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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远听说自己师父的遗体被埋在了梨树下,神情突然大变,一脸铁青,拍桌而起,道:“告辞。”也不付酒钱,径直下楼就往西子庙附近的枫叶林中奔去。他奔到自己埋葬师父的岩石下,掘开坟墓看时,里面果然空无一物,不见了师父的遗骸。当时他对白眉主持已经痛恨到了极点,恨他在师父死后也不让师父得到安宁。他脑中血往上冲,杀心顿起,跃起身来就往西子庙飞奔去,只片刻间的功夫就奔入西子庙内,却不想李石突然从大殿匆匆忙忙地出来,两个人顿时撞了个满怀。
心远刚要发作,却发现和自己相撞的是李石,不由微微一愣。心远对李石素有好感,听到他向自己道谢,便道:“小弟心远。”
李石见心远面色冷峻,怒气勃勃,跟昨夜在望月洞外淡然自若的神情判若两人,还以为是因为被撞而发怒,于是连忙道歉道:“真是对不住,方才在下走得有些急,这里给仁兄赔礼了。”
心远一抱拳道一声:“客气。”早已闪身奔过李石身边,穿过大殿,奔到后面的院子里,来到最大的那棵梨树前,在树前站得半晌,双膝跪倒在地,突然流下两行泪来。
白眉主持刚才在后殿中刚要禅定,见人影一闪,心远奔向了后院,便跟了过去,见他跪在了梨树前面,于是走向前去,宣一声佛号,问道:“施主为何要跪在一株梨花树前?”
心远听到白眉的声音在耳边想起,仇恨之心更盛,咬牙说道:“七年前有人在此庙中死去,大师可曾记得此事?”
第6卷 第46节:第二十四章 魔教(1)
第二十四章魔教
白眉主持心中暗道一声“终于来了”,说道:“故人西去,往事历历在目,老衲从来都未曾忘却。 ”
心远举袖拭去眼角泪迹,缓缓地站了起来,转身望着白眉主持,眼中发出仇恨的目光,恨恨地说道:“故人已死,而你却未死,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白眉突然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故人仙去,老衲本当相随于地下,可是此中颇有隐情。施主请随我来。”
心远见白眉神色黯然,转身走向后殿。他犹豫了一下,跟了进去。白眉伸手指着西子娘娘的坐像说道:“两天前的夜里老衲见过施主端详此像时的表情,想必施主听说过吴越相争的故事。那么施主可否知道,这西子娘娘也可算是一个舍身为国的大英雄?”
心远冷哼一声,并不作声。
白眉主持继续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想这句偈语施主也必有所耳闻吧。逝者已死,生者还生,但未死之人未必便比死去的人轻松。你师父遇害一事,实在是有天大的隐情。”
心远突然听见白眉主持对自己说了“你师父”三个字,心下一凛,暗忖到:“听他的话,难道他早已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是为何而来?“就在他犹疑满腹之时,又听得白眉主持说道:“此处人多眼杂,请施主随我到禅房中来。”然后白眉主持便往禅房中走去。
心远在神木大师死后原本对西子庙中的和尚充满了怨恨之心,但怨恨归怨恨,到底是不是西子庙的和尚害死了师父,这件事却有许多疑点。若只是因为自己的师父死在西子庙中就将杀人凶手的罪名扣到他们头上,这不但不能为师父报仇,而且会让真正的凶手得意忘形,逍遥法外。他曾经多次想过师父遇害的原因,觉得师父既没有和人结下过不共戴天之仇,也不拥有任何一件让武林中人垂涎三尺的神功秘籍和宝刀利刃,若要非得找出个让师父必死无疑的理由,按常理推测,那就只剩下一种解释,即师父的存在阻碍了别人目标的实现,由此才非死不可。但师父素来极少介入武林纷争,到底是什么人将师父当成是目标实现的障碍,他想破了脑袋也没能想得出来。心远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连续两次听到白眉主持说师父之死另有隐情,一时之间半信半疑。他跟在白眉主持身后进入禅房,只见白眉主持伸手在屋角的一块青砖上轻轻一拍,墙角下面的地上突然出现了一道暗门,但见有台阶次第向下,原来是一条通向地底的石阶。
两人走下石阶,下面是一间一丈见方的地下密室,密室之中放着一张八仙桌,上面一盏油灯,桌边两条长凳,此外别无他物。心远和白眉主持进入密室中后,密室之门便自动关起。白眉主持点燃桌上的油灯,说道:“想必你已经见过易然了。”
第6卷 第47节:第二十四章 魔教(2)
心远点一点头,听白眉问道:“你可曾听到过摩呼罗迦门?”
