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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猛地停下。车门再次被打开,年轻人骂骂咧咧走下车。柳晨曦立即起身从他身旁擦过,匆匆跳下了电车。柳晨曦一路奔跑,北风冷涩,耳边萧杀的风声中搬着零乱的脚步。有人在追赶他。
前方是一群游行的队伍。罢课游行的学生们高举着抗日的标语牌。马路被挤得水泄不通。柳晨曦钻进游行的队伍中。学生们推推挤挤,大声喊着对抗日本人的口号。柳晨曦拨开人群,拼命向前奔跑。
柳晨曦一边跑一边回头望向身后,那些人还没有追来,他们一定还在人群中。奔跑中柳晨曦撞上了路边几辆人力车,他杂乱无章地向对方道歉。
突然,有人叫住了他。“柳医生?”是傻根,他正守在自己的人力车旁等生意。
“傻根?”
傻根看他这样惊慌,不禁上前问道:“柳医生,出什么事了?”
柳晨曦不停地向后张望。“没事,没事!”
“是不是有人在找你麻烦?”傻根朴实的脸上露出真诚的表情,“柳医生,你上我的车,我带你走!”
人群中响起了枪声。愤怒、尖叫、各种声音乱作一团。
所有人为这声枪响震惊!柳晨曦不愿连累他。傻根却使劲拉了他一把,硬把他摁在座位上。
“柳医生,把帐篷拉起来,后面的人就看不到你了!”他提起拉杆撒腿就跑。临走他对其他车夫说:“这是过年时给我们送大米的柳先生,他是个大好人,大家帮帮他的忙。大伙儿拉上帐篷,我们一起走!”
原先停在路边的人力车夫们像是突然有了一种默契,他们拉起车座上的帐篷,抬起人力车跟着一同跑起来。时隔两年,这些底层百姓们的心里多了什么,柳晨曦来不及想。是友好?是互助?是对抗敌人的决心?柳晨曦从心底感谢他们。
傻根立刻拐进了前方的小路,其他车夫们拉着车依旧走在海格路上。坐在颠簸的人力车内,柳晨曦频频注意着身边的动静,心中仍有些忐忑不安。
“柳医生?你要去哪里?”傻根卖力地跑着。
“海格路,海格路福开森路。”柳晨曦回答。
“好的,柳医生。但我们不能走大路了,那边太危险,”傻根说,“这里的路我都熟悉,我带你在弄堂里走。”
“谢谢你,傻根!”
傻根拉着人力车穿过一条一条的弄堂。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来,红色的光还照不亮这些狭窄的弄堂。它是成片成片的阴影,只有老虎窗上能看到红日的光亮。挂着污秽水渍的墙上贴了各种各样的标语,它们盖住了先前治脚气的广告。它们星星点点,错错落落,好像没有什么力量,却在不知不觉一天一夜中积累着、凝聚着某种强大的能量。学校里响起了铃声,柳晨曦听到小人们朗朗的读书声停止了,他们在唱歌,那歌声激昂有力,飘荡在这片满是创伤的土地上,“抗战的一天来到了!抗战的一天来到了……”
大约奔走了二十多分钟,海格路福开森路就在前方开阔处。柳晨曦招呼傻根停车。傻根将车停下,他嘱咐柳晨曦小心。柳晨曦叮嘱他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傻根离开后,柳晨曦向前方的海格路走去。刚走到海格路上,柳晨曦便发现街角处、梧桐树旁有人影攒动。他立刻退到弄堂的牌楼后。那些人已经发现了他。他们机警地朝柳晨曦方向逼近。
柳晨曦慢慢地退进弄堂。弄堂的小路四通八达,柳晨曦迅速转身朝其中一条小径奔跑。
“啪——”“啪啪——”枪声打破了宁静,带来极其危险的信号。柳晨曦在弄堂里不停地穿梭,身后的人紧追不舍。一颗子弹打在玻璃窗上,玻璃被戳出一个洞,不规律的碎痕让它看上去极为狰狞。屋里的小人受到惊吓,在床上哇哇地哭。
不能牵连到弄堂里的百姓。柳晨曦奋力地跑,从另一个牌楼处奔出,来到马路上。对方可能有五个人,不,可能更多。他感到子弹总是在他身边擦肩而过。柳晨曦没有武器,他现在无法与他们战斗。
