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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犯书-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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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着紧身衣。原来她一直穿着紧身衣,还这么胖。 
  她把紧身衣也剥掉了。她把紧身衣翻过头时,我瞧见她起伏的肚皮,简直像青蛙。 
  她剥掉后又恢复了姿势,那肚皮显得更鼓了,而且层层叠叠,像沙皮狗的脖子。在这之前,我没有看到过她竖着时的裸肚。那肚子连同全身的肉顶着她的胸罩和裤衩。胸罩带和短裤裤头好像顷刻要崩断了。她戳着自己身上的胸罩,你看,这跟那个是一个型号的吗?她嘴巴戳着床上的内衣。她是她,我是我,我是我,她是她,有什么关系? 
  她忽然又拉扯起自己的肚皮来。那肚皮原来的折皱被她拉成了一张张扁扁的难看的嘴。这个女人,这样子,你觉得好看吗?她叫。这身体只配人造工具应付,这下水,只配狗吃,不,狗都不吃,只配埋了! 


  没有一个女人会这样作贱自己,我很吃惊。尽管在这之前她也曾说自己丑,但那只是嘴上说的,你也可以把它当做调侃。即使是实实在在地展现出来,暴露无遗,也没有经过恶毒的丑化。她这是怎么了?即使那不是她的,我说错了,她又哪里犯得着这样呢?难道那女孩子比她自己更重要吗? 
  她是谁呢?不是她,又是谁呢? 
  可惜不是照片。如果是照片,我可以指认照片上的特征。我一定要指认! 
  可是它只是衣服。只是流水线车间制造出来的、谁都可能买的衣服,买了谁穿,就是谁的。又是内衣。只有穿者自己知道是谁的。 
  对不起。我只能说。 
  你也不必道歉。她说。她平静了。或者说是,她感觉成功了。她已经成功地把自己跟那个女孩分离开来了,她的声音里有一种胜利者的明朗。她叫小芳。她说。 
  小芳? 
  小芳是谁? 
  小芳就是小芳。她说。 
  是那首歌里的小芳吗?或者是她杜撰出来的一个人。但也难说不是她自己。她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就像她不知道我叫什么一样。也许是她的小名?她叫什么芳,这可是女的常用的名字。可也正因为有那么多的叫小芳的人,我不能肯定就是她了,也许只是一种泛指。 
  你觉得她怎么样?她问。 
  我不知道。我说,我又不认识她。 
  想象一下。她说。 
  我想象不出来。 
  你真没趣。她说。还是网络上混出来的呢,没有一点想象力。 
  是啊,我为什么忽然变得没有想象力了呢?也许是因为她的存在,她就在我面前。她的存在,是个障碍。 
  这个女孩,怎么可能跟眼前这个肥丑的女人是同一个人呢?看那内衣,她多么的苗条。内衣是做不来假的。我想象:身材很好。 
  脸也不坏。她说。 
  应该是。我说。 
  你能说说她的三围吗?她说。 
  三围?虽然我知道什么是三围,但是我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问题。我连影的三围都不知道。 
  她拉开抽屉,拿出一卷布尺,展开,递到我手里。我知道她是让我量。我量了。我的手偶然碰到那文胸上,触电似的一颤。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并不是没有碰过这东西,我有女朋友影,我们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了,那可是实实在在的身体呢。 
  胸围:83CM。比影还棒。精巧而丰满。影则太干了。那文胸很圆,立起来那种。 
  你再量量她的腰围。那富婆说。 
  58CM。腰很小。 
  说说你的感觉。她说。 
  好像一掐就能掐断。我说。 
  我也这么觉得。她说。 
  我真的这么觉得。我的心底涌起一种要拥有的欲望。不,是掐,掐死对方,彻底地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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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小芳9(3)
我量那臀围。别忘了,衣服是平面的,人是圆的。她提醒我。 
  我知道。 
  她帮我把那裤衩撑起来。因为撑起了,裤布显得特别薄,好像透明了似的。我仿佛瞧见了那薄薄的布后面的世界,圆润,决不拖泥带水。 
  88CM。漂亮!我想。 
  她漂亮吗?她问。 
  我点头。 
  想要吗? 
  是。我承认。 
