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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崖一听,这江虎说话貌似粗俗的很,可陆崖知道他所说并非实话,也不戳破,笑道:“说哪里话来。我看你的面相将来必是大富大贵,为帅之才。”
肖玉天、江虎全都一怔,陆崖看在眼里,却默不作声,端起酒杯独自饮了。
肖玉天道:“他是什么帅才,粗人而已。”
陆崖心想,方才江虎的回答只简简单单便隐藏住身份,免人怀疑,他哪里是粗人,他可心细得很。陆崖微微一笑:“面相如此,这东西也算不得准的。”
肖玉天道:“陆兄还会看相呢,这个我其实也不相信的。”
尹兰倒是颇感兴趣,道:“你倒为我看看相?”
陆崖转脸见尹兰看着自己,居然慌乱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似有小鹿乱闯,故作镇静道:“尹姑娘风华绝代,将来定长命百岁,多福多寿。”
尹兰笑道:“倒真像是拜寿的话。你连我的脸都看不到,如何能算得准?”
见尹兰看着自己,陆崖把头低下,道:“正是,我只是信口胡说,看相算命什么的都是挑好话说,哪里能信。”
尹兰听罢倒有些不高兴,道:“那你说我多福多寿的话便是假的了?”
陆崖道:“我说的这句一定成真。”尹兰把手轻捂了下嘴,似乎又笑了,其实她戴着面纱,便是大笑别人也看不到她的牙齿,这个动作只是习惯罢了。
这时,另一桌东坡肉已经端上来了,那桌三位顾不得其他,只管吃肉喝酒,也不用筷子,伸手便抓,弄得满手满脸都是油。
肖玉天见状问道:“这几位英雄也有趣的很,陆贤弟可否与我引荐。”
陆崖答道:“那几位是我的师兄,大个子的叫陈一华、又小又瘦的叫付二探、那跛脚的叫谢三安。”
肖玉天惊道:“适才见陆贤弟与那跛脚之人出手不凡,原来是江南大侠辛不平的弟子。”
陆崖道:“肖大哥也知道我师父的名号吗?”
肖玉天道:“江南大侠的名头谁人不知,便是他的三个徒弟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只是陆贤弟的名字倒不曾听说。”
陆崖道:“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从不在外走动,因此不及我师兄那么有名。”
肖玉天含笑道:“不如请他们前来同坐,如何?”
陆崖道:“我几位师兄都是粗鲁人,不懂得礼节,他们在那边自己吃喝反倒自在高兴些。”
其实肖玉天见那三人狼吞虎咽的模样,再加上脏兮兮的衣服,本就不喜,只是表面说些客套话而已,便岔开话题道:“原来如此,这东坡肉他们吃的确实很香,陆贤弟可知道东坡肉的来历?可曾吃过?”
陆崖道:“那自然便是苏东坡所创了。小弟倒不曾吃过。”
肖玉天道:“正是苏轼所创,据说是当年苏轼在杭州为官之时,太湖泛滥,苏轼率领军民赈灾,杭州百姓为感谢苏东坡,便称苏轼所建堤坝为‘苏堤’,且以美酒相赠,苏轼则以大块方肉回赠,这肉故由得名东坡肉。不过那小二说他这酒店的东坡肉最有好吃,倒是不实,东坡肉最好吃的还应是徐州,苏东坡在徐州为官之时所创。”
陆崖道:“想不到杭州与苏大人有这么多渊源,肖大哥见识真够广的。”
肖玉天笑道:“说哪里话来,这些故事在杭州一代妇孺皆知,算不得什么。要不我们也叫一份所谓的‘东坡肉’尝尝如何。”
陆崖道:“如此甚好。要肖大哥破费了。”
“说哪里话来。”肖玉天摆摆手,招呼小二也上一份东坡肉。
尹兰道:“这东坡肉,需要文火调制,少放些水,待熟了时再闷一会,到时才好吃呢,我们要吃上正宗的东坡肉可还要等上很久。”
陆崖道:“莫非尹姑娘还精通厨艺?”
