言的童年和少年就是在对各种他根本不感兴趣的东西的学习和研究中度过的,甚至连留学德国,拿了历史学和现代语言学的博士学位也是他在养父的要求之下,至于后来的毕业回国,当然也是养父母的意思。其实南清言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所学的任何内容?答案可能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只是习惯了将所有的情感压在心底,习惯了忍耐,从不放任喜怒控制自己的情绪,当然也包括南清言下意识的排斥养父母对他的每样安排,排斥他曾经学过的所有。
在南清言的默默回忆中,一煲冬瓜薏米排骨汤见了底,男人又在邱岩的劝说下吃掉了冬瓜和两块排骨,便将勺子丢在汤煲里,然后放任自己摊在椅子上一边揉肚子一边打嗝。
邱岩见男人这副样子,心道男人是真的吃不下了,就将靠在汤煲壁上的勺子重新拾起来,把剩下的几块排骨解决了。
“大哥中午来我家吃吗?”邱岩倚在桌子旁,放下勺子看向身侧的男人,却见男人双目阖上,脑袋低垂,向下一点一点的,发出细细的鼾声。
邱岩笑了笑,将汤勺放下,弓下了脊背,小心翼翼地将双手插入男人的脑后与膝窝,腰部用上力量,轻松地就将男人与身下的椅子分离,带入自己的怀中,邱岩脸上的笑容在加大,却又因为手中过轻的重量皱了下眉头,他抱过男人转身绕过桌子,用脚打开虚掩的内室的门,轻轻将男人放在床上,仔细地给男人盖好被子,便转身出去了。
直到大门发出“咔哒”一声锁门声,床上应该早已熟睡的男人动了动眼皮,伸手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个精光,又把脱下来的衣服甩得到处都是,才卷了卷被子,翻了个身,心满意足的沉睡下去。
其实男人在邱岩发出午饭邀请时并没有睡着,只是不知如何拒绝,就干脆闭起眼睛装睡。男人原来很喜欢邱家人,喜欢邱伯父邱伯母还有小邱岩,但自从养父母死后,却逐渐疏远了他们。
这件事有个别扭却又很南清言的理由,如果大家有时间有精力也不妨说给大家听,南清言其实在心里一直都不喜欢他的养父母,甚至打心底里讨厌他们,讨厌他们的过度干涉,讨厌他们肆意更改他的人生,对于南清言,他很想对自己的养父母说,虽然不喜欢我也请不要利用我,不要让我成为你们未完成事业的工具,我不喜欢钢琴,我不喜欢德国,我不喜欢说很多种外语……但习惯了沉默的他又从来没有将反对的话说出来,只是在心中积压着不满,渐渐地,南清言便对一切企图改变他行为的话有所抵触,无论是他喜欢的不喜欢的愿意的不愿意的,他都不爱听,所以在他养父母死后,换上邱伯母站在他母亲的位置对他说着关心的话时,他也打心眼里厌恶。
这是一种习惯,习惯性的厌恶着各种妄图控制他利用他的人们,但同样,他也排斥着任何一个关心他的人,这是不对的,他知道,只是,习惯了的习惯,早已改不掉。
☆、忆章。叁
“滴滴——滴滴——”是南清言手机特有的发电报的声音,说到特有,还真不为过,因为这个手机铃声还是南清言在德国时不知看了哪个电影时特意录下来的,内容好像还是Hitler想放弃倭国并秘密与中华民国结盟的密电,当时南清言只是觉得激动,就随手用手机收录了下来,但是后来越听越喜欢,索性就把来电铃声闹钟铃声短信铃声……只要是手机能用铃声表达的,全部被换成了这段密电。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纳粹德国曾广泛使用过一种名为Enigma密码机的加密仪器,它通过不断改变明文和密文的字母映射关系对明文字母们进行着连续不断的换表加密工作,然后再通过另一种加密形式用无线电传播,曾有人统计过,在经过Enigma密码机加密后会产生一亿亿种可能,再加上二次加密,其复杂程度可想而知,但也许是天分,或者也可能是已经知道了明文密文之间的映射关系,听得多了,久而久之自然知道其中的含义,于是这套曾经让同盟国伤透脑筋的密码被南清言轻松掌握了。
