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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大海照得如白昼一般。刺眼的光亮映在如冰雪般寒冷的兵器之上,兵器在将士们的手中或是舞动,或是沾血,一时间白刃相接,金鼓连天,草原的烈火同中原的士兵们拼杀在一处,倘若说“你死我活”尚不能形容,那便只有用手中的刀剑说话,方能向上天说理了罢!
前方拼杀得火热,约一个时辰之后,想着宋军应是渐渐支撑不住了,雨也小了些儿,远处的海面竟还见了夕阳,图那心中兴奋不已,想着这才是长生天所赐的福音。当即命自己所在的帅船上的乐师们将鼓、镲、木琴等乐器般到甲板上的棚子里来,又命除下备些好的酒菜,在棚子当中饮酒听乐,颇与那“草船借箭”相像。此做法一是效仿那孔明的空城计,二便是给李恒所率之军发出再次猛攻的信号:雨下得这般大,用作信号的烟花是断断用不得了,因雨也小了些儿,故此这鼓乐之声方是最好的法子,又可另敌军踌躇迷离,岂非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张弘范虽知图那的计划,却也有些担心,一面吃着酒,一面看着仍在拼杀的海上:“装作这般悠闲,若是成了真的,岂非是弄巧成拙了?宋兵断是知晓‘空城计’这一出的,若他们不上当,可怎生是好啊?”
图那笑道:“元帅戎马多年,怎地这会子糊涂起来了?眼下乱到不行,张世杰、陆秀夫还能想到这是‘空城计’么?我知晓他们,在宋人看来,蒙古人是那些取得大捷便要庆祝的部族,故此有了小捷,也是要饮酒作乐的。现在宋兵正节节败退,正是我们饮酒听乐的好时候,双方又正拼杀得厉害,他们如何能想到这是计策?”说罢,回身对一旁的乐师说道,“再将鼓乐声大些儿!”
乐师们依言又加了两面鼓,换了一批乐师,乐声骤然加剧,声音大了许多,韵律却是不减,也怪乎图那相信这在宋人看来是饮酒作乐之举了。这里奏着乐,远处的李恒之军早已听了此讯息,便稍作休整,只待宋军再次败退一支队伍来时发动攻势。
元兵的计划天衣无缝,已经离了孤岛的张世杰断断没有想到这些,正在拼杀之中的他听到敌军的帅船上鼓声大作,也正如图那想的那般,他真是以为这是敌军取得了小捷,在帅船之上饮酒作乐:蒙古人不论到哪里都会带着马奶酒和干肉,随时备下庆祝的。
——这是一支常胜之军。
“丞相,现在究竟如何!天气这般恶劣,蒙古人又饮酒气将我们,我们莫非要做那俎上鱼肉么!”副将急到不行,恨不能立时跳进海中逃脱这些焦虑。
张世杰持长矛在手,重重一叹:“休要理会他们!蒙古人以为这天下是他们的了,却未曾想过大宋皇帝尚在,哪里容得他们称王!我们只管打退他们便是……”
张世杰所想也正合了图那的法子:只知抗敌,却不知这“饮酒作乐”原是计谋来着。故此,张世杰略略同副将讲了几句之后,才要舞麾命令再行冲杀,不料,元军竟在鼓乐声中自南北两面同时冲杀过来。张世杰大惊,慌忙调正队伍应战。但宋军本就已在包围之中,如今又是腹背受敌,因此只得仓促迎战,断是想不到什么战术、战法的。
“崖山之战胜负在此一举!”图那如雄视天下的王者一般立在甲板上,舞动金刀向前指去,“大元的勇士们,用你们手里的马刀去夺取自己应得的东西罢!”
听令而行,元兵如此时的大雨般向张世杰的舰队进行猛攻,闪电与兵器相应,竟显得如此的凄悲,——海水素日里如镜子般地平静,这会子却咆哮着看那你死我活的事情,难道不是颓败、凄悲的事情么?
图那率部勇猛拼杀,周遭的一切似都顾不得了,也断断没有想到去看宋军的船只情况。就在此时,已停了许久没有响动的老天突然一个炸雷劈下,奇丽万状的雷电劈开昏暗的天,直击向宋军的一艘战船,高高立起的桅杆自然受不住雷电,绳断旗落的瞬间也轰然倒塌。
“丞相!帅旗!大宋的帅旗!”副将惊恐得声音也变得凄厉起来。
张世杰才要看去,此时又是几个焦雷落下,自己这方许多战船的樯旗竟都纷纷落下,桅杆也是接连被劈断。
“帅旗倒了!帅旗倒了!”