尹兰道:“谈不上精通,我自幼便喜爱这些杂七杂八的学问而已。”
肖玉天道:“我表妹琴棋书画、女红烹饪、医药星卜无一不精。她和你说谈不上精通,是客气着说呢。”
几人继续谈着些杭州的风土人情,陆崖开拓了不少眼界,肖玉天等人见陆崖似乎并无太多阅历,反倒觉得没什么隔阂,便讲一些奇闻异事,陆崖也听得津津有味。
不多时,东坡肉已端上来,陆崖见这东坡肉用一个小坛子盛着,整整齐齐摆成九块,颜色鲜红,分为三层,上一层肉皮晶莹剔透,下面有一段肥肉,最下面一层才是精肉,用筷子碰一碰便微微一颤。陆崖夹起一块放入嘴里,入口即化,满口留香,陆崖终年在山上何曾吃过如此美味,当真觉得这家店的东坡肉名副其实。
陆崖道:“味道不错啊,这是我长这么大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肖大哥也来尝尝吧。”
尹兰笑道:“这算不得最好吃,它火候其实还未到,若要吃到最好的东坡肉,恐怕还要再要文火煨上一个时辰呢,所以说这家店的东坡肉不怎么样的。”
陆崖道:“对我来说就已经很好吃了。”
肖玉天看看外面道:“现在天色不早了,等下西湖有灯会,陆贤弟不如与我们同去赏灯如何?”
陆崖心想,师父叫我们少惹是非,我这几位师兄都是爱惹事之人,还是不要给人家添麻烦的好,正想拒绝。哪知付二探听到连拍手掌,叫道:“好啊,我们这次来便是要观灯的,正好是一路。”
陆崖心中叫苦,想要婉拒也已经不能了,只好答应。
几人喝着花雕,吃着东坡肉,高谈阔论,陆崖时不时谈起崖山海战之事,肖玉天也是扼腕叹息,唯独江虎始终一言不发,如此不知不觉天便黑了下来。
小雪时断时下,路面的雪早已融化了,岸边杨柳却有一层淡淡的银霜,薄薄的轻雾笼罩在苏堤周围,华灯初上,映照西湖果然如人间仙境一般。
陆崖等人心情大好,谈到西湖美景,肖玉天道:“当年这西湖是在杭州城外的,杭州三面环山,古时是一坐大镇,蒙古入侵中原之后,才把城墙扩建,西湖也就顺理成章地进入城内。”
陆崖道:“蒙古人入主中原,似乎使这里变化不少,可这的风俗还和过去一样,谁能想到这天下已经是蒙古人的了?”
肖玉天叹了口气道:“不错,好在张弘范当年极力保护这些风俗习惯,否则今日的元宵节恐怕就要喝马奶吃羊肉了。”
尹兰道:“这么说那张弘范倒是好人了?”
肖玉天道:“他算好人,世界上就没有坏人了。他是汉人的仇敌这一点,便是历经千百年也是改变不了的。”
他们几个说起国家兴衰之事,都长吁短叹。可另一桌只管杯来盏去,豪饮狂吃,那桌的三人天生鲁钝,哪管天与地的纷繁错乱,怎去想人世间的苦闷忧愁,可也正因为他们较常人单纯,却显得更开心些。
第7章(下)神箭手初显江南
杭州今日灯会,尽管天下着雪,有些冷,可来来往往观灯的人却越来越多。除了放灯的便是一些做买卖的小贩,有些大户的商铺还准备一些游戏,以吸引游客。有猜灯谜的、有对对子的,还有些文人在此吟诗弄词。
陆崖一行人吃罢了饭,便到街上闲逛,走到一个对对联的铺子前看热闹。
见招牌上写着“李家文阁”,是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铺,从门脸看来绝对是杭州首屈一指的大店铺,门口挂了许多花灯,灯前绳子上挂着很多对联,只有上联没有下联。
见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提笔在一幅对联上写字,店家看后便拿了一盏花灯给那书生。付二探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便问:“这是搞哪门子的买卖?”
肖玉天道:“这是对对子的,若对上来便可拿一盏灯走。”
付二探道:“那与我没什么关系,老子又不认识字,就算认识字我也不会写。会写也未必写得对。”
陈一华道:“你不……不不会怕什么,师弟会就就行了。”
陆崖道:“我也不会啊。我虽读过书,却不太懂对对子。”
尹兰微微一笑:“这不难,我来试试,赢得了彩头就送与你们好了。”
付二探大喜,拍手叫好。
尹兰随意来到一幅对联前,念道:“轻雪迷城,孤身影单偕谁老?”念罢转身对众人说道:“这句好,正好应了今日之景。”
陆崖摇摇头道:“只是觉得有些太孤独了。”
尹兰一怔,若有所思,心想这也许正是我将来要过的日子吧。想罢她便在桌上拿起笔来,在下联位置刷刷点点。然后将下联交与店家,那店家点点头,说声:“好。”便将一盏花灯交与尹兰。
尹兰又把花灯转交给陆崖,陆崖提着花灯,看了一眼下联念道:“清风醉月,独自操琴对酒吟。果然也是好对。”
刚要给付二探,那付二探却又不要了,道:“我不要这个,这个太小了。这个对对联就是说话嘛,字一样就行了,你念给我听,我也能对。我要那个最大个的。”说罢用手一指边上一个超大的灯笼。
陆崖摇摇头,表示无奈,只得念道:“烟锁池塘柳。也是应了今日之景啊,有趣。”
付二探道:“才五个字,太好对了。听我的……”众人都等着听他如何对下联,哪知等了好半天,只见他抓耳挠腮道:“等我再想想。”
众人一阵大笑,付二探把头发抓了几把下来,又想了半天道:“有了,鸡鸭鹅狗猪!”