一个带着面罩的黑衣人已经追上了他。柳晨曦被逼到临街的石门前,只要对方扣动扳机,他再无生路。柳晨曦等待判决的那一刻。
对方毫不留情地向他开枪,只听到“咯”的一声,对方之前用完了最后一颗子弹。趁对方尚在诧异中,柳晨曦朝他冲去,一拳狠狠砸在他的脑门上。对方不甘示弱立刻还手,被柳晨曦躲了过去。柳晨曦知道他的同伙很快就会找到这里,必须马上脱身。他握紧拳头,利用小指骨外侧的锐利反手狠命击在对方太阳穴上。男人没能避开柳晨曦的攻击,受到重创后,倒在了地上。
柳晨曦推开男人,继续朝丁香花园的方向奔去。还未走到丁香花园,身后又冲来一群人。他们头带黑色面罩,是刚才袭击柳晨曦的同伙。这些人只露出两只凶狠残暴的眼睛,一步一步朝柳晨曦逼近,柳晨曦已无路可逃,节节败退。
就在他们准备开枪时,只闻一阵更可怕的冲锋枪声,那些黑衣人立刻抽搐起来,密集的子弹不停打在他们身上,鲜血从每个窟窿里骨碌碌的流出。这突如其来的异变,令隐秘在车中最后一个蒙面人也放弃了对柳晨曦的追杀。他狡猾地准备开车溜走,却被埋伏在暗处的人击中一枪。他捂住受伤的手臂,踩足油门,车子呼啸着驶离海格路。
此时,几辆墨绿色的军车无声无息地从暗处驶来,车门上绘有醒目的太阳旗。车子停在柳晨曦面前,一个带着刺刀的大兵下车后,恭敬地为车上的人打开车门。
一双高筒马靴,整齐的日本军服,野狼一般的眼睛。
伊藤健一缓缓走下了车。
44
44、第三十四章全 。。。
第三十四章
清晨,柳彦杰坐着老胡开得车去往老城厢外的锦绛堂。冬日上海的早晨,阴暗寒冷,路灯亮不出光明,电还没有供上,马路阴沉沉的。柳彦杰不由感到烦闷,他摇下车窗。西北风从缝隙中肆无忌惮地向柳彦杰袭来,冰冷如刀割般的刺痛让他燥热的心稍稍舒缓。陈琦坐在副驾驶座上,竖起衣领抵挡严寒。
路过礼拜堂的时候,柳彦杰看到在紧锁的铁门后,牧师们开始了清晨的祷告。事工们正忙碌地清扫与搬运物品。柳彦杰想着自己和柳晨曦在这扇庄重的大门后交换的誓言。很快,他就要带柳晨曦离开红屋、离开这座曾经见证过他们誓言的教堂了。在柳晨曦还没有回到上海的时候,柳彦杰常感到他身上有种莫名其妙地爱国热情与多愁善感,如今两人处在一起久了,自己也越来越受到感染。望着即将要离去的上海,他陡然涌起一阵忧愁。柳彦杰再一次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圣洁肃穆的教堂。
汽车一路平稳地驰骋在柏油路上。窗外一晃而过的依旧是一栋栋沉默老旧的石库门。无线电里播着评弹说唱,起早的女人拎着水瓶在老虎灶外排队买水,老太们在等米行卸下门板。
辣斐德路上有几个罢课的学生正在向路人发放传单。报童挎着麻布背包尖拔着喉咙叫卖申报!《申报》这两年由于那些抗日的文章,受到多少次袭击柳彦杰已经记不清了,他们遭到日本人与炸弹的威胁,死了好几位优秀的编辑,但是,直到今天他们仍在坚持着。
天又亮了几分。
车子沿着辣斐德路一直开到老城厢。毫无生气的老城厢内几个老头正在一口水井旁打水。城厢内还保有着一些老字号童涵春、冯大通、老天宝的旗帜,过去鲜亮的广告旗经过三十多年战争岁月的冲刷早已破旧不堪,险险地挂在飞檐外的旧式围墙上。这里曾是上海成为“东南名邑”的起点,如今却没落了。或许只有城隍庙里的城隍老爷还记得这里当年的盛景,那番车水马龙,繁华似锦。
柳彦杰到了锦绛堂后,像平日一样在每处进行了巡视,询问材料的放置,检查颜色。最后,他回到自己做事的地方,等白凌桀的电话。按照他们昨日定下的计划,白凌桀会在确定所有事情万无一失后,与他联系,两人佯装在丁香花园偶遇,到左侧的小餐厅内用午餐,暗中注意箱子的搬运,最后白凌桀回自己的钱庄,柳彦杰则去码头。
柳彦杰不时将怀表取出注意时间。
九点,柳彦杰接到了白凌桀的电话,一切就绪。柳彦杰让陈琦取了公文包准备出发。此时,书桌上的电话铃突然疯了似的响个不停。柳彦杰没有理会。陈琦接起了电话。
接了电话的陈琦紧张地转身向着柳彦杰说:“二少爷,不好了,大少爷不见了!”
