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面条。芭蕉叶里还包裹着一只鸡,外皮烤成了金黄色,一剥开就流出了油。
“哇!”毕竟是孩子,蜜丹意睁大双眼,脱口惊呼。
“别哭了,”原重楼看了她一眼,简短地说了两个字,“吃饭。”
他用右手端起锅,准备将里面炒好的饭盛出来——然而受过伤的手显然没有足够的力气,在起锅的时候忽然抖了一下。
“小心!”下一个瞬间,苏微扑了过去,托住了他的手。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竟是用了绝顶的轻功身法。
“你看,你的那些本事还是有点好处的,是不是?”看着苏微小心翼翼地捧住锅,蹭得双手鼻尖全是黑灰,原重楼的脸上浮出了一丝笑意,声音变得柔和,“吃饭吧。”
“鱼是刚才钓上来的,面条和鸡是从下面村子里买的。”原重楼道,一边把饭盛出来给她们两个,一边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以前为了选玉,我经常来往腾缅之间,对这里很熟。不知道这种缅人的饭菜你吃不吃得惯——毕竟要先迁就蜜丹意的口味。”
苏微是真的饿了,拿起碗老实不客气地扒拉了一大口,米饭里似乎拌着什么,黏糊糊的味道刺鼻而来,辛辣得令她打了个喷嚏。
“这……这是什么味道……”她勉强说了一句,那种辣随即钻入鼻腔,眼泪顿时再度模糊了双眼。她急忙放下碗,迅速转过头去,接二连三地开始猛打喷嚏。
“怎么了?”看到她如此狼狈,原重楼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反而开心得很,“哈哈……难道你竟不能吃辣?”
“不……不能吃辣怎么了?!”苏微辣得满脸是泪,怒道。
“太可惜了,你会错过天下一半的美味啊!”他看着她抹着眼睛,满眼泪花,瞎子一样伸手在桌上四处摸,终于发了善心,将一杯水塞到了她的手里,嘴里却犹自讥嘲,“真没想到,天下居然还有人不吃辣!”
“天下之大,咝……天下之大,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们这儿吃得这么辣吗?咝……你们、你们——”她一口气灌下了一杯水,终于缓过一口气来,怒叱。然而说着话,不小心又呛到了一粒花椒,顿时又眼泪横流,咳得天翻地覆。
蜜丹意拉住她的衣襟,连声关切地问:“妈?妈?”
听得这种称呼,苏微吃了一惊,张口结舌,甚至连喷嚏都忘了。
“没事,别紧张。”原重楼喝一口酒就一口菜,笑着看她的笑话,“缅人叫女子为‘玛’,意思是‘姐姐’或者‘阿姨’——叫小孩子则称为‘蜜’,意思是‘乖孩子’。”一边说,他一边抬手摸了摸蜜丹意的脑袋:“蜜丹意,是不是?”
小女孩显然听不懂,脸上泪痕未干,也不拿竹筷,只管用手捏着饭团大口地吃着。苏微看得她脸上粘着饭粒,却依旧埋头大口享用美食的样子,心中的愁苦不由得微微淡了一些——漂泊万里,生死未卜,然而荒山野岭这一餐一饭之中,却竟然蕴藏着诸多的暖意,令千山走遍的人从心底温暖了起来。
连这个孤苦的小女孩都懂得努力生存,享受生活的每一丝美好,她又何必困于往事?如今,她已经离开了洛阳,眼前天地广大,无处不可去,为何还放不下?——最多是再也不回洛阳,再也不入那个江湖,再也不见……那个人。
然而,一念及听雪楼里的那个人,她的眼神就暗淡了下去。
“饭里拌了些缅人叫作咖喱的调料,有些辛辣,这鱼却是用香草裹了烧的,不辣。”耳边却听到原重楼道,将一条鱼夹在她碗里,“你应该可以吃。只是刺多,要小心。”
苏微心头一暖,嗯了一声,低头继续大口吃了起来。没有了喧宾夺主的咖喱作祟,鱼的味道就凸显了出来,香草的馥郁透入了细腻无比的鱼肉之中,入口化为玉一样的碎片,齿颊生芳。
“你的手艺真好……”她恋恋不舍地啃完了最后的鱼尾巴,忍不住赞叹,“就是洛阳城里最大的酒楼,也没有这样好的味道!真不愧是原大师——”
“果然吃人嘴短,”他却照旧是冷冷地讥诮,没有好脸色,“吃了一顿饭而已,不用这样急着讨好我——等明日找到了打尖的小店,我就派不上用场了。”
“不是奉承,是真的……”她又盛了一碗鱼粉汤,喝得惬意,眼神亮晶晶的,“一直觉得会做一手好菜的男人才是世间的绝品,就像我师父一样!可是……”苏微捧着碗,眼里的亮光渐渐暗淡:“唉,可是后来,我认识的所有男的,手里拿的都是刀和剑。”
“你在中原的时候,一定是个厉害的人物吧?”原重楼喝了一杯酒,第一次问起了她的事情,带着几分好奇,“你的武功,是不是比男人都厉害?”
