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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飞鱼服,五品品秩官服的一个三旬汉子提马瞪眼打量了一番从沙窝子里窜出来的哥几个后,神情松弛下来,看来他没想到人会这么少。
“没想到夏十榆身边就你们这几个人了,害得大爷这几日吃不香睡不好的!”
“陈六福?”井运水喊了一嗓子,哥几个里面就他认识陈六福。
他就是白话文的小舅子陈六福,他授意在喜峰口关外等了有大半月了,没成想严阵以待的这么久,夏十榆就剩下区区这几个人了。
“陈六福?”蓝熙书提马定下心神,悲伤没了,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仇恨,白话文有多少个小舅子,他姥姥的!
这个狂妄的陈六福蓝熙书并未放在眼力,因为他首先观察了,这帮家伙手无强弓硬弩也没有携带连珠弩箭,人多!哼!大概这孙子惯来以多胜少,从来以为人数上的悬殊决定胜负。
第一百七十七章 回家的代价
任何废话都没说和问的必要了。
要有连珠弩箭,这些人也就够一个照面的,蓝熙书握紧了马刀,他先确定了陈六福。
“陈六福!你吃了豹子胆了,竟敢诛杀朝廷锦衣卫命官夏十榆!”井运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抖着马刀指着最前面气焰嚣张的陈六福。
“夏十榆?哪里有夏十榆夏大人,我们只诛杀鞑子的细作,最近鞑子细作频繁在长城外活动,对不对?”陈六福摇晃着肥头大耳左右看顾他的手下:“兄弟们!你们谁见着什么鸟夏十榆了?”
一阵轰然大笑,洋枪怪调的七嘴八舌起哄:“我哪只眼睛也没见!”
“没见!”
“没见!”
嗷嗷哈哈!
人马乱晃,犹如群魔乱舞,绣春刀反映着锋利的阳光,生生切割着蓝熙书的心,人性的丑陋真让人有彻骨之寒。
蓝熙书几乎咬碎了牙关,敛眉眯眼,一个字沙哑着挤出牙缝:“杀!”
陈六福一马当先呼啸着冲下来,蓝熙书错马横刀大幅度的扭身马镫左侧,上面躲过了陈六福的绣春刀,下面避其要害倒手马刀顺了下去,陈六福过去了,嗷的一声他的左大腿被蓝熙书划开了半尺多长的血口子,一角滚金边的飞鱼袍连同内衬罩甲随风飞扬飘落。
蓝熙书一个照面将紧跟陈六福身后打算捡便宜的矮个子踢下马,葛大的马过,惨叫蹄下,蓝熙书和葛大喝合伙先开张了。
蓝熙书借着葛大掩护圈马恶狠狠地找寻陈六福,不用找,陈六福也圈马奔他来了,眼珠子都红了,那条伤腿鲜血直流。
沙坡上人来马往,没有喊杀声,没有人多说一句废话,刀光起落,鲜血飞溅,只有落马的惨叫和刀戈在肉体上经过发出的声响。
蓝熙书辨别的得出那些惨叫不是哥几个的,这些九死一生的兄弟们都跟狼王一样凶猛。
现在就剩下井运水井貌安两兄弟,葛大,胡大疙瘩,蓝熙书和李四树八个人了,一投入厮杀,自然组队,井运水上阵亲兄弟那不用说,葛大首先靠上蓝熙书为其打掩护,剩下的胡大疙瘩和李四树自然成一组,井运水能杀惯战是出了名的,有他井貌安没大闪失,蓝熙书和葛大属于强强联手更没的说,唯一薄弱的一组就是胡大疙瘩和李四树,李四树罕有露面,是因为这个人沉默寡言,一贯被人当空气,但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憨实,属于特别能战斗特别能挨刀的那一类,而且,现在的胡大疙瘩已经相当不含糊了,热别是亲眼见着夏十榆惨死绣春刀下,他跟发了疯的熊瞎子一样横冲直撞,身上挨了数刀,但是有三个陈六福手下被他干下马了。
咬牙切齿的陈六福夹马来了,一个照面他就看清形势了,人多有时候也占不到便宜的,他后悔带的人少了,他的绣春刀没亮,这家伙忽然伏在了马背上,拧着脖子昂起的头目露凶残的光盯紧了蓝熙书奔马而来。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蓝熙书忽然明白了,但是明白的差点儿晚了,错马之际,陈六福忽然挺身,一把黑乎乎的短火铳双手定向了蓝熙书,也就是蓝熙书的反应,陈六福刚刚动手指,蓝熙书一手摁住马鞍,双脚甩蹬,一个急转直上漂亮的倒立鞍马转,左脚踢飞了陈六福的短火铳,右脚紧接着飞旋而至落在陈六福的左腮帮子上,陈六福立马下巴脱臼了,落马的惨叫都走了调。
落马不等于完事,蓝熙书向来不给对手留有余地,奔驶中猛然提缰带马,杂毛马领悟主人急转弯的意图,长身直立,前蹄腾空的扬鬃长嘶,生生的后蹄原地回转,马头落下的一瞬间,蓝熙书只手扳鞍,左手的马刀对着连滚带爬的陈六福抹项一刀,陈六福鸡叫了一声,窝着脖子载到沙土里,消停了。
一把斜刺的绣春刀堪堪划过蓝熙书刚刚翻上马背的大腿,入骨之痛让蓝熙书脱手掷出了马刀,准头偏了,偷袭得手的家伙被蓝熙书飞来的马刀刀柄磕到了下巴,惊得他魂飞魄散,一见陈六福消停了,拨马就往来时的方向就跑。
蓝熙书杀红了眼,没了马刀赤手空拳也打马就追,泄恨倒是其次,跑了一个就全完了。
一个响亮的哨音,迎头一道飞旋的寒光,也没见怎么着,被蓝熙书吓破了胆的家伙嗷的一声落马了,咽喉的血如喷泉。
蓝熙书一矮头,回旋的寒光贴着头皮而过,蓝熙书头皮都觉得麻了,但这寒光太熟悉了,蓝熙书忍不住心头突跳。
“三少!”还没看清人影,熟悉无比的声音就到了耳边。
耗子!
