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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蒙扑通跪倒:“夫人,在侯爷吩咐之前,属下的身份是不可轻易透露的。”
“这么说来,我今日,仍旧问不出半点东西?”
汴蒙叹息:“属下自知对不住夫人,至尊阁也对不住夫人。可是一切都有定数,况且此事事关重大,属下不可轻易胡言。夫人,还是等侯爷一一告知吧。”
“也罢,先生就当我今日从未来过。”王婷叹息一声,转身往外走,“从今以后,先生便是自由身,务须被困在这一方宅院了。至于至尊阁之事……先生也不必再插手了。”
汴蒙看着王婷和萍儿的背影走远,叹息着站起身坐到身后的椅子上。
孽啊。
萍儿扶着王婷往回走,路过写意居时,王婷却突然停了下来,说自己走的累了,要进去歇会。萍儿领着她迈过门槛,刚要扶她坐下,王婷却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大小姐,你眼睛不便,就莫要上楼了。”
王婷摇头,萍儿无奈,只得慢慢地扶着她上了五楼。将王婷安置好,她转身跑下楼去煮茶。刚走到门口,却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她探身看去,竟是秦思远。当下跑过去,恶狠狠道:“侯爷走错地方了吧,此处是至尊阁内院,不是外人能随便进来的地方!”
秦思远听着她满嘴带刺的话,却是丝毫不在意,只是道:“许久未来了,就想着写意居是否还与原来一般模样,故而来看看。”
萍儿刚想破口大骂,就听王婷的声音从楼楼上的窗口里传来:“萍儿不得无礼,侯爷既然来了,就请进吧。萍儿,去看茶。”
看到秦思远进了写意居,萍儿这才不情不愿地去倒茶。
秦思远进去的时候,王婷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脸朝着外面。便放缓了脚步,走到她身旁:“婷儿。”
王婷摇摇头:“侯爷,咱们还没熟识到互叫姓名的地步。侯爷远来是客,无奈王婷近日身体不适,未及远迎,怠慢之处请侯爷见谅。”
秦思远被她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良久叹息一声,坐到一旁:“你不肯原谅我,我能理解。”
王婷却是不语,许久低哼一声:“咱们之间,不是愿不原谅的问题,而是,谁真谁假的问题。我想要知道,我该原谅的是谁,又为何要原谅,跟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谈不上原谅不原谅。”
秦思远又是沉默良久,突然问道:“你都知道了。”
王婷唇角微勾,却不带一丝笑意:“我该知道什么?汴先生口风紧,半点消息也不肯透露,侯爷又在这里跟在下打哑谜,这是唱的哪一出?”
“你若是想知道,我就告诉你。”秦思远整了整衣摆,与她一同面向窗外,“我是秦思远,也是秦风。我父亲就是当年北战突厥的名将秦佐,后来父亲因为功高盖主为朝廷不容,可是先皇又舍不得一带将才。父亲便自愿请命离开朝廷隐居江湖替先皇成立至尊阁,以便制衡江湖势力。父亲一心想着朝廷,故而化名秦朝天,意为朝我天子。而汴先生,曾是我父亲的军师。”
王婷双手拄着头,不声不响,无神地双目仍旧盯着外面湛蓝的天。
“后来,先皇病逝,父亲不久后也追随其而去,父亲临终前将至尊阁托付于我,并嘱托我协助新天子,掌控江湖,弘扬我朝天威。正此时,皇帝来了圣旨,招我入朝继承父亲当年舍弃的爵位。”秦思远说到此处,声音不易察觉地变冷,“此时正值突厥南犯,小皇帝应付不了,就想着让我替他解决这个大麻烦。我便顺水推舟,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回了朝廷。”
王婷的手不自觉地攥紧,声音却平静无澜:“你所谓的金蝉脱壳,就是假死一回,将这偌大的至尊阁和儿子扔给一个才娶回来一年的女人手里。你就这般自信,我不会亲手毁了至尊阁么!”
秦思远摇头:“你不会。因为是你,所以你不会。”
王婷的声音微微颤抖:“说吧,这个骗局是从哪里开始的。”
秦思远不语。
王婷冷笑一声:“你不说,就让我来说!从神兵山庄初见,就是一场骗局吧!你身重无药可解的剧毒是假,不能给泠皙幸福是假,你放在书架上的那本古籍是假,五行灵珠之事是假!怕是若风也并非你亲生儿子!”
