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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彦不明白为什么这次这么好说话，但也没有浪费时间考虑，连忙扯着楼岚的胳膊，推开挡路的保镖进了病房，顺便随手把门关上。
说是重症监护病房，其实苏谨并没有那么严重，除了眼睛看不见外，其他的伤都已经好了。所有楼岚也没见到苏谨浑身插着管子，口上带着氧气罩的样子。
洁白的病床上躺着一个人，眼睛被缠了一圈纱布，看不出是醒着还是在沉睡，呼吸很平缓。
斯彦坐到床边，不满的嘟囔：“什么人呐，狗仗人势。”
苏谨轻笑出声：“斯彦哥，他们不过是听命令办事而已，你生气有什么用。”
斯彦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可是见到他眼眶上缠着的纱布，眼神又黯淡下来：“你怎样了？”
苏谨坐起来，脑袋准确的对着他：“我没事，眼睛在敷药，斯彦哥，我可以跟楼岚单独谈谈吗？”
斯彦吃惊的问：“你怎么知道是他？”
苏谨笑道：“这叫做心有灵犀。”
“呵！你就瞎说吧，还心有灵犀呢。”
“好了，我闻出来的，他的气味跟你们不一样。”
“狗鼻子！——单独相处是不行了，我到门口替你们守着吧，放心，我不偷听，但是你的声音也别太大，到时我听见了可不怨我。”
苏谨知道这是变相提提自己要小声点，好笑的点点头：“知道，快去守门去吧，晚上有骨头吃！”
斯彦气急，不客气的在苏谨脸上拧了一把，然后走到门口，透过玻璃探视窗看着门外。
这间病房不小，隔音效果也很不错，屋里说话外面是听不见的。
楼岚看着明显瘦弱了的苏谨，心里有些难受，还是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从他进来开始，他根本就没发出一点声响，是在猜不出苏谨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是说了，我闻出来的。”苏谨伸手探了探，可什么也没摸到，又把手缩回去，笑笑：“贝雷赫尔家族的人，应该没有想来看我的，就算是要来看我，也不会跟着斯彦哥一起来，要是三哥来了，斯彦哥也不会是这个样子，所以就猜到是你了。”
第五十七章 从此互不相欠
苏谨的举动让楼岚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一分，看着那缠绕的纱布，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抚摸上去，魔怔似的、近乎低喃的轻声问：“疼吗？”
相识几个月，楼岚从来没用这样的语气跟苏谨说过话，充满了怜惜、愧疚的情感，几乎让苏谨以为产生了幻觉。苏谨只觉得连呼吸的声音都大了，心跳声堪比激烈敲击的鼓点，他的身子僵在那里，任由楼岚那双并不细腻，甚至指腹有着厚茧的手从眼眶前划过，最后落在脸颊上。
掌下的皮肤意外的细腻，软软的，有点凉，摸着很舒服。楼岚反复的摩擦着那块皮肤，有点上瘾，就像是小孩子找到了好玩的玩具，有些爱不释手。
楼岚的手温度很高，停留的地方很快就升温了，热度从皮肤表面一阵渗入到血液里，然后顺着血液流通到四肢百骸。就像是被微电荷刺激过一样，酥酥麻麻的，僵硬的身体也渐渐发软。
苏谨抬起头，有些遗憾看不见。他无法想象出楼岚现在的表情，那双眼睛此刻的神情，是他从未见到过的，带着迷恋，带着点点笑意跟欣喜，璀璨的一如阳光明媚。
时间似乎就在这一个静止，整个世界都纯粹的，像是病房里雪白的墙壁。
苏谨想，就这么呆上半个时辰，他也算没有遗憾了。现在什么都不重要，楼岚在身边就行，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呆在他的身边。当初他离开家族的时候是楼岚收留了他，现在，他又出现了。
苏谨觉得这就是命运，是缘分，不然这个世界那么大，他为什么偏偏遇到了楼岚呢，为什么，偏偏就看上了他呢。
楼岚现在有些心乱，一股陌生的感觉在蔓延着，好像有什么一闪而过，可又抓不住。他有点贪恋这会儿的时光，想把它无限延伸。
斯彦看着两个人，唇角微微勾着，许久以后不得不咳嗽一声，将楼岚的意识拉扯回来。半个小时的时间，真的不长。
楼岚收回手，有些不自在的拉过屋子里唯一一把椅子坐在苏谨对面，又魔怔的说了句，“你皮肤真好。”