耗子!
蓝熙书大叫。
但是前面的奔马上不是耗子,这人也不搭腔,手臂凌空飞舞,也不知耍什么花样,又有一道飞旋的寒光擦着蓝熙书就过去了,蓝熙书就听见后面两声陌生的惨叫,紧接着听见井貌安和胡大疙瘩变态的高音嘹亮:“四少!四少!”
耗子根本没人理!
四少?
一道红色的闪电经过,一张娇俏的冷面被翻飞的斗篷遮掩,蓝熙书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房子!”
蓝熙书大喊着跟着红色闪电回马转身之际,两片寒光呼啸盘旋,别的没看见,只看见热情洋溢策马飞奔而来的井貌安和胡大疙瘩怪叫一声都趴在了马背上,紧接着葛大也迅疾不及掩耳的趴在了马背上,硕果仅存鲜衣怒马的三个人接连跟着飞旋的寒光落马,惨叫都省了。
井运水刚刚回马,就被惊着了,回首的表情那真叫个目瞪口呆。
枣红马的马背上双手一扬,两道飞旋的寒光老马识途般回到了蓝熙文的手上,蓝熙文俏生生的拨马回身:“哥!哥!”
陈尸一地,弃马绝尘,刚才还热火朝天的场面顿时冷清下来。
衣衫褴褛的八个人把蓝熙文围在中间,刚刚的悲痛忽然就掺杂了惊喜。
“房子!”蓝熙书悲喜交加的轻轻喊了一句,咽喉梗堵,忍不住泪花闪闪,他如同做梦一般盯着眼前俏生生的蓝熙文,蓝熙文一身五军营伙夫号衣,袍肥袖大,帽子落了,简简单单的道士髻让她看起来青春明媚,眼眸清澈的纤尘不染,正盈盈笑着长身而起,众目睽睽之下弃鞍离马飞纵到了蓝熙书的马背上,蓝熙书就自然地一张手臂把蓝熙文拥入怀中。
“幸好你没事!哥!我好害怕!”蓝熙文抽搭着鼻子环着蓝熙书的脖子,下巴歪搭在蓝熙书的肩头,眼泪哗哗而下。
差不多每个人都眼睛湿了,唯独耗子,耗子事外人一样下马把陈六福的短火铳给没收了。
但是耗子看到了一具尸体。
“房子!”蓝熙书再也说不出第二句。
“四少!”井貌安巴巴的轻喊了一句。
蓝熙文没听见,倒是蓝熙书一激灵,这什么场合卿卿我我?
“快!把陈六福他们拖到沙窝子里埋了,要快!不留痕迹!”短暂的冲动之后蓝熙书立马恢复了理智,他这一喊,哥几个也没问的,呼啦啦下马拖死人。
这活路会干,很快战场打扫干净,陈六福他们的马都跑光了,尸体集中一个大沙窝子好歹埋了,把王小小几个的尸身找回来和夏十榆的并排在一起,哥几个把自己的破得噜苏的斗篷接下来盖在上面。
呼哧带喘的哥几个都站到了蓝熙书面前,夏十榆走了,蓝熙书自然而然的成了大家的主心骨。
蓝熙书看向耗子,耗子说:“皇上亲征已然到了喜峰口!”
哥几个隐隐的激动,忽然又一阵悲伤。
蓝熙书点点头,错动后槽牙看着一圈儿满身血满身伤满身土的哥几个,每个与之对视的眼神都铿锵肃然。
“记住,我要说的这几句话,我们遇到鞑子,夏十榆夏大人和王小小他们为掩护我们战死,其他一概没有,任何人不许提陈六福,我们从不认识陈六福!”
