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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活着,他竟然还活着,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柳彦杰想。他一定也在等待,焦急地等待。
照片反面是一串杭州的地址。不是柳晨曦的笔迹。
柳彦杰想到了伊藤健一,还有那个叫小李的中国人。
当心底没有了希望,而希望又突然降临的时候,那是难以言明的激动。柳彦杰八年来第一次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要去杭州,最好立刻就去。这可能是个冒险,但柳彦杰从来都怕冒险。
柳彦杰叫美娟:“快!快叫陈琦,让他马上去火车站,买两张明天到杭州的火车票!”
美娟眼睛红红的,鼻息一抽一抽:“大少爷……大少爷他……”
“他还活着!”柳彦杰坚定地说。
美娟哭了,她流下开心的泪水。同上楼时一样,美娟下楼也是急匆匆的。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柳彦杰带着柳研熙来到上海西站。柳研熙昨夜一直都缠着柳彦杰打听晨曦叔叔的事。
柳彦杰他们到得很早,西站还是静悄悄的,一面巨大的红旗在西站上飘扬。柳研熙第一次来火车站,对两层楼高南北各有一个三角屋顶的车站建筑充满了好奇。那是中式的对称建筑,有狭长的围栏与阶梯,有一份特殊的古典情怀。它和红屋的帘子一样,都是念旧的。柳研熙在走南面还是北面的楼梯上挣扎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走南面的楼梯。
穿过西站建筑,眼前又是那座架在铁轨上的天桥。不知不觉中,夹竹桃开开败败了几许年,这座天桥也已经伫立了三十多个春秋。它是上海开埠至今无声的见证者,见证了上海滩上的悲欢离合。
柳研熙小心翼翼地跨上铁皮台阶。架在铁架上的木板桥面一踩会摇晃,柳研熙紧紧拽住了柳彦杰的手。
天桥镂空的围栏旁,站着一个安静的男人。
“白叔叔!”柳研熙开心地叫,他很喜欢白叔叔的儿子忆舟。
“是研熙啊,”白凌桀转过身,他穿着短袖白色衬衫与西裤,头发梳得光挺,“去哪里?”
“爸爸说,我们要去杭州接晨曦叔叔回家!”柳研熙说。
“晨曦终于要回家了。”白凌桀朝他们露出温和的笑容。
柳彦杰遣研熙到旁边去。柳研熙识趣地跑到桥的另一面,牢牢握着铁栏杆假装看风景。
“你当初应该劝他留下来?”柳彦杰背靠在栏杆上说,“你留他,他一定不会走。”
“他有他的信仰,我不能留他,”白凌桀和柳彦杰并肩站着,看着远处的夹竹桃,“他一心想得就是打败日本人。”
“周景如果回不来,你打算怎么办?”柳彦杰忍不住问。
“他曾在这个火车站里等了我整整一天,”白凌桀说起周景的时候总是特别温柔,“如今我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等他。”
白凌桀曾是繁华租界里一条蜿蜒绵长的河流,不快不慢地静静流淌,过去他不懂得等待,而今他的时间永远停止在了周景离去的那一刻。
天开始亮了。
一列车头标着上海解放号的列车,驶进了车站。人们陆续提了行李上车。又过了一会儿,站长挥动绿旗,汽笛鸣响,火车带着柳彦杰与研熙缓缓驶离上海西站。研熙趴在窗口,向仍站在天桥上的白凌桀卖力地挥手。柳彦杰看到白凌桀也向他们招了招手。
火车与铁轨的隆隆声让年少的研熙兴奋不已,他注视着窗外一晃而过平房、树木、农田,眼睛里流露出一份对新生活的感动。他又拉着柳彦杰开始打听柳晨曦。研熙依稀记得小时候有个时常给自己讲故事的叔叔,知道二楼有叔叔的房间,爸爸每天都要把他的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晨曦叔叔的房间里有大大的柜子,柜子里有小小的药箱。红屋里的每个人都说他好。
研熙沉浸在即将看到柳晨曦的喜悦中。
突然,火车停了,停在上海新桥站上。
“爸爸,我们的火车为什么停了?”研熙问。
“我们在等另一列火车。”柳彦杰说。
“为什么要我们等它?”研熙不明白地问。
柳彦杰看着远处的田野,笑着说:“因为他们要回家。回家的人总是比较着急,因为家里有正在等他们回家的人。”
说话间,一列高速行驶的火车疾驶而来,风驰电掣一般,从柳彦杰与研熙的火车旁擦身而过。柳彦杰感到了铁轨的震动。
“周景叔叔会在那列火车里吗?”研熙突然问道。
柳彦杰没有说话。
“一定在的,”研熙高兴又调皮地继续说,“爸爸,你看它有多着急,一定是想快点去找白叔叔。”
柳彦杰愣了一下,恍惚中他好像又闻到了那年兆丰公园里夹竹桃的花香。
履条带动沉重的车轮,火车重新启动了。
柳彦杰的心就像那履带慢慢地转动,越来越快,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抱住远方的柳晨曦,向他倾述这些年来的思念。他要告诉他,自己心中泛起的每一次悸动。
柳彦杰向窗外微微探出头,天边不知何时亮起了晨曦的光。那是连绵一片的红,无声无息,落在每一扇老虎窗上;它又是柔和与坚强的红,细水长流,轻淌在每一条弄堂里,驱散了昨夜的忧伤。
晨曦,又是一次新的希望。
全剧终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旧上海晨曦》番外——我爸爸
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