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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妈满面疑惑地问儿媳妇:“小璇,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说完回头看陶承柏。
陶承柏垂着眼睛站了起来,看了看母亲,又直直地看向了父亲,最后转向了一脸不敢相信的郑连山,他深吸一口气坚定地说:“我喜欢的人就是郑陆。我们想在一起。希望你们能同意。”
屋子里再次安静了。
“混账东西。”陶爸怒视陶承柏:“这种话是能乱说的吗?”
“我没有乱说。我爱他。”陶承柏低着头异常清晰地进行了反驳。陶爸听了这话忽然就爆发了,猛一拍桌子,将面前的碟子碗震得咣当响:“你敢再说一遍?”
陶承柏心头一跳,看到王晓璇一个劲地跟他打眼色,他憋着一口气生生噎住了回话。
陶建元这回是真的动了火气,连连猛拍桌子,大骂混帐,不同意,不可能的声音在包厢外面都听得一清二楚,中间还夹杂着玻璃摔碎的声音。陶承柏身上有伤,陶建元只能将杯子往地上摔。郑连山沉着脸腾一下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拿上外套就出了包厢。陶承柏心里一急也跟着跑了出去,郑陆现在还虚弱,再不能有什么磕磕碰碰的了。
陶妈以为儿子是气跑了,她知道陶承柏一旦倔起来就是犟驴,可儿子刚出了车祸现在还一身伤呢。一看陶承柏跑了,急得跟在后面也追了出去,本来眼圈就红了,这下心疼的眼泪怎么也忍不住了。刷刷地掉了下来,她不知道她这都是造了什么孽了。
王晓璇也追着婆婆出去了,包间里转眼间就剩下了父子两个。陶承业整个过程啥也没说,说了也是没用。盛气以后。陶建元有些颓然地坐在了椅子里,接过陶承业递过来的烟卷叼到了嘴上,又等着儿子给自己点上了火,这才深吸一口,吐出长长一条笔直烟线。他拍了拍陶承业的手背,眉头紧锁,是个异常伤心难过的模样。
陶承业还是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坐在一边陪着。
这种事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说服得了的,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是没有用的。唯有靠时间。
64六十五章
陶承柏在饭店的的住院部楼下追上了郑连山。郑连山是个乌云罩顶的脸色,快步疾走。陶承柏知道叔这是在怨他。郑连山也确实是怨他。郑陆从小就跟着陶承柏玩;长大了更是形影不离。他们两口子都知道陶承柏稳重懂事;又有拳脚功夫;郑陆跟着他那是再放心不过的了,大学通知书下来的那会听说两孩子离得很近他当时还高兴来着,想着儿子在外头和陶承柏在一块他就用不着担心了。可是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跟着懂事的哥哥的结果就是儿子现在变成同性恋了?
“叔。”陶承柏跟在旁边叫人。郑连山气得并不理他。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电梯;进病房之前,陶承柏只说了一句话:“叔,郑陆现在受了伤。”
晚上八点多钟,很多病人就已经休息了;走廊里都是静悄悄的了,病房里只有最里面郑陆的这盏墙灯还亮着;郑妈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和郑陆在小声说话。看到他两进来一起转过头来。
“咦;怎么空着手,吃的呢?”等人走过来,郑妈才小声地责问,生怕吵着了别的病人。郑连山本着一张脸目光严厉地看着郑陆,看得母子两个都是莫名其妙。就在这时,陶妈和王晓璇也进来了,陶妈眼里的泪还没干,陶承柏立即走过去揽住了母亲的肩膀,给她擦眼泪。
郑妈还在继续莫名其妙,郑陆却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病房里肯定是不能说事情的了。郑连山将老婆从椅子上拉起来,说下去有话要说。
“妈待会回来给你带吃的啊。”临走前,郑妈还不放心地叮嘱儿子。郑陆嗯了一声,眼睛却是盯着陶承柏。
“怎么了?”郑陆小心地侧了侧身体,将陶承柏的手抓过来枕在耳边。陶承柏也不坐椅子,直接跪在了地上,趴在郑陆面前,脸上露出一个苦中有乐的笑来,小声说:“刚才吃饭的时候小璇姐把咱俩的事情给说了。”
郑陆吃惊地张大了嘴。吃惊之余立刻想到还一无所知的老妈,她这一去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即将听到的事情竟然会是儿子和最好的竹马一起出柜了。
“我爸很生气,刚才大发雷霆。其余的几个人什么样刚才你都看见了。”
“叔有没有对你动手?”郑陆伸手抚摸了陶承柏的脸,又去摸他的耳朵,上面有好多小口子,心疼地问他疼不疼。陶承柏苦笑着摇头说幸亏咱两身上都有伤,否则一人一顿打估计是跑不掉的。
陶承柏抬手按掉了头顶的壁灯,屋子里一下就陷进了黑暗里。两人都没有大动作,一个静静侧着脸躺着,一个跪在床头。陶承柏稍微往前凑了凑,就贴上了郑陆的嘴唇,从车里被人拖出来那刻陶承柏就想要吻他了。他慢慢地伸出舌尖,在郑陆的嘴唇上轻轻舔舐。郑陆打开了嘴巴,将他的舌头迎进来,两人在黑暗里无声地接吻。
“承柏?”