“从未听到过。 ”
“这是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几百年前就已经存在,一百多年前突然消失不见。但三十年前武当派掌门之争后,武当派高手伤亡殆尽,江湖上又传来关于它的消息,说摩呼罗迦门再次开始行动,暗杀各门派的高手,抢夺秘籍,笼络势力。由于这个神秘组织的活动十分隐秘,行动之时很难被人发现,所以很多门派的高手被刺杀后,即便是最亲近之人也往往不明其中真相,或当作其他仇家寻仇,或当作意外死亡等等,不一而足。”
“这跟我师父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师父是福建南少林寺前代高僧的大弟子,三十年前他在前任方丈的一手安排下叛逃出南少林,打入神秘组织内部,后来事情败露遭到追杀,这才飘忽不定,四海为家,以此来躲避摩呼罗迦门的追捕。”
心远没想到师父竟然出身南少林,但更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师父竟然是打入到神秘组织内部去的影子,这些他从未听师父说起过。此刻他只想弄明白师父到底是死于何人之手,于是问道:“我师父到底是被谁杀死的?”
白眉主持沉默了片刻,眼望着心远,突然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说道:“是我。”
“什么!”心远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他听白眉主持讲了半天,早已认定是摩呼罗迦门这个神秘的组织杀死了师父,却无论如何也料不到白眉主持竟然会这么说,一时之间他只感觉到头脑中血往上冲,周围一阵天旋地转,几乎就要晕倒过去。
半晌之后,心远仍然觉得晕头转向,他胸中烦躁,只觉得世间万物,从未像现在这么匪夷所思过。此时此刻他的思绪纷乱复杂过,但觉所有的线索似乎在这一刹那间犹如潮水般一齐涌向脑海,无法理得清楚谁是谁非,谁对谁错,只觉得自己好像身在梦中,分不清楚是真是假。
心远用手抱住自己的头,双手抓着头发使劲地想着,感到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突然他一声长啸,声音如同龙吟虎啸,经过墙壁的折射后在整个密室之中回荡,只激得灯火摇曳,灰尘从头顶的墙壁上簌簌落下,弥漫在了四周。
过的片刻,心远渐渐平静下来,对白眉主持说道:“我心中烦乱,告辞。”然后转身上了台阶,伸手在门边突出的一块青砖上拍了一下,却没想到自己心情激动之下用力过猛,那青砖“噗”的一声碎成了数块,跌落在地上。他一闪身出了密室,走出禅房,纵身一跃跳过院墙,也不管是什么方向,迈步就是一阵狂奔。奔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累了,于是停下脚步坐在旁边一棵横长着的松树干上休息,却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已经狂奔了几百里,来到了两天前曾经到过的文种墓前。
此时天色已近黄昏,由于前两天一直在下雨,湿气颇重,此刻府山之上被一层大雾笼着着,烟岚飘渺间一阵凉风吹来,心远顿时感觉到凉气扑面,胸中烦闷渐去,心情便好了一些。
他在文种墓旁待了片刻,看着古迹斑驳的墓碑,突然想起少林寺后山菜园子里的老莫头来。他记得老莫头去世前的一个晚上曾经告诉过自己,说他是武当派的大弟子岳莫,江湖人称”太极手”,由于遭遇魔教暗害,师父虚谷真人惨死,武当派的高手大部分死于非命,而他自己也因此而万念俱灰,离开了武当山,后来便退隐到少林寺,做个一个默默无闻的种菜人,这一隐身便是三十年。想到此处,心远心中一动,忖道:“难道老莫头所说的魔教,就是摩呼罗迦门?”
