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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御林军都尉向聂遂章禀报的声音传来时,我已在阁楼之顶寻好了藏身之所。
只听那都尉道:“……刺客向东逃逸,属下已命人全力围截。馆正大人,今晚这两名刺客来得奇怪,属下怀疑另有其他同伙一同混入,是否命人将内苑搜寻一遍?”
我没听到聂遂章的回答,应是挥手作了罢。
很快便听到脚步声一步步上了阁楼。
恶鬼面罩在半明半寐的灯光里带着阴森的气息。
纤瘦单簿的身影仅仅顿了顿,那时他距离我不过十数步的距离。我看他从容地调转了个方向,从几案上拾起一把袖箭,然后转了身,将那袖箭护在他的身前。
冷冷的声音响起:“阁下寅夜造访,有何贵干?”
行踪还是被识破了。
我自暗处里现身,笑了笑:“大馆正端地好手段,为了进这一层阁楼,着实令在下好一番周折。”
他照旧是冷冷:“阁下藏匿数晚,也端地好耐性。”
我怔了怔,知道此人自我误触银针机关时,便发现了我的行踪,但不知何故,一直隐忍不发。想来我能顺利潜伏数晚,竟是他手下留情了。不由得苦笑。“在下今晚来,并没有伤害大馆正的意思,只是想与大馆正谈一笔交易。”
他淡淡哦了一声,恶鬼面罩木然森冷,我无法窥知他面上表情,只听出他声音无半丝变化。
“你的目的是什么?”
“在下为传国玉玺而来。若大馆正应承帮忙,有何要求,在下也自尽全力,令你心想事成。”
“是么?” 他一哂,竟是连我作何承诺也懒得细听,只道:“崇文馆祭还有半年,不如我们来打个赌。”他的声音带上了很明显的嘲弄:“三个月内,你若能走出这座阁楼,我便答应你的条件,如何?”
用三个月的时间,走出这一座小小的阁楼?
就算他聂遂章精于机关,天下无双,可用这样轻视的口气说出这样的话,未免……欺人太甚。
我心中豪情顿生,几乎立即点头道:“好!君子一言……”话未说完,一箭朝我射来。
机关启动的轧轧声同时响起。
身体下跌时,我意识到这个聂遂章,似乎并不是什么君子。
机关将我摔入这座阁楼的密封层里,里面是一个利用奇门八卦建造起来的四层迷宫。迷宫里,充诉着各种各样的死门,这些死门,有可能是一间四面是墙的密室,也有可能是一条被封死的甬道。如果误入这些死门,我唯一的选择是找出脱离死门的密钥,有时可能是一幅画,一组数字,或是某个图案。
尽管信心满满,我还是受到了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挫折。
我在这座迷宫里困了将近半年,出来时,外面已经改朝换代。
永历老夏帝驾崩,五皇子逼宫继位,是为武德帝。
而我那班属下在这半年来,都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寻找并营救我上面,等我出来,已经错失了夺取玉玺的最佳时机。
武德元年,崇文馆祭的第三日,武德帝命胞弟前往崇文馆赐酒,崇文馆大小官员在喝下御酒之后,陷入昏迷,随后,崇文馆失火,这一干人全不能幸免。
唯一没喝下御酒的聂遂章潜入地宫,身后的杀手也紧随而至。
崇文馆地宫之下,我看到了那一幕。
弓箭手拉弓,箭流星般向他射去。
二枚长箭,一支刺中他的肩胛,另一支却擦落了他的官帽。
长发披散而下,恶鬼面罩也随着动作脱落,露出一张冰雪一般美丽的脸。
是的,美丽。
这个名动一时,位居二品的崇文馆大馆正,这个令我被囚困了半年的聂遂章,竟是一名女子。
太过于震惊,让我突然慢了半拍。
以至于我呆呆地看着那周身浴血的美丽女子决绝地放下断龙石,回头冷冷一笑,崇文馆正红色的官袍翩舞翻飞,浓烈如火,衬着她眸底一片的乖戾。
在惊慌失措叫声中,她旋身投入引自曲水的暗潮,瞬间没有踪迹。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少卿的感觉。
那叫心动。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我放雷了,倒地不起 》《