“嗯?”
“我爱你。”
“呵呵。”陶承柏轻笑一声,趴在他耳边小声回他:“我也爱你。无论他们怎么反对我们都要在一起。”
“嗯。”郑陆轻声回应,声音很小,但很坚定。
“承柏?”
“嗯?”
“他们肯定很失望,我妈会很伤心。他们就我一个儿子。”
“跟叔和婶说你以后会生一个就行了。时间久了他们会想通的。我们两以后好好地孝顺他们。”
“我和别人生孩子你会不会吃醋?”
“傻瓜,当然会。”
郑陆闻言无声地笑了。
“我得跟下去看看,你躺着好好休息。”陶承柏握着郑陆的手站了起来,“不管是什么情况,我过会再上来,晚上在这陪你。”
“不要,你也得好好休息。”
陶承柏没说同意也没反对,静悄悄地出去了。郑陆一个人躺在黑暗里,望着白色的天花板,长久地睁着眼。
郑爸郑妈陶妈和王晓璇之前下了楼哪都没去,就在住院部前面的小花园里找几个石台子坐了。陶承柏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几个人。
郑妈怔怔地坐着,抬眼看见了陶承柏。陶承柏坐到母亲身边,喊了声:“叔,婶。”郑连山极低沉地哼了一声。
五个人这一坐就坐了一个多小时。不管是郑连山对着他发火还陶妈流泪软语相劝,陶承柏一直默默地坐着不言语,等对方说完,他只说一句:我们两不孝,求你们同意。
“这事等我去问郑陆。”郑妈半响不说话,忽然站了起来。被郑连山拦住了,“这个时间上头的病人全睡了,等明天问吧。”郑妈不依,用力去拍打郑连山让他放手,拍着拍着忽然就没了动静,抬手扶住了额头。“这两孩子怎么就成这样了呢?”她十分难过地问郑连山,接着被他搂进了怀里。
过了一会,她从丈夫怀里抬起头,鼻音很重地说儿子还没吃晚饭呢。郑连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陶承柏和王晓璇将陶妈送回宾馆。房间里陶家父子两个在抽烟。一家五口人站的站坐的坐,一备齐不出声。
陶建元将烟屁股在烟灰缸里拧息,抬起眼看着站在门口的小儿子,“你两这什么时候的事?”