  可是你得不到她。她却说。因为有很多人爱着她呢。她的身边围满了男人,苍蝇似的。那些男人喜欢给她买衣服,她也没钱买那么多衣服,也乐于这样。那些男人说她穿什么样的衣服都好看。他们看到了好看的衣服,就想让它穿在她身上,朋友,同事,简直把她当模特儿了。同事总是说,你可要天天上班穿来喔。其中一个甚至说,你不穿来,老子就强Jian了你! 
  她说着,笑了。其实他们都恨不得把她占为己有。他们很多人设圈套捕获她。但即使这样,感觉也很好啊是不是?你想想,你逃,他追,还有争风吃醋的。看着他们吵吵嚷嚷,打打杀杀,多开心啊!她说。她眼泪盈盈了。 
  你知道她最后被谁捕获了吗?她问。 
  不知道。一定是其中最优秀者。 
  不是,她说。一个最会骗的。他说他很有钱,男财女貌。她笑了。也许也算优秀吧,男人会骗就是优秀。她说。 
  ……其实他很穷。给她的结婚金项链都是借来的。一结完婚,就有人来搬新房里的东西,什么都搬走了,剩下一张没有上油漆的床铺,还有一张破办公桌。她哭了。 
  我猛地瞧那床,那桌子。不会就是它们吧?应该不会。我也不相信。 
  ……他就跪在她面前,请求她原谅。她继续说。他说他一定要去挣钱,补偿她。他哭了。他抱她,她感觉骨头都被他抱碎了。那种深入骨髓的心酸和温柔。如果她没有受骗,没有他抱着她忏悔,还不会产生这种感觉。她又哭了。她说,我们一起去挣钱。 
  ……他们做起了生意。他们有钱了。其实是她有钱了,她做得远比他成功。他们买了房子,有了全新的家具,把旧家具扔了,就像抛掉贫穷的帽子。我们再也不穷了!再也不需要它们了!再也不需要别人给买漂亮的衣服了,要什么样的衣服,她都买得起,多高级的时装都买得起。我自己拥有了自己。可是…… 
  什么?我问。 
  她一愣,煞住了,不讲了。 
  人需要外力,知道吗?她说。 
  我不明白。不是常说别人有不如自己有吗?我问。 
  那是在那时。她说。 
  那时?那后来呢? 
  什么后来?她突然一跳,警醒了似的。这就是现在的事。 
  现在?我一愣。 
  对呀!你瞧她。她指那内衣。她在看着你呢。 
  说得如此逼真。我恍惚了。 
  她在问你喜欢她吗? 
  我喜欢。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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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她吗? 
  爱。 
  谢谢你。她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谢我,是替那女的吗?我真的不知道…… 
  你可以抱抱她吗?她忽然又问。 
  抱? 
  女人是喜欢被抱的动物。 
  可以。我说。我抱了。我真的爱上了她。 
  那富婆身子一个颤抖。我明显感觉到了。她哭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我真的不知道。 
  她打开另一个抽屉,拿出一沓钱。一看到钱,我就又记起自己是为什么来的了。那全是百元大钞。那么粗陋的抽屉里居然放着这么多的钱,让我吃惊。她随手抠起一叠,交给我。我捏在手里,明显不止两万七。她居然又把剩下的也放在我手里。我不要这么多。我说。 
  拿着。她说。 
  我拿着了。这是她买我的钱。她多给,是在给我加价了。我想。那么她到底要我怎样为她服务呢?她忽然又决定了什么似的,去抄抽屉,抽出一叠存折。她怎么这样?难道,她要把所有的钱都给我?她真的要这样。我不要。我承受不起,我甚至有点害怕了。她要干什么?她也止住了,说,也好,它们就放在这抽屉里,我会写好的,这些钱全归你。 
  难道她不想活了吗?我想。她写什么?遗嘱?她不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写?哈哈,作态罢了。 
  你给我这么多,我怎么还你?我说。 
  不要你还。她说。 
  我一愣。 
  你可以走了。她说。 
  走?事情还没开始呢。我瞧她,她向我点着头。她确实是让我走。 
  我不敢走。 
  你可以走了。她又说了一句,我人有点不舒服。 
  哦,她是让我暂且先走,以后再召我来。我必须随叫随到,随时为她服务,做她的应召男郎。这就是我力所能及的。可是,难道她就不怕我走了,再不来了吗?我已经拿了钱了。或者即使来了,也只是敷衍她,像那些她所遇到过的男人一样。这个社会哪里有诚信?她凭什么对我这么放心?她就不怕再次被骗吗?我又望了望她。 
  我忽然感觉有点难受,好像是我在存心骗她似的。我需要钱,这世界就是钱。这是我的全部目的。可是她却好像不知道。她是那么的单纯,无辜,一个弱女人。 
  
又见小芳9(4)
你难道就不怕被我骗了吗?我说。我不知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 
  不怕。她说,谢谢你的骗。你快走吧!你走吧,你走吧!她叫,快走! 
  
