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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素非常清楚这是为什么,因为她的心里也在想着同样的事。
如果人真的可以看到未来,那么从理论上讲,就真的有做出所谓预言的可能。当然,看到几秒钟后的未来,和看到一千年后的未来仍然是天差地别,但是从不能到能,却是一个质的跨越。
“也许还可以有别的解释,”王素想去劝慰周远。
周远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苦笑。
“而且……就算刚才我们真的是看到了未来,那我们最后也成功地改变了这个未来,不是吗?”王素又说道,“周云松没有落水,季菲也没有受伤。未来就像人的命运一样,是可以改变的!”
周远又点一点头,这一回,比刚才要诚恳一些。
“可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王素继续问道,“这种事,应该只有鬼蒿林这样古怪的地方才会发生吧?是不是……只有在阳光出现的这几天才能出现……还有……是不是和你说的量子武学有关联?”
周远摇了摇头说,“这个我刚才也想了,以我现在的理解,量子理论似乎只适用于解释微小的事物,比如内力的本质,而鬼蒿林里这种奇异的时空,需要某种宏大的理论来解释。感觉上,反倒像是和魔教那种古怪的曲线武功有关联,唉……要是能多看几眼神堂里的那些文字图案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应长老那种弧线武功,既不是张三丰体系的,也和量子理论无关,是一种独立的武学体系?”王素问。
“我其实也不是很清楚,一切都只是直觉,我需要……去问一问杨教授,我有太多的事情要去问杨教授了……”周远说。
王素听到周远这话,脸上露出一丝紧张的神色,她正要开口,却听到章大可在对面乌篷船上喊道,“王仙子,请你和周远一起过来避雨吧。”
章大可大概是怕王素担心大家对周远的态度,所以周远两个字拖得格外长。
“我们马上就过来……”王素朝着那边仓促地回答了一声,立刻转回来对周远道,“你知道的,他们都看到了应长老称你为教主的事。回到燕子坞,他们一定把事情汇报给慕容校长和杨教授……”
“我知道。”周远回答。
“可是黄教授亲口交待张塞要杀死你!”王素的语气急切中又多了几分焦灼,仿佛周远没有领会她的意思,“柳大人那时候也要置你于死地,你难道不怕慕容校长和杨教授也认定你是魔教的教主,要将你交给官府甚至直接将你处死吗?”
“也许有可能吧……”周远苦涩地说。他回想起那天在办公室里杨冰川教授突然问起他父母的情景来,“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
王素快速地朝乌篷船瞥了一眼,然后在暴雨拍打船板的声音中压低了嗓子说道,“如果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情,你只能逃离燕子坞!我……我会帮助你……”
“逃走?”周远睁大了眼睛,似乎这个念头从来没有进入过他头脑里。
母亲已经不知去向,三年多来燕子坞就是他的家。要他逃离燕子坞,这茫茫世界,他又能去哪里?
“王姑娘,你放心,我有数的。”周远说道。
王素看着周远,不确定他所谓的“有数”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已经不能再让乌篷船里的人看着他们在这里私语,她抓住周远的胳膊,一纵身,带着他跃上了大船。
七个年轻人再次挤在一个篷顶下,就像三天前陷入鬼蒿林时一样有些不知所措。周远坐在乌篷的一头,张塞坐在乌篷的另一头。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接触眼光。
暴雨有节律地拍打着篷顶,发出嘈杂的声响,反衬着篷内众人的沉默。
过了很久,张塞终于轻轻咳嗽了一声,首先说道,“黄毓教授临终前交待我,说如果来得及去燕子坞救人,就去救,如果来不及……就不要回燕子坞,而是直接去姑苏城找叶太守,让他封锁整个燕子坞……原因我想你们都明白了。”
“可是我们如何判断来不来得及呢?”王素问道,“每个老师和同学的内力修为都不同,这神迷散丁丑廿一的药性三个时辰之后就会发作,大家到底可以坚持多久呢?”
