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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翳-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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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名药师接话道:“熊胆位列当今四大动物药材熊胆、麝香、虎骨和牛黄之首,而这白熊是我宜昌府所独有,大人,您手中的金胆应是普天下唯一的一枚了。”
“哈哈,”桂知府得意的笑了起来,“本府这就上奏朝廷,择日送神农白熊金胆进京面圣,皇上定会龙颜大悦。”
“恭喜大人。”
“下去吧。”桂知府挥了挥手,众药师退下。
“哟,大人,什么事儿让您这么高兴啊?”内堂转出一发髻后挽,一身青衣的冷艳女子。
桂知府手指案上的熊胆说道:“此乃神农白熊金胆,天下只此一枚,当今皇上罹患眼疾,本府借此机会进京上贡,定会加官进爵,赏赐嘛,那就更不用说了。”
“那可要恭喜大人了,”那女人闻言笑道,“不知大人如何弄到这稀罕之物?”
“一年前,本府派了一队人马去猎杀白熊,除了先期回来的两个受伤侍卫外,其余的都死在了神农架。本以为此生与这金胆无缘,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叫作莫残的小孩儿给取到了,这就是天意,该着我桂齐鸿运当头啊。”桂知府洋洋自得道。
“一个小孩儿会有这么厉害,”女人迟疑了一下,又问,“大人说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莫残。”
“莫残……”那女人想了想,脸色渐变。
“嫣儿,你怎么了?”桂知府诧异的问道。
“夏巴山这老东西关在地牢里一年了,死活也不肯说出医治七绝脉的秘方,依奴家意思杀掉算了,可是薛管事非说那秘方天下绝无仅有,价值连城。少帮主死前几日的晚上,夏巴山的徒弟突然失踪了,一年来杳无音讯。”嫣儿忿忿道。
“那又如何?”
“夏巴山徒弟的名字就叫莫残。”

第十五章 地牢

莫残又被带到大堂上来了。
“莫残,经药局验证,那枚熊胆确实是白熊金胆,你的功劳可算是不小,告诉本府,都想要点什么赏赐?”桂知府微笑着问。
“我不要什么赏赐,”莫残说,“窦领班傅药师要我来宜昌府,就是想让大人看在他们拼死取回熊胆的份上,能够多发给他们家里人一些银两,以便今后生活。”
“这个嘛,本府自然会加以考虑,”桂知府点头道,“你小小年纪,就懂得居功而不自傲,难得呀,不知你今后作何打算?”
“回家。”
“你家住何处?”
“云南大理。”莫残答道。
桂知府吩咐道:“来人,带莫残去账房领盘缠纹银二十两,再去附近客栈休息,明日着人送去码头上船。”
手下侍卫带着莫残走了。
屏风后转出嫣儿,点头说道:“大人,果真是他。”
当晚,莫残和衣躺在客栈床上难以入睡,傅药师临终托付之事已经办妥,自己也即将踏上返乡之路,可是不知夏先生怎样了,他能够安全的离开巫山帮吗?
客栈房间的门缝里飘进来一股甜丝丝的气味,莫残猛然打了个激灵,这味道似曾相识……他想要起身时已经迟了,觉得浑身酸软四肢不听使唤,就只有神智还保持着清醒。
门闩被挑开,有两个黑衣大汉轻手轻脚的进来,从床铺上抓起莫残塞进了一只大麻袋,然后扛在肩上扔到了外面的一辆马车里。莫残耳中依稀听到有人在说:“仔细搜好了,这小子的所有东西都要带上。”
马车行走了大约一炷香工夫停下,有人抬着麻袋又转移到了一艘快船上,天亮时分,那船方才停靠在了官渡口码头。
巫山帮总舵大堂上,有人解开麻袋放莫残出来。
莫残揉了揉眼睛望过去,那位薛管事正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看着他,案子上放着自己的包袱,已经被解开了。
“嗯,夏巴山的小徒弟,你叫莫残是吧。”薛管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莫残没有吱声,默默地望着他。
“好吧,我问你,医治少帮主的七绝脉秘方在哪儿?”
“秘方?”莫残想了想,仿佛恍然大悟般,“原来那个就是秘方啊,记在脑子里了背都背得下来。”
薛管事一阵激动,欠起身来急切的说道:“快念给我听。”
“好吧,天麻五钱,羌活、人参、桂心、白术、麻黄、杏仁各一分,附子一枚,水煎服。”莫残朗朗背诵道。
薛管事闻言面色一黑,但又随即换上笑脸,和颜悦色的说道:“那个不是秘方,而是明代《奇效良方》中的天麻汤,再想想其他的。”
“没有了,给少帮主煎的就是这付药,请问他的病好了么?”
