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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还有他们的人影?
终于找到了,还没松一口气,又让他见着这么一副提心吊胆的场面,你说这俩姐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嘛,才不过一会儿没见就整出这样的事?尤他简直欲哭无泪。
好在男孩儿也有分寸,知道更生帮过自己,没下狠手。可更生才不管三七二十一,那个狠,最后一口咬在男孩儿的肩上,疼得自始至终都没吭一声的男孩儿刷白了脸,更生乘机夺走了瑞士军刀,然后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将项链硬塞在男孩儿手里。
男孩儿还想反扑,忽然被一种浓浓的杀气镇住,打了个突,抬眼看见叶重阳黑阗阗的眼睛警告地看着自己,那眸子深得见不到底,冷冷的。男孩儿垂下眼睛,掩去眼底的神思。
更生现在这形象跟刚出门时乖娃娃的模样真不知差了多少,头发乱了,衣服乱了,浑身上下还全是灰,脏兮兮的,可她得了瑞士军刀,脸上现出一种孩子气的欢喜。
尤他这时候真觉得更生身上有一种中国古代的那种绿林草莽气,粗鲁、野蛮、天真,代表着生命最原始的态度,令人激赏。
不过,重阳的脸色可真不太好看,一把扯过更生,眉头皱得死紧,给她掸身上的灰,碰到身上被打疼的地方,更生也就皱皱眉,不叫疼,还反过来安慰重阳,“没事儿,你姐姐我可是从小打到大的,哪能输给毛孩子?”她还挺洋洋得意的,捧着军刀献宝似的,“你看!”
重阳冷淡地瞄了一眼,“什么破刀,值得你这样?”
更生对重阳的反应有点儿失望,也有点儿委屈,“我想把它送给你,你的军刀不是丢了好久了吗?”
重阳的呼吸一窒,喉咙有点干涩,别开眼睛,一把拿过军刀,既感动,又生气,一颗心早已软得——“那也不用这样拼命……”
更生的脸上现出大大的笑容。
长大
刀,是真的好刀,更重要的是这刀的来历——主刀根部用光学技术将一朵赤金的荆棘花,嵌入不锈钢刀身,再以压力巩固。不起眼,但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昭示着不凡的出身和品位。
很多人觉得西班牙王室已经式微,的确,比起欧洲其他的君主制国家,西班牙的王室实在低调简朴,似乎和平民无异。但只有真真了解其门道的才懂,真正的贵族永远不会消失,只是他们隐藏得更深,行事更低调而已。他们是骨子里的高傲,坚守着作为一个贵族最严苛礼仪和无上尊荣,他们生活奢侈考究几近繁琐,心态上都有一种遗老的没落感和自豪感,卡洛斯家族代表的就是这样一类具有上百年历史的古老贵族。
这朵金色荆棘花就是卡洛斯家族的家徽。卡洛斯家族的现任族长阿瓦尔公爵膝下有六子,俱是和他已去世的原配夫人生的,但据说他最喜欢的却是他在五十五岁时和一个犹太女人生的儿子,算是他的老来子,那个犹太女人生下孩子后就离开了。虽然是私生子,但老公爵却对这个儿子疼爱有加,自小就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不过,所有这些毕竟是捕风捉影,到底事实如何,谁也不知道,反正更生也不会去关心这些。在巴塞罗那的日子,更生在重阳的陪伴下只是疯狂地玩。
玩,怎么玩,怎么玩得高兴,这绝对是项技术活。他们几乎走遍了巴塞罗那城的角角落落,重阳带她去美术馆,去艺术村,去剧院听歌剧,也带她去港口的农贸市场买菜,湿漉漉的咸腥空气,嘈杂粗鲁的讨价还价,粗壮的汉子,腰圆膀粗的妇女,都有一种胴体般的性感;他们在西班牙广场上用红色的喷漆喷了巨大的毛主席语录,被巴塞罗那的警车追,就在大街上表演飞车;他们背了二胡在地铁站表演《二泉映月》,然后用表演所得的钱买了三个汉堡蹲在街头大口大口地吞咽;他们在巴塞罗那最贵的酒店吃霸王餐,并且成功逃窜;他们也在乡下的葡萄园帮当地的农民采摘葡萄,小脸晒得通红通红;他们参与酿酒,在农人简陋的农舍里待了一个月,最后一天通宵不眠地等待着葡萄发酵期的完成,品尝第一口“上帝之水”,她记得那种微涩的口感,记得重阳忽然将她抱起来丢进酒桶,清甜的酒香充斥她的全身,她在酒国心醉了,神醉了……
当然,他们也不是天天这么闹腾,大多数的时候,他们更喜欢窝在自己的小窝,两张并排的躺椅,一壶清茶,一壶清酒,两本闲书,一段儿昆曲或者苏州评弹,有时候又什么也不干就躺在太阳底下懒洋洋地晒太阳。又有时候,衣服也不换,就趿着拖鞋开车进城吃一顿饭,邋遢随便得不行。有时候也三更半夜爬起来裹着毯子,开了天窗,爬到屋顶上学人矫情地看星星,听万籁俱寂中的虫鸣,与宇宙对话……