放个番外缓一缓,王爷之痴痴我心,囧,请不要嫌弃他
☆、41Chapter 0058
58
从前一些似是而非的片断一下子连贯了起来。
当时,永历老皇帝身体已近油尽灯枯;皇子间为争夺王位;明争暗斗;使大夏宫陷入一片风声鹤唳之中。老夏帝害怕在他死后,他的皇子们利用玉玺与地底宝藏起事造反;使大夏江山不稳;因此下令命我重造崇文馆下地宫机关,并决定秘密将玉玺移入五年才能开启一次的地宫之中。
然而大夏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还是很快泄秘了。不久后;一名黑衣人寻上了我;待要允下重诺;让我助他夺取玉玺,我隐约感觉此人来头不小,是杀是纵都是后患无穷,最后决定将他困入我一手所造的九宫迷踪阵里。
九宫迷踪阵将此人一困半年,最后是另一批黑衣人将他救走。
直至崇文馆事变,我放下断龙石,跳下曲水暗流,当时以为此生便要命丧于此,哪知神思悠悠,再次醒转自己躺在曲水江畔的一只篷船之上。船头倚了一名戴了斗笠的青年,垂首削着一管竹萧。
我发出了些声响,那青年便将头转了过来。
其时日薄西斜,江天山水一色。
视线短暂交接,我略怔了怔,不为男子生得温文尔雅的好相貌,只为他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
那温柔的眼神,竟像极了哥哥。
我哑声问可是你救了我?他便淡淡应道,举手之劳。
之后,有两名黑衣人趁他前去取水之时袭击了我,千钧一发之时,男子出现,再次救下了我。
多年养成的警戒心让我在半夜醒来,听到了男子与黑衣人的对话。
两方竟是主子从属的关系。
他们低声交谈,扮作黑衣客的从属语有激动,一个道,此人对殿下犯下大罪,其过当诛;另一个则不断进言需斩草除根云云,最后男子道:“此人一身才学,熟知大夏宫的诸多隐秘,我留着他,自有用处。”一句话说服了两人。
隔日,我趁男子喂我喝药一时不备,一剑将他刺伤,苍惶逃离了夏国。
再之后,只身前往北氓山寻找哥哥,却与听得了消息,前往夏国寻我的哥哥错开,等我再回夏国,哥哥已经失踪,随后便是潜伏在夏国,四处寻找哥哥的这漫长五年。
思绪拉回现实,密室里,我面有震惊地望着面前的“王爷”。
“……当年那个被我困入迷踪阵,随后又救下我的人,是你?”
他动作顿了顿,没有应答。我不晓得自己是否眼花了,竟看到他耳根处,似乎是红了。
“我的目的在于玉玺,无论如何,你需相信,我对你们并没有恶意。更何况你的哥哥是我大晋国师的嫡子,我救他逃离此地,也是我应当之事。”
我一哂,话里带了嘲弄:“就算换过了身份,王爷仍旧是王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说我不够信任你,这许多年来,你守口如瓶,不透露只言片语,又何尝信任于我?”
他语气一窒,苦笑:“眉君,我潜伏于夏国,却非我一人之事,我的身后,还有晋国的三千谋士,哪一日,不是小心冀冀,如临簿冰。”
说着便来拉我的手。
我一拂挣开。
“你非夏王爷,我也并非什么顾眉君。”我道:“正如王爷一早所知的那般,我姓聂,名遂意。”
从密室出来,我、王爷、公主三人进行了长时间的密谈。
很多细节需要协商,而我也知道了,所谓的成亲之事,另有文章。
当时气氛有一瞬凝僵。满面堆笑的公主打着圆场:
“事急从权,现如今不是儿女情长之时,王爷哥哥的为难之处,相信小姑姑也是懂的。”
王爷便看着我。
我于是也笑了,点头道:“原就是不存在的顾眉君,虚假的李春香,事至如今,亲事自然也作不得准了。王爷与公主所议,此计甚妙,我自当全力配合。”
议完事,已是深夜时分。我从横廊走过,漫无目的折入一条□,发现王爷跟在后头。
夜深得漆黑,上弦月悬于天边,有些清惨。
我抱膝坐于花丛中,抬头望了望那弯月芽,不免泛起凄凉的感觉。
我道:“哥哥为我起名遂意,原就希望我事事顺遂,然而我这一生,却实在数不起有几宗顺遂之事,到头来终是让哥哥失望了。”