“老天爷发怒了!这是老天爷发怒了!”
“先且逃命去罢,休要留在这里葬身鱼腹……”
宋军的士兵们见帅旗竟然被雷电劈入海中,本就对今日的天气恐慌的他们此时完全不想再战,只想着若能好生逃了出去便是最好,若是不能,也不要死在这海上,若是被大鱼吃了去,岂非连个全尸都没有了?于是,四散逃跑的宋军或是抓了木板跳入海中逃生,或是匆匆地架了小舟逃走,又或是干脆扔掉兵器投降,一时间宋军的战舰上乱作一团,好生热闹!
张世杰愣愣地立在甲板上看着一切,眼前如此之乱,该是他心急如焚的时候,但许是一时的太过焦急将他击懵了,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看着这一切,再动不得。
“丞相小心!”
副将一个纵身扑来,将张世杰推到一旁,自己则正被倒下来的桅杆砸个正着,当即气绝身亡!
“……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啊……”
张世杰猛然重叹,旋即命帅船上的亲兵取来刀斧等物,砍断绳缆,准备轻装冲开一条血路,杀出重围。他想着幼主还在孤岛一侧的船上,自己断断不能就此战死,倘若护不得幼主安稳,岂非自己要成了大宋的罪人!
“我去擒他!”见张世杰要逃,张弘范急急地要率部去追。
图那伸手将其拦下,笑道:“大可不必了。”
张弘范急道:“如何不必!若是他护得小皇帝逃了,岂不是放虎归山,要等他们东山再起攻打大元么!”
图那摇摇头:“小皇帝已然逃不掉了,若我没有猜错,那陆秀夫是断断不做降臣的,我们又何必逼他如此?”
图那这里算得不错,陆秀夫等人虽不想做降臣,但老天似也是不帮他们的:桅杆接连断掉不说,兵勇也是四散逃了,时近黄昏之时,风雨骤然加剧,似龙王爷发怒一般,将这海上搅起四丈多高的大浪来,因宋军出征的船只此时已经散了,断断受不住这般摧残,早已散落一片,孤舟一般在海上漂零着。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风雨更甚,咫尺之间景物难辨。这般的景象,漫说是图那,就是较他仗打得多的张弘范,也没有见过的,又何况是心里已然怕起来的宋军?
“风雨大作……看来是老天不亡我大宋的血脉!”
张世杰心里有了主意,趁着海面混乱,忙忙地命人驾上一艘轻舟自元兵帅船后面绕将出去,去幼主的座船之上将幼主接了来,好速速脱险。如今宋元混战,宋军虽是节节败退,但应也知看到了战事,应不会注意小事情的,故此此时最是逃脱的好时候。张世杰只想着好生护了幼主出去,也算得为大宋立的又一件功劳了。
且说张世杰这里派了轻舟出去,在幼主座船上的陆秀夫可是不晓得这些,一直在舟中观察战事的他心已凉透:大军压境,我军战败而逃,帅旗已然不保,将无且兵无,如今幼主已是孤身皇帝,又哪里来的“护驾”之说?
“丞相,天气这般不好,不若收了兵,明日再战罢!”赵昺奶声奶气地说道。
陆秀夫低头看向身边的娃儿,心如刀绞:这便是大宋的天子,只有几岁的孩子,却要其撑起整个国家,也怪乎要国破家亡了!想来,蒙古人有些时候虽是懂得情理,但不知对旧朝的君主是何对待,他也听说景王爷被忽必烈封了官职,赵心玉还成了元人的公主,但也因他们不是大宋真正的皇帝,只是皇室之亲而已,才不会被杀罢,——便是那没被杀了的宋恭帝和谢太后,也是被幽禁起来,终生不得自由,又哪有威严可言?
“皇上不必担心,微臣不会让皇上的威名毁于这里!”陆秀夫语气凝重,与这天气一般让人捉摸不透。
他这里正想着办法,只见自座船一侧忽地传来呼喊的声音:“陆丞相速速送了皇上下来,末将定誓死保护皇上!”
陆秀夫循声望去,原来是张世杰的另一员副将驾了轻舟在下边喊话,又听其方才的话语,想来是张世杰那里也守不住了,要护送了幼主出去。可陆秀夫又何尝不知晓眼前的情况?自海上之战起来时,他便一直守在幼主身边,见得那宋军如惊弓之鸟般地逃散,心中早已没了念想儿,这会子又见元兵那星罗棋布的战舰,料想是逃不出去了,深知事已不可为。但那副将如何在这紧要关头来接幼主?对方也定是见了眼前的情况,莫非还要硬拼不成么?若是其将幼主掳了去而向蒙古人卖主求荣,大宋岂非真的就此绝迹了!可若不逃出去,招致幼主被蒙古人俘虏或是被杀,也是大大的不忠不义!