众人又一阵大笑,陆崖拍拍付二探肩膀道:“二哥,你这个的上联应该是坑蒙拐骗偷才对。”
陈一华道:“那这样我……我也能对,吃喝拉……拉……拉撒睡。”他说话口吃,反而比付二探说的更可笑,连一直不苟言笑的江虎也忍不住笑出声。
尹兰止住笑声道:“你们俩的话倒是个绝对呢。”
陈一华与付二探不知是讥笑之话,反而觉得自己对的不错,走到大灯前摘下来便走,那店家赶紧拦住,“二位客官干什么?”
付二探道:“我们对上来了,鸡鸭鹅狗猪,吃喝拉撒睡,你随便挑一个挂上吧。”店家一听,这两句哪一句挂上也不算人话啊,怎肯叫他们便走。嚷道:“此乃绝对,自古无人能对上,别说你们几个老粗,便是前朝状元也难对得工整。”
陆崖上前制止二人道:“二位师兄你们哪里对上来了,这上联看似简单实则极难。这五个字包涵金木水火土五行,若要对上必须也以五行或五方相对。”
尹兰听店家说话太狂妄,便道:“为什么非得状元才能对上?我幼年时,邻居家有个卖菜的阿婆倒是教过这么个对子,今日倒请店家看看她对得好不好。”
那店家心想你们家住哪里?邻居家卖菜的也会吟诗作对?也不答话,含笑看着尹兰,“请便。”
尹兰见灯棉在火光下跳跃,不慌不忙提笔在下联上写到:棉燃锦湖堤。
肖玉天看罢,连声叫好:“上联烟锁池塘柳,正说这西湖之上轻雾环绕,表妹下联却是说这苏堤上灯火通明,今日又适逢下雪,西湖自然是锦湖,果然对得好。”
付二探等人也听不明白,见肖玉天说好,也都跟着叫好。
尹兰递给店家过目,道:“人家教的,不知对的是否工整。”
店家看罢还有些不服气,道:“那卖菜的阿婆倒是教得不错,虽不算工整可也说得过去了,灯你们拿去吧。”
付二探高高兴兴,拿着灯笼对尹兰道:“小姑娘厉害,了不起,哈哈,比我对的好多了。”
陈一华附和道:“当……当然比你对……对得好,和我……比可还……还差点。”
众人又免不了大笑一番。
付二探提着花灯前面引路,几个人离别了店家继续游玩。前面忽然马蹄声响,接着人群一阵骚乱纷纷向两边躲避。只见骑着一匹高头大马的官员在前开路,闪得慢的便是一鞭子。
后面几百人簇拥着一抬大轿,轿帘挽起,里面坐着一个大白胖子,看样子足有三四百斤重,八个壮汉抬那轿子,却面不改色。再看那胖子穿着官服,头戴个斗大的貂皮帽子,眼睛本来就不大,又被一堆肥肉挤成了一条缝,蒜头鼻子,翻船嘴,一脸的凶恶之相。
前面有人敲着锣喊:“宰相桑哥大人前来体察民情,闲杂人等回避。”
陆崖心道:你既是体察民情为何非走这闹市,那么多路你不走,偏来这里耍什么威风?
尹兰低声道:“这分明是找我们汉人的晦气。”
陆崖闻听点点头,肖玉天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桑哥的队伍正从他们面前经过,眼看队伍就要走完,后面又现出一匹黑色的马来,马上端坐一员大将,浓眉阔口,黑盔黑甲,陆崖一见却是李恒,心想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十年之后还会碰见他?只是他脸上干干净净,想是当年被陈一华拔光了胡子便再未留出来。马的两侧正是黑山、黑塔,黑山坏了一只眼睛,用眼罩盖着。
陆崖在人群之中,李恒不曾留意,况且十年光阴,陆崖早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模样,可李恒变化却不大。
陈一华虽有些痴傻,记性倒不错,一眼便认出李恒来,玩心骤起,抢过付二探的花灯,趁李恒的黑马刚走过,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