“差不多吧。”苏微本来待人警惕,然而在这样的荒山野岭里,一碗热汤似乎就将她的禁锢去除了,她捧着碗喝了一口鱼汤,叹了口气,“如果我手上有血薇剑,这世上,估计只有一个男人能与我匹敌吧。”
原重楼笑了笑:“就是那个‘停云’吗?”
那一瞬,苏微手里的鱼汤一溅,蓦然抬头:“你……你怎么知道的?!”
是的,在这个苗疆,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除非是那些暗中下毒,又一路追杀而来的神秘势力!难道这个人居然也是……她的手指抓紧了筷子,不知不觉地用力,筷子尖端微微颤抖,只要对方一句答得不对,就要瞬地洞穿他的眉心。
“你昏迷的时候,叫过这个名字。”原重楼却没有看出她瞬间而来的杀机,只是淡淡喝着酒,看不出表情,“我猜,那是你的情郎吧?名字倒雅致。”
“才不是!”苏微脱口反驳。
“那么,就是你单恋人家了?”他看了她一眼,露出嘲讽的笑意,“受了那么重的伤,却一个人跑到这蛮荒之地来等死,必定是他不将你放在心上了。”
“……”她听得刺心,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许久才垂下头,轻声道,“他本来是要来的……但是他、他有很多事要管,脱不开身,我就先一个人来了。”
“哈,别自欺欺人了!”话还没说完,原重楼就冷笑,摆着手连声道,“男人如果真在意你,别说你只是来了苗疆,便是刀山火海,他也都会插了翅膀飞过来找你——如果是不在意,那任凭你客死异乡,他都不会想起你一瞬!你——”
“啪!”苏微重重将筷子拍在桌子上,震得蜜丹意一脸都是汤。原重楼说话一向刻薄惯了,喝了酒之后更是肆无忌惮,本来还想再说什么,然而看到此刻她锋利明亮的眼神,竟然将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好吧,”他喝了一口酒,冷哼,“好话不说第二遍,你自己想想吧!”
“就算……就算是这样,那、那也不关你什么事!”苏微勉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不让自己在短短几个字内崩溃,咬着牙,眼眶发红,“什么男人都是这样?你……你的那个春雨,不也是这样吗?”
他猛然一颤,霍地抬头看着她,眼神一时间竟凶狠无比。
果然说中了吗?她忽然觉得一阵痛快酣畅,竟将原本的剧痛都掩盖了过去,冷冷和他对视,毫不退让。蜜丹意听不大懂汉语,不知道好好吃着饭,这两个大人为什么忽地又变得如此剑拔弩张,夹在中间,不知所措地左看看右看看。
“好了好了,”最终还是他叹了口气,摸了摸蜜丹意的头,“别吓到了小孩子。”
“……”她原本提着一口气要和他争吵,却不料他竟然这样快就认了输,一拳打到了棉花堆里,那口提到胸口的气登时颓了,身子摇晃了一下,颓然坐了回去。忍不住将他刚才的话想了一遍,眼睛一红,泪簌簌直落到了碗里。
“好了,别哭了,烦死了。”他却不耐烦起来,“吃完了吗?”
苏微咬着牙,硬生生忍住了泪水,埋头吃饭。然而他方才说的那一席话简直就像匕首一样直插进心里。她越想觉得越是心痛,竟然全身微微颤抖。看到她这样惨白的脸色和失魂落魄的表情,对面的原重楼却叹了口气,低声:“不过,你说得对,我和你是一样的。”
他抬起了自己的手看了看,又看了看她的手,冷笑了一声:“我的手残废了,不能雕玉;你中了毒,不能握剑——所以,我们都没用了,所以,他们都离开了——说到底,我们都是一样的。不是吗?”