王素此言一出,除了周远以外所有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神迷散?这是同学们所中毒药的名字吗?”毛俊峰问。
“丁丑廿一?这是药督府给研制阶段药物的代号啊!”章大可说道。
王素反应过来自己说漏了嘴,急忙道,“这是……这是我在魔教山崖下看到的名字,就猜想或许是毒药的名字……或许是我弄错了……”
众人对王素和周远在山崖下的经历其实都很好奇,但是又不好直问。看王素支吾躲闪的样子,心中都有不少问号。躺在乌篷外船板上动弹不得的杨大人,更是用一双狐疑的眼睛紧紧盯着王素。
王素从众人的眼光里看出来明显的疑惑,她知道如果自己继续敷衍,大家只怕都要对她产生隔阂甚至怀疑了。她看了一眼周远,终于说道,“我们在魔教山崖下找到了当年柳铭卿大人留下的一些遗言和遗物……”
周云松章大可他们立刻异口同声地发出“啊”的惊叹。
王素于是将柳铭卿告知她和周远的信息详细转述了一遍,只是略去了柳铭卿还曾活着的事实,以及当年那些爱恨纠葛。
“天哪,原来这可怕的毒药竟然是柳总管发明的。”毛俊峰悚然地说道。
“可是那是朝廷的命令,柳大人的初衷是为了对付魔教,”章大可立刻替自己心目中最大的英雄辩解,“王仙子说了,他和黄教授都不知道鬼蒿林里还住着居民……柳大人不久之后也牺牲了,这一切要追究起来的话,首先应该是接替柳大人掌管神迷散的那个刑狱府副总管石瑞天!”
大家听了这话,不约而同地都转过头去看乌篷外船板上的杨大人。就在不久之前,他恰恰拿出过一块刑狱府领秩的名牌。
杨大人已经被暴雨浇透,他一直在全神贯注地倾听着王素的讲话,现在看到学生们都将目光转向了他,立刻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大声说道,“你们终于又想起老夫来了,还不快把本大人扶进里面去好生坐下来?”
章大可冲到杨大人的面前,说道,“杨大人,你必定认识这位石瑞天石大人吧?药督府绝密毒药流到了外界,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杨大人不等章大可说完,就立刻哈哈大笑,说道,“天大的事情?就这样你就以为是天大的事情啦……我刚才就跟你们说过,就凭你们这几个小毛孩子,怎会知道这次事情的牵连有多广大,嘿嘿,如果你们现在给我解了穴道,叫王素那个小妮子给我擦把脸,倒杯茶,我高兴了,或许就给你们几个小鬼指一条自保的生路……”
杨大人的话也没有来得及说完,就只看到眼前一道青光一闪,一把利刃已经指住自己的咽喉,却是王素已经从乌篷内冲了出来。
“你不如试试用这剑擦擦脸!”王素恨恨地说,那倚天剑的剑锋虽然只贴着杨大人的咽喉,他的皮肤却立刻被灼热的剑气烫伤了一大块。
杨大人穴道被制,无法躲避,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唿。
周云松忙从篷内出来,一把将杨大人朝后拖了半尺,说,“杨大人,你若知道什么线索,不如告诉我们,如果能帮助我们化解危机,自然是极大的功勋,否则我们就只能把你交给叶大人,让他升堂审你了……”
杨大人又是几声冷笑,道,“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威胁到我了?你们不听我的话,到时候事到临头,不要来求我!”