蓝熙书说完挨个看着哥几个,哥几个挨个点头。
“还有,少说话。如果见到白话文!都给我恭恭敬敬的大人前大人后的喊,不许有一丝异样,如果做不来回避!”蓝熙书又挨个看着哥几个,特别停顿在了井运水脸上,井运水也在咬后槽牙,但他懂蓝熙书的意思,井运水点头。
哥几个都不说话。
“我们要活着,就要这么做,必须听我的!但是我告诉你们和我自己,我蓝三少是记仇的人,今时今日老大和兄弟们的仇,我会牢牢的记住!”蓝熙书一字一句说完,嘴巴不可抑制的抖动着,他压抑着不让眼泪模糊面前兄弟们的容颜:“我们会让他加倍偿还,但是在时机尚未成熟前切不可意气用事,我们每个人都要好好的活着,将来手刃白话文!”
白话文三个字在蓝熙书的唇齿间碾压,蓝熙书冰冷的眼神看向高远无尽的苍穹。
胡大疙瘩发出轻微的啜泣声。
哥几个都在唿扇鼻翅,井貌安抹了一把鼻涕又抹了一把鼻涕。
“白话文和夏煜扈从皇上亲征了。”耗子又递过一句话,他在掀起夏十榆盖脸的斗篷一角,看着看着跪在沙地上呜咽成声。
第一百七十八章 帝师
“驻龙门所锦衣卫总旗蓝熙书见过夏大人!”蓝熙书被一个五军营的亲兵架着给闻听消息赶过来的锦衣卫佥事夏煜见礼。
这么多高官显贵里面,蓝熙书就认识夏煜,这让他多少有点儿人贱卑微的感觉。
到处是甲胄鲜明的士兵,各路将领威风凛凛的来往,杏黄旗金龙招展,探马蓝旗来去匆匆,没见过这么大场面,哥几个包括蓝熙书有点儿晕场,特别是葛大,眼睛都不够使得了。
除了蓝熙书被架着勉强行走以外,独立站着的就是葛大了,其余的哥几个都被抬着进了关,也不全是装,真是负伤累累,要搁寻常人早撂挑子了。
这样好,紧急情况下两眼一翻晕倒了事,这是蓝熙书授意的,万一漏了马脚可就糟了。
井运水哥几个被抬着路过蓝熙书的时候,蓝熙书感觉哥几个很享受,他们与其说是昏迷还不如说是借机沉睡。
葛大也跟着见礼,但没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报号,身份尴尬,而硬气惯了,让他昏迷装样他还不会。
夏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落在蓝熙书脸上,:“夏十榆夏千户呢?”
“夏大人不幸……”蓝熙书真不是装的,一下子哽住说不下去了,有兵丁抬着夏十榆几个的尸体路过,夏煜疾步上前撩开破斗篷,呆怔了一下,旁边一个五十来岁的锦衣卫四品官服罩身的人凑上脑袋,夏煜手指捋着八字胡暗叹气,放下斗篷,那个短须白脸的人撩起斗篷又仔细看了少许才放下,一挥手,兵丁把人抬走了。
蓝熙书对夏煜身边这个人的一举一动给予了特别关注。
如果猜得不错,这个人应该就是神斗已久的白话文,早听说白话文是个白净面善的矮个子,能在夏煜身旁随意举手投足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蓝熙书难以说清自己此时看到白话文的心情,他的整个身体连嘴唇都哆嗦了,他呲牙咧嘴的忍痛表情让旁边的小兵很同情,使劲儿托着蓝熙书的胳膊肘,蓝熙书索性把重心转移。
“你们怎么进来的?就你们这几个人?”白净脸胡须规整的白话文阴着脸眼睛狐疑的看着蓝熙书问话:“奥!还有你再说一遍是谁?”
问话的当口,白话文观察着蓝熙书还不时的斜眼捎带着不远处的夏煜。
夏煜在吩咐一个百户,短须粗犷的汉子频频点头,并不时的看向这边,接着井运水一干被抬着的伤员跟他去了。
蓝熙书一脸惶恐的数着白话文脸上的浅麻子,一副小兵不经世面不知所错的表情。
旁边架着他的兵丁赶紧晃了他一下说:“这是你们锦衣卫北镇抚司白大人!”
果然是他!
蓝熙书深深地记住了这张麻子脸,再次伤重不支的见礼,半边重心依托在旁边的兵丁胳膊上,旁边的小家伙年纪不大却也膀大腰圆,却也忍不住吭哧了一下,憋气用力架着蓝熙书。
“属下蓝熙书见过白大人!出去了一百多人,只剩下我们这几个了,我们一路被鞑子纠缠,临近喜峰口夏大人为掩护我们而惨遭不幸,多亏英国公的先锋探马出关巡查我们才得以脱险!”
蓝熙书所指的英国公就是张辅,皇上的深为倚重的能臣,一提张辅,就一个把锦衣卫镇抚司玩得转的白话文听了也是脊背一僵。
白话文拧着眉头见夏煜往这边走了,赶紧俯身问:“可有重大军情?”
蓝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