说完话，脸上就是一片懊恼的表情，可惜苏谨看不见，不然一定会得意死。
苏谨扑哧一声笑开，连日来因为看不见而产生的厌弃、不奈消失的无影无踪，：“多谢夸奖，你的皮肤也不错。——眼睛不疼，就是上药的时候，总觉得麻麻的，药物刺激的总想流泪。”
恍惚的好大一会儿，才呐呐的说了句“那就好。”说完这句，楼岚就不知道还可以说点什么了。他跟苏谨之间几乎是没有话题可聊，而他也不善开口寻找话题，以前住一块儿的时候，就是苏谨想着法子寻找话题。
苏谨很了解楼岚，知道他要是不开口，楼岚就敢跟他大眼瞪小眼，干坐半个小时。可是这会儿，他的脑袋里空空的，也不知道可以说点什么。
“你过来，有把天门会的事处理好吗？”
“嗯。”
“天门会这次损失不大吧？”
“嗯。”
……
标准的一问一答模式，「嗯」几乎可以成为所有问题的参考答案。
苏谨真的想不起来，还可以跟楼岚说些什么。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沉默起来，股了半天，楼岚才憋出一句：“阿言他们挺想念你的。”
苏谨立即笑道：“真的！我也挺想他们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见面，他们都还好吗？酒魅的生意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阿言交了个女朋友，阿华就要结婚了，前两天我还在酒魅住了一段时间，他们都很关心你。”
“嗯，都过得不错，你这个老板十天半个月不去一次，也不怕他们几个把你的店整停业了。”苏谨很想翻个白眼，可惜被纱布蒙着眼眶，连眨眼都不行，最后只能放弃。
楼岚似乎知道他的意思，淡淡的笑了笑：“酒魅的生意很稳定，我不在他们更不会乱搞，他们只会多赚钱，因为他们的工资跟店里的盈利挂钩的，生意越好，他们的工钱越高。”
苏谨歪过头，像是想起什么：“哎，我记得，你还没给我开过工资呢！我给你也干了两个月吧，可是一分钱也没拿到。”
楼岚斜了他一眼：“还敢说拿工钱，你吃住都是我的，你认为你还有工钱？”
苏谨抿嘴微笑，当初自己兜里就剩四百块钱，连那次的酒水钱都没有付清，后来楼岚帮他买衣服、生活用品，给他买手机，又给他拿了两千块零花，前前后后花了近一万块。虽然说是在酒魅打工，可他也没干过什么，偶尔帮阿华调两杯酒，唱几首歌，连阿言的工作水平都赶不上，工资怎么可能跟花销相等。
苏谨想起那段日子，脸上的表情复杂起来，叹了口气，幽幽开口：“那段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日子，除了担心会被贝雷赫尔家族的人找到，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担心，不会有人背地里算计、暗害我，不需要防备每一个人，可以用心交朋友，可以毫无顾忌的玩闹，不用担心会不会被人指责。那个地方更像一个家，温暖，和平，彼此照应，彼此牵挂，……真的，好舍不得那种日子。”
楼岚沉默的一会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出生就注定了你跟其他人不同，作为贝雷赫尔家族的七少爷，有些事情是你无法左右的，而有些责任你也必须得承担。”
苏谨低着头，不说话。楼岚又呐呐说道：“还有，你为了我导致双眼失明，我很愧疚，也很感激你。”
苏谨伸手握住楼岚的手，然后将脸埋在他的手心里，说话时的气息喷在手心敏感部位：“岚，你能来看我，我很高兴，但是我不希望你为此而感到愧疚。我的眼睛失明了，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没道理心里过意不去，我希望你，”
楼岚忍住把手抽回来的冲动，眼神复杂的看着这个此刻散发着浓郁忧伤气息的大男孩。
又听苏谨问：“你什么时候走？”
声音里带着点由幽怨的味道，脑袋抬起来，无声的看着他，被纱布蒙住的双眼，泄露不出他的表情。
楼岚含含糊糊的开口，躲闪着目光。即使苏谨看不见，他还是不敢直视他的脸，那会让他心里更加愧疚，也更见、迷茫。：“过两天吧，我来这边是有点事情，顺便来看看你。”