“什么?”柳彦杰不禁定下脚步。他感到自己的眼皮不停在跳。
“是美娟打来的电话,”陈琦急冲冲地说,“她说,二少爷走后她收拾了碗筷,就一直在客厅里打扫房间。直到九点大少爷都没有起床,她觉得奇怪,就上楼敲了大少爷的门。里面没反应,门也没锁,她推门一看,发现大少爷早就不在房间里了。”
“红屋那么多人,就没人瞧见他出去?”柳彦杰说。
陈琦抓着话筒又匆忙地问了几句,对柳彦杰说:“美娟说,早上大家都在厅里做事。之后,刘福外出买菜,王贵在院子里扫地,她留在客厅,小娘姨在三楼陪小小少爷。没有人看到大少爷出门。”
柳彦杰上前一把夺过话筒,朝里面怒斥:“连个人都看不住!还不快去把大少爷找回来!”说完,柳彦杰狠狠地将电话摔在了地上。
陈琦看柳彦杰正在气头上,不敢说话。他弯下腰,唯唯诺诺地把电话重新放回到书桌上。柳彦杰推开他,重新拨了电话给白凌桀。电话通了以后,柳彦杰立刻说:“我要先回一次家,晨曦可能出事了!”
听筒后一阵沉默,很快,白凌桀镇定地说:“三十分钟。三十分钟后,无论你能不能处理完柳晨曦的事,十点必须到达丁香花园”
柳彦杰犹豫了片刻,道:“十点,丁香花园见。”
汽车重新由原路返回红屋。柳彦杰在车中坐立不安,他敏感地意识到柳晨曦今天的突然失踪非比寻常。巧合?偏偏今天?太巧合了!过多的巧合就是阴谋。彦杰后悔将柳晨曦卷到这次的事件中。他回忆着近几日身边事物的反常,想在蛛丝马迹中找寻真相。是谁带走了柳晨曦?
一群送葬的队伍从前方缓缓走来,他们披麻戴孝,一边哀嚎一边撒着纸钱,身后跟着一辆灵车,柳彦杰好像看到了张末根的画像。
柳彦杰的车从灵车旁疾驰而过。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他到达红屋后显得越来越强烈。柳彦杰推开柳晨曦的房门,所有东西摆放地有条不紊。柳彦杰询问身边颤巍巍站立地美娟:“你整理的?”
美娟像是感应到柳彦杰的紧张与怒火,颤抖地说:“不是。进来时……就这样。”
柳彦杰脸色铁青。他摔上门,蹬蹬蹬下楼,叫了其他下人出门继续寻找柳晨曦。接着,他回到自己卧室,锁上门,打电话给白凌桀,声音紧张而急促:“白凌桀,你现在立刻到丁香花园看看箱子,别忘了,最重要的是检查一下文物的安全!”
“出什么事了?”白凌桀问道。
“我不能确定,希望没有出事!”柳彦杰不是很肯定地说。
没等白凌桀说话,柳彦杰已经挂了电话。他从床头柜里取了那把勃朗宁手枪,带着站在门边不知所措的陈琦出门去找柳晨曦。
马路上到处是人声与嘈杂的汽车声,它们与弄堂小贩的叫卖声相互混杂,喧闹中潜藏着一种难以察觉的不安。柳彦杰与陈琦向西跑过几条弄堂。前方有个佝偻的身影,他提着菜篮,摇晃着从菜场的方向走来。那是买菜归来的刘福。他面色苍白,双眼充血,左臂不自然地痉挛。陈琦跑过去和他一起走,问他有没有看见大少爷,他说没有。陈琦见他气色不好,又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刘福说在菜场外碰到有人打架,被牵连了。
柳彦杰注意到刘福的左手臂在流血。
几个嬉闹的小人从弄堂里窜出来,撞翻了刘福手里的菜篮子,所有的东西陡然落在了地上。不适时宜落地声引起柳彦杰的警觉,三人都看到了从篮子里落下的手枪。他目光锐利,一些记忆突然涌上心头,柳彦杰立刻将手中的勃朗宁对准了刘福。
刘福见事情败露,向后拔腿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