“他死了。”薛管事冷冷道。
“那夏先生呢?”
“治死了少帮主,他能逃脱得了么?你若是不说出秘方,就得和夏巴山一样顶罪,知道么?”
“夏先生告诉我的方子就是这个呀。”莫残一脸的无辜样子。
薛管事拉下脸,拿起包袱里的两个竹筒:“这是什么?”
“我在神农架采药时受到惊吓,病了快一年,这是一家山民给我治病的草药,到现在还吃着呢。”
薛管事拔出塞子闻了闻,然后手指沾了点粉末放入嘴里舔了舔:“原来是鳖甲,味咸入肾经,这一个是什么药,一股怪味儿。”
原来他不认得百虫仓,莫残心想。
薛管事又拿起了那枚天珠,翻来掉去的看着并在案子上敲了敲,发出金属般清脆的响声,他皱起眉头问道:“这个是什么?”
“是树上掉落下来的果子,好多呢,山民用它刻上字当象棋子,我随便捡了一个玩儿的。”莫残显得无所谓。
薛管事心里寻思着,嫣儿传来的消息,这小子跟着侍卫们上神农架吓出了一场大病,这两竹筒草药和七绝脉秘方应无关联,他的话似乎也无可疑之处,此事看来需从长计议。
“来人啊,先把他关入地牢。”薛管事吩咐道。
莫残拎着包袱被带入院子里的一个山洞中,沿着石阶下到一所石室前,铁栅门铜锁打开,他被推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眼睛才逐渐适应,在微弱的油灯光下,看到草席上倒卧着两个人,披头散发,胡须齐肩,身上散发出一股臊臭之气。
莫残细看之下大吃一惊,不禁失声道:“夏先生!”
夏巴山骨瘦如柴,双目深陷,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你……是莫残?”
莫残眼含着热泪:“是我,夏先生,原来你还是没有溜掉。”
夏巴山苦笑了一声:“命该如此,夫复何言。”
“那人是谁?”莫残小声问。
“是苗堂主。”
夏先生“唉”了声,叹息着把自莫残走后所发生的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
一年前的那天夜里,夏巴山望着莫残匆匆消失在黑暗中,随即将薛管事下了毒的药罐倒掉,又重新煎煮了一罐新的天麻汤,并把莫残留给他的那包老天麻统统放了进去,心想这一剂药下去,天明少帮主就应该无大碍了。既然薛管事与夫人要致少帮主于死地,那可是防不胜防,“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自己是局外人没必要趟这趟浑水,天亮以后必须得设法离开。
他端着煮好的药亲自送到内堂,眼盯着丫鬟一勺勺的喂完少帮主,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坐在椅子上一直挨到东方破晓。
清晨时分,少帮主接连呕吐数次,共接有小半盆的黑色淤血,之后面色渐渐地红润起来,人也随之清醒了。
莫残这小子从哪儿弄来的老天麻,竟然如此的灵验,夏巴山心里头暗暗称奇。
“夏先生,我饿了,想要喝些稀饭。”少帮主坐起来说道。
夏巴山亲自去伙房盛了些粥来,看着丫鬟服侍着少帮主狼吞虎咽的吃完,于是说道:“少帮主,你的病已经无大碍了,夏某现去就巴东县城抓几付上好的补药,回头只需调养数日便可痊愈。”
少帮主感激不已:“那就有劳夏先生了。”
夏巴山临出房门时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不告诉他有关闵夫人与薛管事合谋下毒的事情,事不关己,明哲保身要紧。
夏巴山一路紧跑慢赶的来到了官渡口码头,焦急万分的四下里寻找着莫残,可是始终望不见他的身影。没办法,迟则生变,看来只有自己先上路了。正要登上客船之际,忽闻后面马蹄声疾,原来是巫山帮的人追上来了。
“夏先生,闵夫人请您马上回去。”为首的青面老者原来是苗堂主。
“苗堂主,请转告夫人,夏某正要去给少帮主抓药,办妥后即刻回来。”夏巴山搪塞说。
“哼,夏巴山谋害少帮主,给我拿下。”苗堂主面色一沉喝道。
手下人上前连推带搡的把夏巴山揪下了船,一路押回总舵。当他被带进内堂瞥见了少帮主面如黑炭般的尸体时,便知道自己这回算是完了。
薛管事一脸怒气的质问他:“夏巴山,你这个庸医,当年治死了老帮主,如今又害了少帮主,还打算像上一次那样开溜是么,你那个徒弟莫残是不是已经先一步逃走了?”
夏巴山寻思着反正横竖是一死,倒不如索性道破的好,于是口中冷笑道:“少帮主病情已无大碍,今早起床还喝了一碗稀饭,此事问丫鬟便知,现在却突然死亡,难道就不觉得蹊跷吗?”