生命短暂,应该要去无所畏惧地去尝试,应该永远保持少年人的热情和好奇心,去尝试不同的人生,要学会玩,既要会玩高端的,如文学,如艺术,也要会玩低俗的,如麻将,如艳情小说,既要玩得酣畅时髦,也要玩得有所得……
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你一辈子都不会厌倦。
转眼三个月就这样过去了。在巴塞罗那,你永远感觉不到时光的流逝,它是典型的地中海气候,一年四季基本上都是阳光普照。
更生很早就醒了,没有睡意,天已经亮了,太阳还没有出来。更生下了床,从地上抓起一件衣服套在身上,是重阳的。光着脚走到窗边,开了窗,凉爽的带着湿漉花香的空气扑面而来,更生回头看看还在熟睡的重阳,柔软的黑发搭在额前,出奇的孩子气,天使般的纯洁无暇,微泛淡红的唇,俊逸又清媚的面容。你越看他,越觉得这是一个童话,真的,她的重阳身上有太多童话的特质——忧郁、璀璨、天真,就像那个一天要看五十一次落日的小王子,无论他是脆弱地哭泣还是爽朗地大笑,无论是不幸还是幸福,你永远会为他心疼。
重阳忽然睁开眼,在更生的惊叫声中将她一下子抱上床,一滚,就压在她身上,脸上是那种恶作剧得逞的坏笑。
更生咯咯笑着勾住他的脖子去亲他的唇,两个人闹了阵,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彼此都有些气喘吁吁。
“今天干什么?”重阳的脸就埋在更生胸前的柔软中,声音懒洋洋的。美国来的电话一天三四个的催,他还漫不经心的,好像一点儿也不在乎。摊上这么个主儿,你只能自认倒霉。
更生也全身放松得很,像是喝了酒似的,有点儿微醺,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重阳的黑发,忽然有点儿感慨,“重阳,你长大了。”是的,曾经那个会脆弱地哭泣会软软地喊她姐的那孩儿,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长成一个有能力有担当的成熟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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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阳愣了一下,眼神迷离了一下,缓缓地说:“更生,三年前我看着你病得奄奄一息,眼睁睁地看着你却无能为力,只能向风鸟院家求助,那是我做过的最痛最痛的事。我跟自己发了个誓,我告诉自己,叶重阳,你要变强,你一定要变强,不然,你有什么资格去见你的姐姐。”
他的脸抬起来,认真地看着更生,“更生,你说得对,我是长大了,所以,我能保护你了。”
更生的眼眶有点热,抬起手轻轻地抚摸着重阳的脸,嘴里却说出发狠的话,“叶重阳,你信不信,你要是再敢这么一声不吭地消失不见,要是再敢这么吓我,你信不信,你信不信,我一辈子都不会让你再见到我!”
“我信,我信!”重阳凑上去吻着更生的唇,紧紧地抱住她,两具年轻姣美的躯体痴缠在一起,像两条渴水的鱼,不停地索取与奉献,成就一场激烈而又酣畅淋漓的灵魂交 媾。
“更生,你告诉我,我还是刻在你灵魂深处的朱砂痣吗?我还是你的命吗?”他就这么侧着脸望着她,脸上软软的,这种那人的孩子气,真是性感的毒药。
更生也侧着脸对着他,摸着他额耳垂,“当然,这一点,你永远不用怀疑。”
“可是你却想离开我?”他的脸上忽然现出一种气苦,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他多敏感,从三年后的再见面,他就感觉到了。
更生认真地说:“重阳,我不会离开你,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天涯海角,碧落黄泉,因为你在这里。”她指指自己的心,然后摸着重阳的眉毛,语重心长地说:“可是,重阳,有一个男孩儿,我答应过他,我会回去,我不想辜负。真的,重阳,咱们都长大了,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负责是不是?”
