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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一点吧!
你不该有任何奢望的!
啪!
眼前突然一亮。
是仇飞打开了厨房的灯。
“你在这里干什麽呢?弄得一身都是水,”他端著空盘子问道,“想练习游泳还是想把自己淹死?”
我真想现在就把你淹死。
都是你害的。还有心思开玩笑──
对了,你什麽都不知道,完全是我自作自受。
我活该
“不这样洗不干净啊。”我回答道,还好,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你吃完了吗?我再给你盛一盘。”
“不用了,我自己来。你把脸擦干净吧。”
我扯下一条干毛巾擦脸上的水珠。
如果还有眼泪的话,肯定也一起擦掉了。
“对了,你们春节放多少天假?” 仇飞一边从大盘子里面盛饺子一边问道。
“三天──不过我值班,什麽事?”
“初三晚上有时间吗?”仇飞抬起头来看了我一下,“你还欠我一顿饭呢,别以为我忘了。”
是啊,我也没有忘呢。
“就为这个?”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无所谓,“初四正好我轮休,有的是时间请客──你说出去吃呢还是在家里做著吃?”
仇飞在厨房里找了个塑料方凳坐下来,低著头往嘴里拨饺子。颀长的身躯在灯光下居然显出一丝无法言说的孤寂。我暗中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初三是我生日,”可能是嘴里塞的食物太多,他的声音闷闷的,“在家里做就行了,初四我回学校去。”
“这麽快就回去?”假期里面还是要打工吗?他……
“嗯。”再没有别的话。
我在另外一张凳子上坐下来,为了缓和气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一些,“啊,原来你的生日是初三,我今天才知道。说!拖到现在才让我请客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想狠宰我一顿?!老实交代,你到底请了多少人来?”
“就你一个,没有别人了。”仇飞继续低头吃。
呃?……为什麽……十八岁的生日为什麽没有别的人一起庆祝呢?
“啊,我知道了!”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初三可是个好日子,所以你请不到别人是不是?”按照北方风俗,初三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的日子,而且一般要把孩子也带上。想当然尔,别人都去走亲戚了,自然没有人来给他过生日了……
“才不是呢!”仇飞说完这句话,一盘饺子又见了底。
那是为什麽?
我伸长脖子等下文。
“好象还没饱──”仇飞站起来,又给自己盛了一盘。“学校里可没有这麽好吃的东西,南方菜都是甜腻腻的,连炒青菜也不忘放糖!”
就知道吃吃吃吃!
噎死你!
“哈哈哈……”奶奶开朗的笑声从客厅里面传过来,“小林小飞你们快过来看,这个小品实在太好笑了!”
“好!来了!”我答应一声,转身就要离开厨房,走到门口的时候顺手把灯给关上了。
仇飞居然还站在原地没有动。
外面是万家灯火,笑语隐隐;小小的厨房里面,黑暗而安静,他的身影隐约可见。
你高兴的话,就在这里呆著吧!
我一脚门里一脚门外正要走出厨房──
“我没有别人可以请。”仇飞在黑暗里面忽然轻轻地说了这麽一句。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可是那声音已经流露了许多寂寞的心情。
第五章
初三那天下了班以後,我跑到最近的一个食品超市,买了几捆择好的净菜,一条鱼,还有两盒肉。东西不多也不贵,做一桌菜绰绰有余。
结帐的时候被一个欧巴桑硬是抢先一步排在前面,看著她装得满满的购物车,多少有点生气。
好不容易轮到我的时候,收银小姐从柜台底下拿出一瓶红酒和我买的东西放在一起。
“等一下小姐,我没有买酒啊!”我第一个反应是:难道遇上了强卖东西的黑店?大千世界,朗朗乾坤,现在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发生?!
想不到收银小姐笑容可掬,好像唱歌一样地说道:“恭喜您先生,您是本店今天的第一千名顾客,按照规定,将得到由本店赠送的红酒一瓶!祝您节日愉快!”
我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呵呵,运气真好,赚到了!