他道:“亲事不是不作得准,我既提了亲,你既允了亲,今生你便是我唯一的妻了。”
我淡淡摇了摇头:“我自己活得多不如意,也是我一人之事。勿需你可怜。”
他语气带了无奈:
“当时你为何会顶替哥哥入夏?”我说:“自古以来,为帝王修建皇陵密宫的能人巧匠,最后大都落得横死下场。当时的夏皇帝表面仁慈,暗地里却以北氓山中一百余口性命为挟,他一开口向哥哥提出修建皇陵之事,我便知道了其中的凶险。况且哥哥实为晋人,大国师的嫡子,若他当真成为夏臣,大晋便再无他容身之处了。是以我迷晕了哥哥,顶替了他的身份,所幸哥哥平日里总以面罩遮面,一群人并未发现。”
不久后,我回李府“待嫁”。
在这期间,与义兄也有了一次长谈。
他的确是晋潜伏于夏国的密探之一。表面为大夏的官员,实际听命于晋国。
真相往往比较丑陋。
当初,他之所以收留我,是出于王爷的授意。而春香,也是王爷的密探之一,实际身份并非他的妹妹。数年来,两人是王爷埋伏于我身边的二双眼睛,每日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这数年来,王爷对你的心意,我们都看在眼里。可是,恕我直言,从前你们便不大可能;王爷成了晋王爷,就更加不可能了。”
他对我说,桐知从小便在晋王宫长大,几乎整个晋王宫的人都知道他对王爷的心意。
此次她甘冒奇险前来夏国,名为选婿,实为接应王爷回晋。她这一腔心意,实际上已经打动了晋帝,晋帝有意在两人归国之时,为他们赐婚。
王爷最是敬重他这一位皇兄,不会违逆他的意思的。
“眉君。”他唤了我一声,话里带上了怜悯:“二十年前,我已经初历官场,世家间的流言多少听过一些。包括当时身为国师嫡女的你,明明该是金枝玉叶,集万千宠*的天之骄女,却从出生便为家族不容,甚至欲弑之后快的一些因由。”
“今日此事,若换成旁人,或者另有转机,你却是绝无可能。王爷最是敬重陛下,陛下何尝不是最疼*这一个三弟,决不可能任他娶了你。你我终归相识一场,我劝你及早收手,亦是为了你好——你可懂得我的意思?”
因此才数次言不由衷向我提起,愿意娶我。
他的确是一番好意。
我点了点头:“我懂你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晚上一个人看鬼片最有感觉了!你们看了吗!
☆、42Chapter 5960
59
虽然战线看似统一了,可是争执一开始便是存在的。
最大的分歧在于;王爷的最终目的;是玉玺;而我的最终目的,是哥哥。
他甘心在敌国潜伏数年;这一次定是不惜一切要得到玉玺;而我所想到的;全是如何减低可能的危险,尽快将人救出。
按照当年的设计,地宫中断龙石一旦放下;生门变成了死门;地宫中很多格局都发生了变化。想再入地宫;便只能冒险从原本的死门凿洞穿过地宫的机关腹地,这原本是地宫中最危险的地方,某些凶险诡谲的机关甚至连制造机关之人也不敢轻易尝试冒险。
我自是不希望哥哥前往地宫冒险,因此一早便提出要在崇文馆祭未开始之前,在押解哥哥前往地宫的这一段秘道途中设伏,救出哥哥;但从王爷一方的利益考虑,救人之前,需先取出玉玺,哥哥势必要往地宫走上一趟。
实力的悬殊让我不得不屈服这个决定。我只好退而其次,希望能再次顶替哥哥,前往地宫取宝,王爷却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我的提议。
随后的日子里,我几乎是被半软禁在了李府。
两人之间原本便是冰冷的关系,因此更跌入谷底。
这期间,公主来了一次,来时一脸的劝慰姿态,彼时我正垂头摆弄着一只机簧匣子,下一刻,两枚袖箭一前一后射出,险险钉入公主的花容月貌,她面色大变,便再也没有过来了。
王爷则来了数回,每回都提了些点心物事,俨然还是从前来府中串门的模样。只是面色有些憔悴,显然并没有休息好。头回来时他命丫环摆了酒,说与我陪罪,见我接过了酒,面上一喜。
我一饮而尽。见我喝下了,他这才一提酒杯,便待要仰头饮下。
我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