又见小芳10
我几乎是被她推出来的。 
  已经过了零点。我回头瞧她屋子,灯光已经灭了。 
  已经没有了回城的班车,也没有出租车。我走了好长的路才拦了一辆运新鲜蔬菜进城的卡车。这么早啊。我搭讪。 

()
  不早卖不了好价钱啊。卡车司机应。 
  哦,钱。我捂着怀里的钱。 
  回到了城里。我和女友重归于好了。她没有问我那晚去哪里,因为我给她买了液晶彩电。现在人都不那么死心眼。我们又买了家具,留了举办婚宴的钱,剩下的照了最豪华的婚纱照。我们就可以结婚了。 
  可是我变得懒洋洋起来,好像结婚并不是我的目的。常常会有一种恍惚的感觉。也许我还想着那女孩?小芳。其实她是不是真有其人,我根本不知道,无法证实。即使有吧,真像那富婆说的那样吗? 
  那个富婆始终没来召我。有一天,我去了她家了。那房屋大门紧锁。贴着封条。是公安局的,边上还有一张寻找案件线索的布告。她死了,自杀,但也不能排除是他杀。她死的日期是我离开的当天。 
  我找到了公安局。公安局说,她留下了一封遗书。遗书?莫不是她真的立下遗嘱把存款给我?但是没有。当然,她不可能把遗产给我。那遗书上只有一句话:  
  有你一抱,可以去死了。  
  她? 
  这个你,就是你吧?公安局问。 
  是。我承认。但是我并没有对她怎么样呀!我辩。我抱的只是小芳……我愣了。 
  我们会弄清楚的。公安局说。 
  他们没法弄清楚。没有任何作案工具。她是以最简单的方式去死的。跳楼。简单就是快捷。所以她才那么急煞煞推我走。她不能等。她等不得去拿药,等不得去拿刀,等不得去找绳索。从那窗户一跳。 
  美景定格了。 
  
带刀的男人1
她去机场接他。他是来参加她作品研讨会的。他是当今当红评论家。他给她的诗写了两篇专评,她一直对他心存感激。 
  她没有见过他。他们只电话和Email往来。她曾在报纸上看到他的照片,戴着眼镜,一手扶着镜框,一副儒雅模样。见到人,居然比照片还要儒雅。他儒雅地向她深点一个头。好的,他说,动作缓慢,声调持重,一个长者(他比她大二十岁)。又扶了扶眼镜。 
  晚上,主办方省作协为他接风洗尘。被请来的还有本省几个诗评家。大家很快就交谈了起来。不是诗,也不是文学。如今都羞于谈文学了。只有她,新出炉的女诗人,才企图把话题转到诗上。她给他敬酒时说,您的诗评好锐利。 
  大家笑了起来,说,他本来就是一把刀。 
  怎么说?她不明白。 
  一个说,刀笔吏刀笔吏,他就是以笔做刀。 
  他说,这话对也不对,我不是吏。我是民间的。 
  大家又笑了。她也笑了,他是一把特立独行的刀。屠龙刀?网络游戏里的那种刀,积蓄着长期的能量,技巧、熟练度和知识。 
  晚饭吃完,大家散了,他被安排在作协招待所住。作协招待所在作协大院内。门卫认识他,当然,他是名人。门卫向他致意,他也赶紧还礼,回头对陪同的她说,当个名人可真累。 
  她能理解这种累。但是这种累正是她所向往的。她曾经在电视上看到孙燕姿被几个彪形保镖护卫着,冲破追星人群。她多么羡慕。现在谁不羡慕这种效应?只可惜诗人不是明星。而且她才走出第一步。她对这次研讨会抱有重望。当然最寄希望的是他。她要他把她的创作成就拔高到全国性的高度。她请他去酒吧喝酒。 
  为什么选择酒吧而不是茶楼?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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