正在数零钱的欧巴桑扭头瞪了我一眼,我高兴地瞪回去──谁叫你硬要插队的?现在後悔了吧?哼!
***
“哇!Dynasty!小林你想的真周到,居然买了这麽好的酒啊!”奶奶看到我买的东西以後,第一个反应就是开心地叫了出来。
“不是买的,是在超市买菜送的。”我有几分不好意思地说道。经奶奶这麽一说我才注意到原来那家超市送的酒居然是个不错的牌子。真赚翻了。
“哪里的超市啊?我也要去!”奶奶立刻兴奋地拉著我的袖子问道。
“很远的,奶奶。而且只有今天才送呢。”
唉,又来了!
“哦,原来这样。”
还是这招管用,奶奶放开我了。
仇飞正在客厅里面背对著门接电话。
我刚要把东西提到厨房去,忽然听到他不耐烦的声音,“这些话你已经说了很多次,就别再浪费我的时间了!”
有什麽地方不对!
认识仇飞这麽久,我从来没有听到他用这种口气和别人说话。虽然他经常一副天不怕地不怕自信满满的样子,但是说起话来绝对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从来没有显出过半点心浮气躁,更何况是这种不耐烦的态度。
我有一点莫名的担心,忍不住向奶奶看过去,却发现她正在看著仇飞的背影,那目光里面的担忧也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哼!”仇飞好像并不知道我们在看他,对著电话一声冷笑,“那可真难为你了,居然还记得今天是什麽日子!不过,我最後一次告诉你,你们两个──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完最後一句话,声音中透露出无法掩饰的愤激。
这不是我印象中那个成熟冷静看起来远远超出实际年龄的仇飞
“啪!”的一声,仇飞毫不客气地把话筒扔了回去。
“小、小飞,你……你怎麽能这样和你爸说话!”奶奶呆呆地看著那个一动也不动的背影,语气里面有几分责备,有几分痛惜,有几分难过。
这样的奶奶也是我第一次见到。
仇飞双手撑在桌子上,肩膀微微颤抖。
我一时间觉得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这样过了几秒锺(在我感觉简直比几个小时还难以忍受),仇飞平静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奶奶……今天可是我生日,晚上打算怎麽庆祝?”
他转过身来,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依旧是以前我所熟悉的那个仇飞了。
原来每个人都有假面具。
我坐在摆满饭菜的桌子前想。
别看仇飞一副“少年老成”的德行,其实说到底,今天才满十八岁而已;奶奶看起来好象小孩子一样天真,再怎麽说也比我多吃了几十年的咸盐;而我呢,以“朋友”的身份接近仇飞,隐藏起自己的真正感情──这一点仇飞可能还没有发觉到,那麽,奶奶呢?
我不禁向仇飞看过去,心想,不知道奶奶有没有觉察到我……
“啊~~~找到了找到了!原来在这里!”奶奶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举著一把螺丝启子,高兴地说:“我记得有这个东西嘛!这下好了,这个软木塞子可难不倒我了!”
“还是我来吧。”仇飞一只手里握著酒瓶,一只手去接酒启子。
“不行不行,我来启封,你给我乖乖坐好!”奶奶说什麽也不同意,不管三七二十一,干脆从仇飞手里一把抢过酒瓶,坐在桌子旁边,开始收拾起那个软木塞。
仇飞骨节分明的手又放回桌子上。
我低头看著自己面前的玻璃酒杯,却能够鲜明地感觉到对面他的视线。也许这只是他无意识的一个举动,却让我觉得浑身不自在。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我问他:“你在学校喝过酒吗?”
“我们系的迎新晚会上喝过,”仇飞转著手中的玻璃杯说道,“有几个老生自以为还酒量不错,想捉弄新生,当时我们是用茶杯喝的,先是啤酒,再後来换了白酒,结果──”
“你被别人横著抬回去了?”我问道。
仇飞嘴角弯了一下,一个笑容转瞬即逝。“谁说的!我一个人就放倒了他们七八个!最後我还留下来帮他们收拾桌椅呢!”