“滴滴滴——”密电已经响到一半,一条修长的手臂才懒懒地从被窝中伸出,手掌在枕头与床头的空场中拍拍,没有手机的影子,手指又伸进了床垫与床头的缝隙里探探,额,他睡得左半边没有,把手抽出来,翻个身,又把手伸进缝隙中,探了探右半边,嗯,满意地点了点现在还蒙在被里的脑袋,用食指和中指拈出了现在还“滴滴”个没完的手机。
男人又将手臂缩回了被子中,手机屏幕上不停地闪着来电人的名字,Adolf。
“Hallo(你好,德语)”
“IchkonnteChineseschsprech(我已经会说中文了)。言。”Adolf对南清言的称呼让他抖了抖,即使被叫了那么多年,他还是很不习惯别人这么亲昵的叫他,只是无论怎么纠正,Adolf就是不肯改,还总是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望得他发毛,不敢再张口,typischerDeutscher(典型的德国人,意思就是固执的德国人)!南清言挣扎着从被窝里坐起来,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什么事?”南清言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实在想不出几乎隔了整个欧亚大陆的两人打电话能有什么事。
“啊,言,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我远隔重洋给你打来电话,你居然连问候都没有就先问我有没有事?”这么长的句子Adolf居然一点结都没打的流利说了出来,显然有段时间没联系的Adolf中文有了长足的进步,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控制的他过于发达的小舌在此之间没有习惯性地发出颤音。
“额,抱歉,是我不对,嗯,那个,好吧,你的中文说得比过去好多了,啊,德国和中国中间没有隔着四大洋中的任何一个,所以远隔重洋这个词语用错了,哦,哦哦,还有你最近过得可好?”南清言想了半天才在脑子里翻出一句用中文表达的问候,其实他没有发觉,在和Adolf讲话时,他给人的感觉,欢快了不少。
“还不错,就是好想你,等我忙完了手头的事就飞去看你……”Adolf暧昧的话也没有让男人觉得有异,他认识Adolf八年,八年时间他全部都是这样的语气,就算再不习惯,南清言也没往别的地方想,敢问谁会称第一次认识的人为宝贝、甜心、亲爱的?然后动不动就我爱你、我想你、好想亲亲你的轮番招呼?南清言三观端正,从来没有小自恋一下,所以他只当这是Adolf的说话习惯,虽然他并没有碰到过Adolf和别人说话的时候。
南清言又和Adolf东一句西一句的聊了一会儿,聊了聊彼此的近况,说了说Adolf最近工作上的烦心事,还有其他几个南清言在德国时的好友的近况。
“那本笔记你还留着呢吗?”聊着聊着,Adolf提起了在男人离开前他给他的一本笔记。
“嗯……大概还在吧?”南清言不太确定的回答,他现在根本记不清那本毫不起眼的笔记本到底混在了他房间的哪一角。
“呵呵,找不到最好,如果找到了,在有人提起时,你就把笔记给他,无论是什么人。”Adolf在电话那头失笑,他完全可以想象此时南清言的房间,没有其他人的整理,男人很可能自己把自己埋在房间出不来。
“啊?哦。”
“哈哈”Adolf听到南清言如此干脆的回答不禁大笑了两声,“我说言,你连问都不问就答应了,不怕我害了你?”
听了这句话,南清言拿着电话无所谓的撇撇嘴,“我现在就是个一穷二白的大学老师,你把我害了有什么好处吗?”