他说完两眼直直瞪视着天空,一言不发,神情甚是倨傲。
王素正待发作,却看到周云松向她递过来一个眼色,示意她抑制怒火,不管怎样,还是应该避免用私刑逼问朝廷命官。王素会意,只得哼了一声,反剑入鞘,走回了篷内。
周云松和章大可见杨大人根本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便也不再追问,仍把他留在了船板上。
“我记得黄教授也说过,这……神迷散的潜伏期,只有三个时辰。”张塞等众人重又坐下后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道。
“三个时辰!可是现在已经过了三天了,就算老师的内力修为极高,可是同学们,能够坚持这么久吗?”季菲在旁边怯生生地问道。
其余的人都没有再说话。如果是六个时辰甚至是一整天,他们或许还愿意相信有希望,可是三天,实在是差太多了。大家都禁不住去设想那最可怕的结果,所有峨嵋、燕子坞的同学都已经变成了听香水榭岛上那样的毒人,在燕子坞的校园内游荡着……
这一回最终是周云松首先打破了沉默。
“那就这样吧,一会儿到燕子坞后,我带一部分解药去岛上看一看情况,或许慕容校长和杨教授早就已经挽回了局势呢……”周云松尽量轻松地说道,“如果情况不妙,你们就直接冲出去,到姑苏城报信……如果我发生意外,你们不必管我。”
周云松这一番话,倒是和他燕子坞第一优等生的地位颇为相称。
“我随你一起去。”王素说。她的语气是不容置疑的。
“我也去。”毛俊峰说。
章大可和季菲两人动了动嘴唇,但最终没有说话。他们两人武功最弱,受伤也最重。
“我要回曼陀山庄武林历史研究所,”这是张塞的声音,“我要回那里去取黄教授留下的手稿。”
“好吧,就这样定了,我和俊峰还有王仙子去燕子坞查看,学长去曼陀山庄,大可和季菲在船上留守,有任何意外,就带着这位杨大人去找叶太守,把所有的情况都向叶大人如实汇报!”周云松说道。他的目光在周远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却没有说什么。
周云松其实记得周远在魔教村落的院子里用降龙十八掌解救了大家,只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完全淹没了心中本该有的感激。
在内心深处,周云松还是隐隐盼望周远能够站在他们这一边。安护镖局镖师的武功都很强,随便三个加在一起周云松就很难应付了,而那个头领模样的白衣男子的武功更是高得出奇。如果有降龙十八掌相助,周云松的信心将会增加很多。
“那就这样定了吧……”王素见周云松没有提到周远的名字,便立刻赞同道。
这时候周远却突然开口,说,“可是,如果慕容校长和杨教授并没有解决危机,那就算同学们还都坚持着,也是在安护镖局的挟持下,我们又如何可以帮大家解毒呢?”
王素立刻低下了头,她清楚周远这话又说出了另一个难点。原本以为解药是关键,有了解药又觉得是否来得及解毒是关键,现在才发现,就算这些都不是问题,燕子坞和峨嵋师生很可能还是处在被挟持的局面下。这是一千多年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谁会知道如何去应付呢?
可是周云松却转头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但是在我从参合堂冲出来之前,杨冰川教授用腹语结合传音入秘,对我叮嘱了一段话……”
“杨教授说了什么?”所有人一下子都坐直了身子,神情里都透出激动。
周云松迎着大家期待的目光,立刻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说,“那时候峨嵋的同学们正在表演剑舞,鼓声很响,腹语本身又不是特别清楚,所以杨教授的好多嘱咐都没有听懂……”
大家刚刚被调动起来的情绪立刻又低落了下去。
“不过杨教授反复说了一段口诀,”周云松说,“大致好像是……何招上向,维及下时,逢古游形,梦暗随道……”
大家听完,全都面面相觑,周云松说的这段口诀,根本就是不知所云。
“是哪些字啊?”季菲问。
“我也只是听了个发音,完全搞不懂是哪些字……”周云松有些窘怕地说。
“会不会是什么武功的秘诀?”毛俊峰说,“比如重阳唿吸法?”
“这些字听上去并不像是八卦方位或者吐纳要诀啊。”王素说。
“嗯,另外杨教授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应该也不会是想临时教我武功吧,”周云松说,“他当时应该已经看出来峨嵋被劫持,预料到安护镖局会逼迫峨嵋的同学们防毒,从我听懂的片言只语里,杨教授应当是在告诉我通过这口诀可以找到化解危机的办法。”
大家都觉得这话有道理,但是对于想明白口诀的真正含义却没有任何帮助。周远低下头,神情开始变得若有所思。
这时候,船行进的速度突然缓了下来,然后开始在原地转动起来。从鬼蒿林的封禁中冲出来时的那股惯性终于已经消失。
周云松急忙跃到船尾,拾起长藁一撑,稳住了船身。他抬头向前看去,发现芦苇已经渐渐散开,远处已依稀可见梨花渡口明灭的灯火。
(三十七)
每到傍晚,梨花渡口石牌的两边按照惯例都会点起灯火。周云松、章大可他们有时候下了晚课或者晚自习结束回寝室的时候都会路过,可是三年多来却都不曾认真地去留意这两盏镌刻着双燕图纹古朴雅致的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