陶承柏低着头想了一下,答道:“高二。”陶承柏算的是两人挑明了关系的时间。这下又把陶建元给气毁了,两个兔崽子在一块都有三年多了,那还不得什么该干的不该干的全干过了啊。他抓起手边的烟灰缸向着陶承柏就是狠狠一掷,陶承柏丝毫不躲,咚一声就被敲在了额头上,立即就流了血。
陶妈叫了一声,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连忙找毛巾给儿子擦血迹,一边骂丈夫手狠。
“承柏你怎么不躲啊,你怎么这么不让妈省心啊。”陶妈一边擦一边哭。王晓璇站在一边也红了眼框。
“两个男人在一起,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看你?亲戚朋友会怎么看你?还是你打算一辈子都留在外面不回来了?”陶建元看着儿子头上被自己心磕出来的疤痛心疾首地说,“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
陶承柏坐在地上抹了一把眼睛,一翻身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爸,妈,儿子不孝,儿子对不起你们。可是……”陶承柏说到这抬起了头,眼里滑下一串眼泪,“可是我真的想和他在一起。我要和他在一起过一辈子。我都想过,我老早就想过。爸,我会努力让别人看到我的成功而忽略不记我的性取向的,我一直都很努力,从来没有松懈过,我能做到的。我真的……妈,儿子不孝。”陶承柏抬手用拇指擦去母亲脸上的新掉下来的泪水,“您别哭了。”
陶承业走过来,蹲□体揽住了母亲的肩膀,“妈,别伤心了,不是还有我和小璇吗?他们两个好成那个样还是一天两天的么?变成现在这样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到时候让小璇多生一个过继给他两就好了啊。”陶承业转过头去对着父亲说:“爸,您也歇歇火吧。承柏今天刚出了车祸这会又挨了您一下子,他身体再好也要吃不消了。有话明天再说吧。”
王晓璇红着眼也蹲了下来,搭着丈夫的手将婆婆搂在了怀里。陶建元再次颓然。
回了房间,陶承业帮着陶承柏用热水擦了擦身,这才看见弟弟身上的众多伤口。
“没事,已经用过100ml的消炎药水了。”陶承柏不在意地说,声音因为刚才哭过,有点沙哑。
“明天得继续吊水。”陶承业命令。
“哦。知道了。”
过了一会,陶承柏又开口:“哥,跟你商量个事。”
“说。”陶承业说着话已经拿着毛巾进了浴室,重新用热水将毛巾打湿。
“我想跟人合伙注册一家公司,做游戏软件的。”
“靠谱么?”陶承业拎着热毛巾出来。
“嗯,都是认识的学长。大概要四五十万。嘶——烫死了。”
“烫死你也活该,别动。”
陶承柏擦好澡换好衣服,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他悄悄出了门,路过父母和大哥的房间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宾馆离医院不远,步行要不了十分钟。不知道郑陆睡了没有,陶承柏发了一条简单的短信:睡没?
郑陆很快就回了过来:没呢,你呢?
陶承柏回:没有。晚上吃东西了么?
郑陆没吃,但是没有告诉陶承柏,他怕陶承柏会跑过来给他送吃的,只回:我妈和我爸刚走,给我带了吃的。
实际上吃的已经冷掉了,郑陆虽然饿,但是丝毫没有食欲。刚才老妈哭了,就是无声地一直哭,什么也没有问。和老爸坐了一会,就走了。他也哭了,枕头都哭湿了。看到老妈那么伤心他心里好难过。
医院附近的这条街依然还是很热闹。陶承柏进了一家干净的小吃店,要了一碗鸡汤小馄饨,一份鱼丸面打包。去住院部的这条路是个上坡,此时很安静,只有昏黄的路灯和偶尔经过的行人。五月的夜风仍有一丝清冷,陶承柏提着两份热乎乎的外卖,抬头看着漆黑的黑空,忽然觉得很轻松。虽然这一天有点漫长,经历了车祸,接着就是出柜,他让父母伤心了难过了,可是他真的是觉得轻松了。
病房的病人肯定都睡了,陶承柏在病房外面的一头靠窗的拐弯处找到一个可以吃饭的地方:一张闲置的病床。将东西放下,陶承柏轻手轻脚地进了门。
陶承柏一进来郑陆就看见了。他撑着胳膊坐了起来。陶承柏看到床头搁着的饭盒,就知道郑陆没有吃呢。
“搂着我。”陶承柏手插进他的腿弯,弯腰小心翼翼地抱他。
“上哪。”郑陆贴着他耳朵小声问,还带着很重的鼻音。嘴上问着,手上已经搂紧了陶承柏的脖子。
“到外面吃东西。动静太大吵着别人。”
陶承柏将人小心放到床上坐着,看到郑陆眼皮都是肿的,只是心疼地弯腰在眼睛上亲了亲,什么也不问。自己端了馄饨吹凉了一勺一勺喂他。
“这是怎么了?”郑陆摸了摸他额头上的新疤。
“没事。”陶承柏笑着说。再喂郑陆偏着脑袋不吃了。
“你不饿啊,不饿我都吃了啊。我晚上没吃饱……怎么了?”陶承柏扳过郑陆的脸,他咬着嘴唇眼睛又红了。
“别哭,求你了。我没事。”陶承柏小声哀求,忽然一笑,甜蜜得说:“亲一个。”
郑陆抽着鼻子瞪了他一眼,一眨眼,就掉下一串眼泪。然后撒娇似地哼了一声,最终还是凑上去亲了他一下。
“我自己吃,我腿疼又不是手不能用了。”
“我喂你。”
“讨厌。吃完饭你就回去睡觉。”
“我在这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