第6卷 第48节:第二十五章 长啸(1)
第二十五章长啸
心远跳下树来,在文种墓前来回走着,将白眉主持方才说过的话重新回想了一遍,恍有所悟,自言自语道:“白眉老和尚说三十年前摩呼罗迦门曾大举入侵过武当,看来他说的是真的。”他隐约记得老莫头曾经暗自叹息,告诉心远说武当掌门之争是内部弟子勾结魔教所为,此事是武当山的奇耻大辱,武当弟子人人绝口不提,外人也绝难知晓。白眉既然提起此事,虽然他所知并不详细,但两厢契合,情节却是一致的,于是心远判断,白眉所说当是实情。
心远不断地在文种墓前一边思考一边走动,当他想清楚一个疑点之后,便来回疾走几步,接着思考下一个问题。如此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他已基本上理清了思路,眼望着夜色来临的府山脚下,若有所悟地喃喃自语道:“如按白眉老和尚所说,师父果真是福建南少林打入神秘组织中的大弟子,一旦身份暴露,必然会遭到灭口。师父为了躲避追杀而四处漂泊,即便有朝一日不幸遇害,那也应当是摩呼罗迦门人所为。可是白眉老和尚为什么承认是他杀了师父呢?”
心远突然不再说话,他闭上眼睛,只觉得四下里寂静一片,肌肤所触,府山之上渐渐阴气袭人,他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时候他突然又想起那句佛家的偈语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句话他七年前曾听师父说起过,方才白眉主持又提到了它。心远觉得想要查明师父死因,弄明白这句话十分重要。
当日听到这句佛家偈语,是在师父给自己讲说西子娘娘之时。念及此处,心远蓦然体会到,原来西子娘娘同师父一样,也是被安插在对方阵营之中的影子。他清楚地记得,当时师父是用这句话话来形容西子娘娘的,说她为了自己的家国而宁愿割舍和范蠡的私人情感,远离越国,虽然在吴王深宫中锦衣玉食,但她虎穴探险,富贵生死却都俱在一念之间。
“那师父是不是也在说他老人家自己呢?”心远反问自己。
……
“师父为了福建南少林甘愿冒着性命危险而加入摩呼罗迦门,虽然和西子娘娘为国为民的功绩比起来微不足道,但却比西子娘娘面临更多的危险。如此说来,这句话师父恐怕也是在暗指师父自己了。”心远心中如此想着,有时候是喃喃的自言自语,有时候却只是在心里对自己无声诉说。
“可是白眉老和尚为什么要杀师父呢?难道他竟然是摩呼罗迦门中的人?”心远心中不断地问自己,但又觉得这个说法十分不妥,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若真是这样,他当时为何不连我也一起杀了?他完全可以先将我杀了,然后再害死师父的。……嗯,即便他事先没有想到,事后又身受重伤,但今日为何仍然放过我?”
心远摇一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是这样,他不会是摩呼罗迦门中的人。”
第7卷 第49节:第二十五章 长啸(2)
心远睁开眼睛,重新来回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如果他不是摩呼罗迦门中的人,而他又要杀死师父,这个理由就是……嗯,难道竟然是为了自己亲自打入到摩呼罗迦门内部?”这时候他蓦地记起今天在西子庙后殿之时白眉主持说过的一句话来:“……逝者已死,生者还生,但未死之人未必便比死去的人轻松……”
“如果他是想要自己亲自打入摩呼罗迦门中去,必然要有所表现,那么杀死摩呼罗迦门要追杀的人,便是表明决心的最有效方法,也是混入到神秘组织内部的最快途径。 ”心远想到此处,自觉对师父遇害一事已经知道了十之八九。根据他推测出来的结果,他既对白眉主持杀死师父感到仇恨,又十分敬佩他的勇气,虽然他心中不断地提醒自己白眉是杀死自己师父的凶手,是自己的仇敌。
心远八岁时候被师父神木大师在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从此跟随神木大师四海为家,浪迹天涯,心远眼中所见,耳中所闻,除了山川之色,自然之声,便是倭乱丛生,遍及四野的流民惨状。他从小伴随师父身旁,神木大师除了讲解禅学,教他武功之外,就说一些朝廷所为、百姓之苦给他听,很少言及江湖仇怨、个人感情之事。因此在他心中,仇恨之心并不十分强烈。
且说心远孤身一人站在府山之上、文种墓旁,霎那间思如泉涌,念及往日种种,想到师父和老莫头这两个自己看着死去的老人俱都跟摩呼罗迦门有着神秘的牵连,而自己到底是应该杀了白眉为师父报仇,还是顺藤摸瓜找到摩呼罗迦门后再做决定,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当如何办才好,一时之间感情纠结,痛苦难当。
他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