重阳不作声,脸埋在她的颈窝,更生摸着重阳的头发,“重阳,你能懂的,是不是?你跟尤他说,我们都是好孩子,我们都不忍心让亲人难过。”
是的,他懂。
他们相爱,可,并不学那些小儿女的黏黏糊糊,他们爱得大气,他们能不顾伦理道德地来相爱,可,真的要在一起一辈子吗?更生没想过,重阳也没想过,也许若干年后,他们会有各自的家庭,各自的生活,他们会在没有彼此的地方生活,可。内心深处,永远有最柔软最妖魅的一块地儿为对方保留,百年之后,也当同|穴而眠。这是一种广大到庸人无法理解的爱。
第二天,更生独自登机回国。
接驾(大结局)
更生的双脚一踏上东京机场的地,内心忽然涌上一种豪迈的激|情。很想大吼一声,“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是这样的啊,无论你离开多久,无论你流浪至何方,无论你有多么喜欢另一个城市,只有在这里,只有双脚实实在在地踏在这片土地上,你的内心才会安宁,你全身的|穴位毛细血管才会全部舒展,这个地方叫做家乡。
她回来也没通知家里,打了辆出租车就直奔风鸟院宅,幸亏重阳早打了电话回来,不然非把一家人弄得手忙脚乱鸡飞狗跳不可,就是这样,还是没挨过被数落的命运——
“怎么也不等家里去接就自个儿回来了?”
“一到美国美国就跟放了风似的,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回来,不知道家里会担心的?”
“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懂事!”
……
这边厢,老爷子吹着胡子板着脸,那边厢被数落的对象叶更生小朋友呢,完全没上心,你巴巴地跑来看她,她的注意力全在那几个月没见的宠物肥猫咕噜上。
这咕噜是越发肥了也越发懒了,见到这么久没见着的小主人,也不见得有多欢喜,懒懒地趴在地板上,你拿了猫食去喂她,她才抬起猫眼瞥你一眼,那神态是在告诉你“别想用东西收买我”。你用手挠她的下巴,她舒服地眯起眼,安然地享受你的伺候。
“阿暖,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老爷子瞪着眼提高声音。
叶更生这才坐端正,脸上一副不知道多乖的模样,“爷爷,我知道错了。”
老爷子还能说什么,这孩子自小没长在自己身边,主意一个比一个大,你管得了?这回要是她真待在西班牙不回来了,你也拿她没辙?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更舍不得她受半点儿委屈,真是一物降一物。这回她还能乖乖地回来,已经说明她心里面还是有你这个爷爷的,你对她好,她不说,可心里都明白。就是这样,老爷子才真真觉得窝心,也越发觉得心疼。
“好了好了,你休息吧。”老爷子挥挥手,不多说了,回头又吩咐一旁的静姨,“阿静,给她弄点儿吃的,飞机上肯定吃不好。”
静姨笑着点点头。
老爷子走到门口,忽然又回过头来问:“阿暖,向日家的那个小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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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更生眨眨眼,一脸茫然。
老爷子真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了,“他不是去找你 吗?”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这个老人精,更生傻笑着抓抓头发。
老爷子一看更生这副样子,也知道问不出什么,看了更生一眼,叹了口气,“好好对人家吧。”说完,就转身出了紫阳花寮。
更生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眼睛直直地望着屋顶,耳边还是老爷子那句“好好对人家吧”,真是魔咒,害她眼泪水都快出来了。
更生忽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急急忙忙地跑出去,在门口差点撞到端着餐盘的静姨——
“阿暖,你急惶惶地上哪儿去?”静姨赶紧叫住她。
“有事儿。”更生挥挥手,挺不耐烦的样子。
“什么事儿急成这样,这刚下飞机呢,也不喘口气儿……阿暖,阿暖,先把粥吃了……”哪还见得着人影儿。静姨无奈地摇摇头——毛孩子似的,说风就是雨!
更生确实有急事儿,什么急事?——抓奸算不算?
呵呵,更生说了,向日岳人那帮子天之骄子,眼睛毒,嘴巴刁,有时候确实蛮混账,你说这帮人凑在一起能干出什么好事儿,无非是吃喝玩乐,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