她猛然一震,不想他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的痛快和不痛快顿时都散去了,怔怔看着他,只觉得荒凉无比。
“所以,我们不要自相残杀了。谁又比谁好一点呢?”他蓦地笑了一声,将酒囊里的最后一点酒倒出,带着一丝自暴自弃,仰头痛饮。然而手上一凉,却被人按住了。苏微劈手夺过了酒杯,皱起了眉头:“你能不能别再这样喝酒了?”
原重楼也皱起了眉头,来夺回酒碗,冷笑:“你管得还真是宽。”
第十一章 怀璧其罪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他微微笑了笑,看了看她,又低头看着自己右手上那一道深深的刀痕,“我甚至没有看到你,就从你说出的第一句话、第一个字中,认出了你——迦陵频伽,我知道你就是十年前砍断我右手的那两个凶手之一。”
他的声音轻微而清冷,仿佛夜色中的雾露河水静静流过。
吃完饭,夜已经很深了,周围万籁俱寂,深山里偶尔只听到猛兽的低吼。
“迦陵频伽,今晚你陪蜜丹意睡,我去外面找个地方。”原重楼收拾了碗筷,吩咐,“等明日把这个小姑娘送去了寮里、拿到了抚恤银,我们便继续上路去曼西,估计日暮便可以到了——你的毒耽误不得。”
“曼西?”蜜丹意听不懂他们的汉语,然而听到了这个地名,却紧张了起来,抓住了苏微的袖子,拼命摇头,“玛!不、不!”
“没事,我们会小心的。”原重楼安慰她。然而小女孩依旧不安,死死抓住她的衣角不肯放手,“曼西!不!”
苏微心里咯噔了一下,从蜜丹意的表情里猜测到曼西定然是一个凶险的所在——雾露龙胆花开在碧蚕云集的阴湿之地,剧毒汇聚,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拿到手,普通人去了,更是有死无生。她看了原重楼一眼,心中不由得微微犹豫了一下。
他这样的半残废普通人,到了那地方,还能活着回来吗?
“你睡哪里?夜里可能又会下雨,你总不能真的睡在外面的廊下。”苏微皱眉,看着他苍白伶仃的手,忍不住道,“你手上的经络受过伤,是不能淋雨的——如果一受潮,只怕整个手臂都会痛起来吧?”
“我不是那么养尊处优的人。”原重楼摇头,从马背上解下一卷油毡,便准备往外走,苏微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间心头一颤,忍不住地冲上前去,一把拉住了他:“你——”
他有些吃惊地停下来看着她,讥笑:“不会吧,莫非你想留我一起睡?”
“你……你……”苏微定定看着他的手,心中如沸,迟疑了片刻,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咬着牙道,“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你的手都被弄成了这样……你不知道那时候、那时候是我……是我……”
“我知道。”原重楼忽然间笑了起来。
苏微愕然抬头,发现他的目光忽然变得明澈锋利,宛如闪电。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他微微笑了笑,看了看她,又低头看着自己右手上那一道深深的刀痕,“我甚至没有看到你,就从你说出的第一句话、第一个字中,认出了你——迦陵频伽,我知道你就是十年前砍断我右手的那两个凶手之一。”
他的声音轻微而清冷,仿佛夜色中的雾露河水静静流过。
她却在这样的声音里战栗,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你记得我?”
“那一天我路过竹坝,本来只是想去绮罗镇上会我的情人——她是尹家的大小姐,方圆百里最出名的美人。”原重楼脸上还残留着多年酗酒留下的苍白颓败的痕迹,喃喃,“但那一天后,我再也不曾见到过她——因为我失去了我的手和我赖以谋生的技能,从此再也不被尹家所需要,也失去了可以接近她的机会。”
“后来,她嫁给了镇南王,成了最得宠的侧妃。”
苏微退到了窗口,定定看着他,双手开始不停地颤抖。
“所以……我怎么可能忘记你们呢?虽然只有短短的一面,但是就算到死,我也会记得你们两人的样子,说过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原重楼看着她,声音平静而冰冷,“我经常在想,为什么这种灾祸会降临到我头上?我不过是一个腾冲的玉石工匠而已——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就因为我从那儿路过,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对、对不起……”她喃喃,捂住了脸,“对不起!”
是的,那种感觉又来了……那种杀戮之后难以摆脱的罪孽感又一次包围了她,黏腻而沉闷,令她窒息,恨不得夜夜借酒浇愁。
“你们两个人,莫名其妙地闯进来,彻底摧毁了我的生活。”原重楼淡淡说着,声音却是一直克制着的,“迦陵频伽,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你,也有很多机会向你报复——但是我没有。甚至我只要丢下你不管,也就可以看着你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