苏谨脸上的表情基本上没有变化，可楼岚还是觉得他突然很不开心了，甚至有点愤怒。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明明是专程来看他的，可到了嘴边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自己担心他。
苏谨的声音变得很平缓，冷嘲一声：“我知道你不会专门过来看我，可我也没问，你就不能不说吗。没必要那么诚实，非得要告诉我吧。”
“我只是……说了实话而已。”楼岚的语调有些轻，好像有些理亏。
“你——”苏谨也不明白怎么就突然生气了，好像是炸药包点燃了引线。他知道楼岚没错，能来看他就不错了，他也不会说非得要求他，专门来看自己，可就是气不顺，有点无理取闹。“”
被他的冷嘲热讽刺激到，楼岚也有些不耐烦了：“既然你没事，那我就走了，这次当我欠你的，往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说一声，我绝不会推三阻四。”
苏谨彻底被激怒了，最近压抑的怒气一起报发出来，可是他表面几乎没有变化，只是散发的气息越来越冷。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冷笑道：“那正好，也别往后了，现在你既然在英国，就替我去杀个人吧。杀了那人，我们就互不相欠，今后也没道理继续纠缠下去。”
楼岚没想到苏谨会立即提出要求，更没想到的是，苏谨会让他去杀人。
他杀过人，而且不少，冤死的也不是没有，但苏谨这个要求还是让他惊讶了一下。想了想，也许是这个人比较棘手，就问：“你想让我杀谁？”
苏谨微笑，丝毫不在意自己要说出的那个名字，会给他带去死亡：“贝雷赫尔家族的管家，霍桑。”
“你杀他做什么？”在楼岚印象里，管家似乎并没有跟主子过不去的。像这种大家族的管家，那绝对是几辈人传承下来的，跟家族成员密不可分，比外面的朋友可信的多。
“这是我的事，楼少爷只管说答不答应。”
看着那张极为平静的脸，沉思一会儿，“可以，不过我没见过霍桑，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杀他也不容易。”
“楼少爷只管后天晚上到病房来，那是我让你杀谁你就杀了谁就成。”
这一口一个「楼少爷」，叫的楼岚心烦，苏谨自己也不喜欢。两个人闹得不愉快，谁也没再开口，最后楼岚说了句「你好好休息」，就离开了病房。
苏谨听着脚步声走远了，脸上难以掩饰的失落，嘴巴紧紧的抿着，低着头，像个受伤而暴躁的狮子。
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明明，他也很克制的。突然失明，苏谨自然有很多恐慌，又被雷契派人守着，几乎就要压抑死，他有火气那是正常的。可还是后悔自己说话太冲，不然……楼岚不会那么早离开，他也不会逼到那种地步。
斯彦走过来，皱着眉：“你让楼岚杀霍桑干什么？”
屋子不大，即使他们两个说话的声音很轻，即使争吵的时候也是压制着声音，可还是让他听得清清楚楚。斯彦的中文是跟苏谨学的，虽然听得不透彻，可他那聪明的头脑将线索一联系，也知道他们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
霍桑在贝雷赫尔家族中的地位不低，大多数人都是知道他的真实中身份的，手中的权力比苏谨要大得多，苏谨杀霍桑，这可不是件玩闹的小事。
“我想杀霍桑已经有十几年了，他早晚都得死，现在正好还能帮我个忙。”苏谨冷笑着掀开被子下床，然后摸索着走到床边。
第五十八章 计划
屋子里除了一张病床还有床头两个柜子，其他的都被收起来了，即使看不到，苏谨也能在不需要搀扶的情况下，安全的走过去。
在被雷契困在病房的这大半个月，没有人的时候他都是站在窗前度过的。虽然看不见外面的景色，可是渐渐升温的空气，丝丝缕缕的花香，都在述说着这个季节非得美好。要是搁在以前，说不定他已经在选择度假的地点。
看不见了才知道看得见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最开始知道自己失明，特别是被雷契看管起来的时候，苏谨真的很想自暴自弃的放逐自己。可他心里总是不甘心，所以他在脑海里形成了一个计划，撒好了网等着鱼儿钻进来。
那只鱼，自然是楼岚。
可以说，一切都在苏谨的计划中，从楼岚来，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