秦思远起身,走到她身后,抬手覆上她的肩膀:“婷儿,你莫要激动。”
“呵呵,呵呵呵……”王婷大笑起来,狠狠甩掉他的手,回头看向他。沉寂的双目没有丝毫神彩,却充满了悲痛,“因为你,我与泠皙姐妹反目;因为你,我被赶出神兵山庄,因为你,我陷入这江湖是非无可自拔;因为你,我浪费人生中最好的年华,替你守着这所谓的家业!”
秦思远也不再说话了,屋里只剩下王婷剧烈的喘息声。良久,待她平复下来,他才道:“婷儿,咱们俩其实根本就是谁也不相信谁。我瞒着自己的真实身份,你瞒着药王谷的存在,都只是给了对方三分真实而已。”
王婷闻言,嘲讽地一笑:“你将师父捉去时,不是早就知道药王谷的存在了么?莫要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别人身上,你我半斤八两,都不过尔尔。最起码,我不会伤害身边的人。而你,就是不择手段!”
王婷和秦思远在写意居说了半天,却是话不投机,几乎弄得两败俱伤。
萍儿上完茶,就守在楼下,听着楼上的动静,但没有王婷吩咐也不敢轻易上去。
此时,夕阳将落。
秦思远看了看天色,对王婷道:“五行灵珠就在我的墓室之内,我已派影卫取来,不多不少刚好四颗,收下了。”
王婷淡淡道:“你既然活着,这五行灵珠于我而言,的确也没有用处了,不过几颗寻常的珠子,想要你尽可拿去。”
秦思远无奈地叹息一声:“事情已到这个地步,我索性都跟你说清楚好了。五行灵珠之事,本就是我在背后推波助澜,是想借助江湖人之手尽快找回。五行灵珠并非良药,而是一处宝藏的钥匙。朝廷要出兵对抗突厥,少不得粮饷,这批宝藏是势在必得的。”
王婷此时已经没有反应了。
秦思远自知说什么她也听不进了,转身离开。及至门口,才又突然道:“还有……我要带走若风,他毕竟是我定北侯府流落在外的世子。”
“你休想!”
“若风才出生你就离开了,我养了他五年!你若是还有半点良知,就不要带走他。”
秦思远摇头:“我不止要带走若风,还要带走你,你是我三媒六聘明媒正娶的妻子,定要跟我回侯府认祖归宗,明示天下。”
“你做梦!”
“秦思远,你做梦——”
王婷气的心口憋闷,几乎是咬着牙一字字吐出这句话的,若非身体虚弱,早已经对他拔剑相向。
而秦思远,毫不留恋地离去,再不转身。
徒留王婷在原地,剧烈地咳嗽起来。直咳得眼泪都呛出,却如何也止不住。
你好狠的心,好毒的心!
四十六
虽说秦思远的真实身份已经摆上台面,但她始终都不明确地挑明。而至尊阁暗处的暗探们,本就是他当年一手训练,如今更是敌不过他带来的影卫,他如今出入至尊阁,如入无人之境。自从跟王婷说要带她和秦若风回侯府后,却也不急着付诸行动,只是遣人来说待她眼睛好一些就动身。
养伤这种事不能急于一时,更何况王婷现在似乎打从身体上在排斥秦思远,眼睛非但没有半点转好的迹象,人也日渐憔悴。如此往复,过了三日,秦思远先忍不住在此来找她。
彼时王婷正坐在书房处理事务,自她将汴蒙软禁而后又眼盲,案上的文案已经快堆成山了。她虽看不到,听觉却是更胜以往,便让萍儿在边上将信件和卷宗一一念来,做出决断后让南瑾代笔写下来。
萍儿心里愤懑,若她是王婷,早就甩手不管,任它至尊阁死活与我何干!奈何自家大小姐心思深沉,她也无法。
秦思远的脚步才踏进院里,王婷就似有所觉,给了萍儿和南瑾一个收声的手势,毫无神采的双目转向门口。
萍儿一看见秦思远,怒火就止不住地蹭蹭直往上蹿,还不待发作,就听王婷淡淡地开口:“侯爷特地来此,可是有事?”
秦思远点头:“我是来告诉你,咱们明日动身返回洛阳。”
王婷闻言,不怒反笑,对萍儿和南瑾道:“你们先回避一下,我要独自与侯爷详谈。”
待两人出门,王婷的语气骤然转冷:“侯爷你可是弄错了一件事?莫说至尊阁如今不是你手下,即便是,我该去该留不是你说了算的!况且侯爷现下在至尊阁作客,如今要走也是你自个儿走吧!”