“请回去罢!陆某人自有决断!”陆秀夫正了正战盔,向船下的人喊道。
张世杰的副将急道:“纵然陆丞相与我家丞相有何不合,但眼下保住皇上性命要紧,大宋断断不能没了君主,若是落到蒙古人手里……”
“皇上绝不会落入他人之手!”陆秀夫猛然大声,嗓门竟盖过了横扫而来的巨浪。
副将也是急了,也不说话,就要跃到船上来。陆秀夫见状抽出剑来候着,直至那员副将爬到缆绳中间,才猛地挥剑砍去,副将应声落水,霎时淹没在汹涌的波涛之中。
军师见陆秀夫竟除掉了前来接应的自己人,大为疑惑:“丞相如何不让皇上逃了?虽是不好听,倒也能保住性命的,强过被蒙古人掳去。”
陆秀夫苦笑道:“如今国家已亡,今日之战又断不是大宋能胜了的,既都一样,何不千古留名?”
军师心里一沉:“丞相莫非是要……”
陆秀夫伸手打断对方的话,向前走了几步,像是自言自语地,也像是在和对方说话:“皇上的座船大而笨重,本就行得缓慢,如今又与其他舰船紧紧环结,定是逃不出的。蒙古人的战舰星罗棋布,纵然是大罗神仙也不能毁其一二。自古以来,虽新朝旧朝交替之事已有上百,但末帝下场却是不一,流芳百世也有,遭人唾骂也有。皇上尚且年幼,自不能逃得出去,不若就在这茫茫海上留与后世美名罢……”说罢,扔下听得胆战心惊的军师不管,径直回到船舱里去了。
“与我更换朝服!”回到仓里,陆秀夫沉声命令自己的结发妻子。
陆夫人奇道:“战事吃紧,你换了朝服作甚?”
陆秀夫正色着:“你与我换来便是,休要再问其他。”
于是,陆夫人也不再多问,忙忙地与夫君拿来了盛装朝服、玉珠乌纱,细细地与其换好之后,陆秀夫又自船檐上取下青铜宝剑,牢牢地握住剑柄,看着自己的爱妻,目光甚是不舍。
陆夫人也害怕起来:“官人休要唬我,你究竟要作甚?”
陆秀夫叹道:“你我夫妻一场,我断不能让你落入蒙古人的手里。有道是‘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我如今也要去了,如何单留你一人在这世上受苦?你投了海去罢,我与皇上随后便到。”
陆夫人惊得瞪圆了杏眼,久久地说不出话来。半晌,已是两行清泪滚滚而下:“官人的话若是认真的,我自会听得。自嫁与你那日起,我就知道官人定不是那投敌叛国之人,适才放心了。官人的话不错,我若落到蒙古人的手里,便是你不想名声好坏,我也是不依的,如今又逃不得,不若就与官人同去了,来生也好再见!”说罢真就移动金莲,缓缓地来至甲板之上。
陆秀夫强忍泪水,颤声道:“你我夫妻情深,却不能在此时同去。娘子且放心,一会我自会去,黄泉路上岂能让你孤单一人!”
陆夫人含泪笑了笑,又再看了夫君一眼,随后猛然转身,纵身入海,落入之时溅起的浪花竟似宝石般的晶莹。
眼见结发之妻纵身入海,却是源自于自己的逼迫,陆秀夫心里似被刀割一般,更是恨着蒙古人,想着若不是他们入侵至此,自己何故家破人亡?想着,眼角也溢出泪来,连忙伸手抹去,转身来至赵昺下榻。
赵昺正抱了茶壶喝茶,见陆秀夫盛装朝服、手提宝剑走了进来,尚且年幼的他也是有些奇怪:“陆丞相究竟何事慌张至此?难不成是战败?那便撤退了罢,改日再同蒙古人一决高下的好,不若现在冲将出去也是好的……”
“皇上!”陆秀夫直直地跪下,声音凝重,“还望皇上能识得大体,万不要落入蒙古人手中。”
赵昺奇道:“我如何落入蒙古人手中?”
“皇上!现在元兵的战舰已将座船围得水泄不通,是断断逃不出去的,——若是冒死冲出,也定落入贼人之手。皇上若是留在座船之上,只怕是有卖主求荣的人对皇上不利!”陆秀夫说着将宝剑远远地扔出,自袖中取出一条素白的绸带,双手捧着,抖抖地呈至赵昺面前,“国事至今一败涂地,皇上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