“嘿嘿,好处大大的,不过……”Adolf在电话那头顿了顿,“我是永远也不会害你的。”
“……”
“那就这样吧,下次再给你打电话时我就在中国了。”
“哦,好,Aufwiederh?ren(再见,用于电话聊天时)。”
“Nein,nein。Aufwiedersehen(再见,用于会面聊天时)。”Adolf纠正到。
当南清言结束掉电话时,太阳还剩下半个身子在地平线以上,赤色的霞光将大地染得血红,夕阳的余韵还透过没挂窗帘的窗子将南清言小小的卧室烘托的温馨了几分。
南清言赤着脚,裸着上身地下了床,走到卧室的窗子前,对着倒映在玻璃里的自己笑了笑,眼角下的胎记也跟着向上弯了一下,好像男人自己笑完的眼,可以说刚刚和Adolf的通话让他很高兴,然后又回头寻找自己丢在地上的衣物,只将衬衫捡起随便穿在身上就打开门,想要进到他同样小小的客厅中去。只是当门开到一半看到正在客厅中直愣愣地盯着他的邱岩时,南清言有些尴尬的怔了怔,又刷地退回身去,死死地关上了门。
“怎么还在这,不是走了吗,真是……”南清言一面手忙脚乱的套上裤子,扣好衣扣,一面不断腹诽,被离开几年有些陌生的弟弟看到自己这副衣冠不整的模样,尴尬是绝对的,而且在这番慌乱中,南清言也感到有那么一点点羞涩,“哦,这不正常,”已经穿好衣服的南清言正在整理自己不是很服帖的领子,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Scheiβen(相当于shit),一定是被Adolf那个爱抽风的家伙影响到了!”
邱岩是来给南清言送晚饭的,顺便也拿了点吃食填补一下男人空虚的冰箱。今天在把南清言送进卧室,邱岩帮男人简单整理了下客厅和厨房,他发现男人家里不是几乎,而是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东西了,所以即使男人没有答应他的晚餐邀请,他还是拿来了晚餐和一些可以放在冰箱里保存的食物。
邱岩来的时候南清言正在打电话,敲门声没人应,他双手端着晚饭,一只手的腕子上还挎着一袋子东西,正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万般无奈地杵在原地的时候,一个在教职工宿舍楼里巡逻的保安发现了他,保安一看是校长家的公子,二话不说,就用身上的备用房卡刷开了南清言宿舍的大门,然后朝邱岩谄媚的笑了笑,走了。
邱岩走进去后用脚后跟小心地磕上了房门,因为听到了卧室里南清言打电话的声音,所以他也没急着去打招呼,只是先将晚饭摆放好,然后又把袋子里的食物全部放到冰箱里,当他整理好一切,想要回到客厅等男人出来共进晚餐时,就好巧不巧的正遇到了这一幕。
余晖给男人苍白的肌肤镀上了光彩,在邱岩的眼里简直是灼灼发光,未着片缕的双腿笔直修长,总在长裤的庇护下让男人的双腿显出更加清透的白皙和细腻,未扣衣扣的衣衫下红缨若隐若现,在雪白的胸膛映衬下更显得娇艳欲滴,还有男人小巧的肚脐和被底裤勾勒出的男形,甚至到后来男人发现邱岩的存在时那尴尬的一怔,都让夕阳的光彩化作点点金光在男人肌肤上流连,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迷人。
邱岩在砰的关门声中惊醒,深邃的目光变得清明,活动了下僵硬的颈部,依旧动作有些迟缓的蹭到饭桌前坐定,静静的等着男人。
而此时还在卧室内的男人则是深深地吸了口气,慢慢地吐出来,又深深地吸口气,然后又慢慢地吐出来,直到“咕——”男人终于溃败在自己胃部发出的百转千回的鸣响中,结束了没完没了的深呼吸,屏住气,右手用力地扭了下门把。
邱岩本来端正地坐在饭桌前看着白烟越冒越少的饭菜,突然就听见了“咔哒”的声音,于是将端正地上半身微侧过来正对卧室门,看着门缝越开越大,却在还没有露出人影时先飘出一声“咕——”。邱岩强忍笑意,还是用平常的语气对着门缝说了一句“大哥,快来吃饭吧,都要凉了。”
南清言也不再扭捏,虽然他还是为自己的荡气回胃肠小尴尬了一把,还是大大方方从门后边出来,又大大方方走到饭桌前坐在了邱岩对面的位置。
看着现在还白烟袅袅的饭菜,南清言心想其实他也没耽误多少时间,至少饭菜还是热乎的,又迫于饥饿,不得不将黄昏时发生的尴尬事抛诸脑后,拿过邱岩递来盛满白饭的碗,吃着邱岩夹来的菜,熟悉的场景一如从前的每个夜晚。
☆、忆章。肆
南清言的肠胃吃不得太好的,这是他在留学之初才发现的。初到德国,远离了压抑的国土,看着一切都新鲜,看着一切都高兴,当他得知德国肉比蔬菜还便宜,虽然牛肉相对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