秦思远闻言,却也不恼,只是慢悠悠坐到一边,低笑一声:“婷儿,你还未意识到么?这件事,你根本就没有回绝的余地。”
王婷看不见,但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意。
“婷儿,你向来未雨绸缪,做事永远思虑深远,可是你身边的羁绊太多。”秦思远语气一转,幽幽道,“我当初能擒住古药并且囚禁他这么多年,我就有办法毁了药王谷,何况古药也一直想报仇;还有神兵山庄,你父母,你的两个妹妹……”
“够了……够了!”王婷脸色越来越苍白,双拳攥紧,指甲深深挖进皮肉里。声音颤抖,叹息一声,“我跟你走……”
秦思远出来之后,就听屋里的王婷道:“萍儿在外面守着,南瑾你进来,我有话要说。”
南瑾进来的时候,王婷瘫坐在书案后,吓了他一跳忙问怎么回事。
王婷摇摇头:“南瑾,我明日要跟定北侯去洛阳。临行前,我便将这件事托付于你,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至尊阁的生死存亡,你切不可大意。”
当日,王婷与南瑾在书房谈了整整三个多时辰,直到子时,南瑾才从书房出来,而王婷让萍儿搀扶着自己回房了。
萍儿服侍王婷上床盖好被子后,刚要出门,就听她道:“萍儿,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萍儿不解,走过去让她靠做在床头。
“我明日,要跟定北侯去洛阳。”
萍儿大惊:“大小姐,你不是才说过不会去的么?!”言罢想起什么,脱口就道,“他威胁你?!”
“他使了什么手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王婷摇摇头,“萍儿,你跟南瑾走吧,不要再跟着我了,往后真的没好日子。”
萍儿闻言,却冷静下来:“大小姐,是要赶我走么?”
王婷摇头,叹息:“萍儿,你这想法太偏执了。并非赶你走,而是你不该再留在这是非之处。萍儿,人之一世,难得遇见真心相待的那个人,跟南瑾走吧,莫要再留在我这将死之人身边蹉跎年华了。”
“萍儿不走。”萍儿坚定地道,“当初大小姐不顾天下人的眼光,收留了我。如今大小姐身陷险境,萍儿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大小姐这样说,是觉得萍儿是忘恩负义之人么!”
“所以说啊,你太过偏执。”王婷仍旧叹息,“我今次去洛阳,前途未卜,我不能再这么自私了。”
说到最后,王婷还是说不过萍儿,只得同意带着她。
秦思远工于心计,想让王婷屈服自然是轻而易举。
虽然深知杜蘅等人武功高强,药王谷更是深不可测,但如今的秦思远究竟有多大的实力,她却是丝毫不知,贸然与其对抗,绝对讨不到半点好处。论心计,轮手段,她的确都敌不过秦思远。那个人的心,根本就是冷的。
即便她现下身体有漾,脑子却是清醒的,其中厉害自然分析的出。
次日,定北侯的人马自至尊阁启程,穿过建康城,直往洛阳而去。
临行前,王婷将照旧将至尊阁托付给汴蒙,汴蒙承诺定不负所托。
王婷只是冷笑。
王婷对长卿和白薇千叮万嘱,绝对不可跟去洛阳,有事的话她会飞鸽传书。
而秦若风,自从盂兰盆节后就没怎么见过王婷,他年纪小却也懂事因此从不吵着找娘亲。而今终于看到,却要跟着一起出远门,娘亲还失明了,他吓了一跳。还有那个自称是父亲的人,他一点也不喜欢。
秦思远怕王婷不适应,只是将他们母子安置在马车内,而自己则骑马守在一旁。
定北侯奢华的马车一进城,就引来了所有百姓的围观。再加上定北侯神秘的做派和英挺的身姿,连闺中少女都忍不住打开窗户往下瞧。
秦思远形容不该,泰然自若地骑马而行。
王爷放着马车不坐,却来骑马,想必那马车里坐着的人肯定很是金贵。议论纷纷,都好奇地想看封的严严实实的车子里的情况。
马车里的王婷受不住,她听着耳边的喧哗声,将怀里的秦若风搂得更紧了些。靠在软垫上,闭着眼睛把下巴搁在秦若风的头顶上。
秦若风突然道:“娘,你以后看不见,风儿就当娘的眼睛。”
王婷摸摸他毛茸茸的头发,无声地点点头。
轻风吹过,撩起车帘的一角,洒出里面浓浓的悲伤。
而沈慕飞几日前就听说了定北侯来建康城的事,只是并未在城里停留,而是径直去了南郊。沈慕飞自是明白其中道理,放眼建康,能容得下定北侯这尊大佛的也就只有至尊阁了。
联想着前些日子得到的消息,怕是其来者不善。他本想去看看王婷,却想着自己一个外人,不便在此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