“吹牛的吧?”其实我心里明白,仇飞是不会夸大说词的。
“不信你就试试看。”仇飞将空杯子对著我比了一个敬酒的动作。
“咚!”
奶奶拔出了软木塞,放在桌子上,拿起我面前的杯子倒酒。“小林你可千万别上他的当,他们家姓仇的人都是天生酒缸,根本喝不醉的!”
仇飞只是眉毛挑了挑,一言不发。
“真的吗?!那不是和武侠小说里面写的一样?不对,武侠小说里面是用内力把酒逼出来的……你──”我怀疑地上下打量著仇飞,“不会吧?”
“那种胡掰出来的东西你也信?”仇飞看著我,颇有几分不屑地说道,“没有奶奶说得那麽夸张啦,我只不过是不容易醉罢了,这和每个人的体质还有对酒精的代谢能力有关。”
废话!别以为我什麽都不懂,看你也不像大侠的样子,给你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
奶奶在所有的杯子里面都斟满了血红色的酒,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晶莹剔透,闪著诱惑的光。
“来,”她端起了酒杯,先看了看仇飞,随即目光落在我身上,“今天虽然是为小飞庆祝生日,但是,首先要谢谢小林!干杯!”
三只杯子轻轻地碰在了一起。
“奶奶,我怎麽觉得你对我越来越差了呢?”仇飞一下子就把杯里的酒喝光了,“是不是被某些人收买了?”他看著对面的我。
奶奶伸手敲了他一记,“什麽收买!你应该好好感谢小林,多亏了他经常来看我,一般朋友哪里能做得到!他可比你懂事多了!”
“他要是没有我懂事那可真是白活了!”仇飞说著给自己又斟满酒,对著我举起了杯子,“开个玩笑,别生气。多谢你替我照顾奶奶。”
前一句话先打我一耙,後一句话再正儿八经地说好听的,弄得我还不好跟他较真!
这这这……天理何在!
“小飞!”奶奶伸手打了他一下,“这孩子!小林你别理他,一高兴起来就忘了姓什麽!”
高兴?不对,仇飞他现在一点都不高兴。别问我怎麽知道,我就是能够感觉得出来。而且──肯定和那个电话有关。
“吃菜吃菜,小林你怎麽又发愣?”仇飞敲敲桌子。
吃完饭以後,我帮著奶奶把厨房收拾干净,本来是想立刻告辞回家的,但是仇飞说附近有一家新开的游戏城,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玩,我想了一下,反正明天用不著上班,回去晚一点也无所谓,再说──仇飞明天就要回学校了。
於是我跟著仇飞出了门,奶奶留在家里看电视。
仇飞在前面领路,一路上沉默著,半个字都不说,真让我有点不习惯。偶尔抬头看看他的侧脸,也没有什麽表情。他心里面一定还在想那个电话。到了游戏城的门口,他迈步刚要进去,被我伸手拦住了。“我看你不是想和我出来玩的吧?能不能找个别的地方说话?”
仇飞回过头来看了我一会,忽然说道:“你这人虽然看起来有点迷糊,倒也不是无药可救啊。”
“去你的!”我转身就走。我迷糊又怎麽样?碍著你啦!
我们沿著护城河一直走下去,两旁的路灯倒映在水面上,看起来好象长长的一串串闪光的珠链。二月的风并没有冷的刺骨,看来电视上报道全球变暖的消息是真的。
一路上闲逛的人群一拨接著一拨,也不知道他们为什麽就那麽高兴。我们都没有说什麽,只是沉默地走下去。後来终於看不见什麽人了,我觉得有点累,就在河边的石栏杆上坐下来休息。
仇飞抱著胳膊斜倚在我旁边的栏杆上,水面上的灯光在他的眼睛里面闪烁著。
“本来这件事情我不想跟你说的,不过──”他踢了一下地上的草皮,“今天那个电话……你也听到了……那个人,从血缘上来说我应该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