“夏巴山,你说蹊跷是什么意思,有话不妨明说。”苗堂主皱着眉头道。
“少帮主乃是死于五毒心绝散,薛管事,你也懂医,夏某说得对么?”夏巴山嘿嘿道。
薛管事脸色微变,干咳两声,开口道:“夏巴山,少帮主由你负责医治,无论如何也难脱干系。至于怀疑中毒之事,薛某须详加勘验才可定论。来人,先将夏巴山押入地牢。”
在地牢里呆了两日,第三天夜里,苗堂主竟然也被抬了进来,而且手筋脚筋都给人挑断了。
原来帮中发生了内讧,苗堂主怀疑确实有人对老帮主和少帮主下毒,而闵夫人和薛管事则指责是他与夏巴山一道合谋害了少帮主。随后官府前来验尸,是宜昌府桂齐大人亲自带仵作来勘验的,结论是死因并非中毒,而是医治不当之故。
“为何要挑断苗堂主的手脚筋脉呢?”莫残感到不寒而栗。
“是因为忌惮老夫的真武玄天气功,”躺在角落里的苗堂主突然幽幽说道,“没想到闵夫人他们竟与桂知府暗中勾结,在酒里下了毒,趁老夫昏迷之时偷断筋脉,投入这地牢之中。未杀老夫的原因是巫山帮堂主中交好者甚多,闵夫人需一一除掉后,才会对老夫下手。”
莫残记起来在巴山医舍的那天晚上,苗堂主露了一手隔空关门的功夫,当时令他无比惊讶,那大概就是什么玄天气功了。
“莫残,你长高了,人也壮实许多,走了快一年,怎么又给他们抓回来了?”夏巴山问道。
莫残讲述了自己逃走以后,把跟随宜昌府侍卫进神农架猎杀白熊的经过说了个大概,但隐瞒了遇见山鬼母子以及采集真药的事情,与对知府桂大人所讲的一样,凡事没必要的就尽量不说,这是他的原则。
苗堂主不禁叹道:“小小年纪竟然经受如此坎坷,也算是命大了,可惜进得来这地牢,怕是活着出不去了。”
“是啊,薛管事未杀夏某,也是想要这医治七绝脉的秘方,一旦秘方得手,夏某的死期也就到了。”夏巴山苦笑两声,遂问起了老天麻的来历。
莫残讲述了苍山采药发现老天麻的过程,当说及杏林堂赵鸿儒如何颜面尽失时,两人均窃笑不已。

第十六章 天珠

夜里,大约子丑相交时分,见夏先生和苗堂主两人都已熟睡,莫残悄悄爬起身来盘腿打坐。
与以往一样,先是足厥阴肝经先有了反映,大拇脚趾处发热,一丝温煦的气流沿足背缓缓上行至大腿根耻骨处。紧接着,又有一股热气发自小脚趾下斜行至足心涌泉穴,然后经足跟上来,小腿肚、大腿到尾骨下长强穴,屁股蛋热乎乎的。莫残知道,这是循行的足少阴肾经,真药黿甲起的作用。
石壁上说男生阳精,精逆行修真,可精是成年人才会有的东西,自己只得十三四岁,如何有精来逆行呢。想来想去,还是不管它,先强迫这两道气逆行了再说。
莫残深吸了一口长气,以意念逼迫着真气下泄,“啊”的一下,小腹处猛然一阵痛楚,竟忍不住的叫出了声。
此刻黑暗的角落里,传来苗堂主幽幽话音:“你错了,这样会走火入魔的。”
莫残吃了一惊:“苗伯伯,您还没睡呀。”
“嗯,见你打坐就没吭气,”苗堂主缓缓说道,“莫残,你从哪儿学来的邪门运气方法?”
“这是一个懂医术的山民教我的。”莫残答道,他不想说石洞的事儿。
“要想学气功,就要认准正宗,否则走偏了,大则伤身,小则枉费工夫。”
“那什么样子的才算是正宗呢?”莫残问道。
苗堂主解释说:“世上有道佛儒医以及武术等五门气功,道家修仙,佛门修禅,儒者修身,医生则御气治病,而武术内外气功着重于搏击。至于正宗当属道佛两家,其功既能修身治病又可用于搏击,老夫修习的道家玄天气功,便是最正宗的内家气功了。”
石壁上那个练气法也不知算是那家子的,莫残想。
“气功先要练呼吸,做到悠、匀、细、长、缓。之后练意,排除杂念,意守丹田,达到入静,意气合一,顺乎自然。”苗堂主给莫残讲起了气功的入门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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