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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威道:“这算打的哪门子啊?敌我不分,乱打一气。有嘴也说不清。”
这时只听沈志远招呼大家进厅堂。
厅堂内灯火如昼。
沈志远十分颓丧,双手抱拳向大家行礼、沉声道:“各位,三派受伤之人,无一能活,受的都是致命伤,想不到五梅门用心如此恶毒妄图加祸沈某,使沈某百口难辨,也把诸位推进了这趟浑水,再也洗之不净,如今三大派必然还要大举兴师问罪,武林正道也必将沈某当作元凶,往后之事,殊难预料,但步步危机,处处荆棘已是无疑。沈某方寸已乱,不知如何处置,还望各位教我。”言毕坐下,沮丧已极。
孟彪道:“今夜情势殊难预料,所幸我方并无伤亡,尚可从长计议。”
严子林道:“唯其我方无伤亡。更见其用心之恶毒!”
一句话提醒了大家,纷纷议论刚才的拼斗,都感到对方未出全力,然对三派人士便绝不容清,此等计谋当真是毒辣已极。
伍云道:“黑衣蒙面人人数不多,但均系一流好手,甚至还有顶尖高手,与老爷子我交手的一个,功力之强,武功之高,放眼江湖,只怕没有几个。这足以证实对方来头不小,恐与歧山四凶禽有关,如今江湖已被搅乱,对方行动必不只此一桩,下一步还不知有多少诡计要施展。我辈既已蒙冤,一时也解说不清,谁要上门找岔,我老爷子定不轻饶。只管放心住下,以静制动,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志远道:“前辈,若是三大派再大举而来,这……”
“来了又怎么?讲得清则讲,讲不清就动手,看看有谁敢向我老爷子瞪眼吹胡子!”
沈志远不以为然,但不好得罪了这位心高气傲的前辈,只好不说话。
任继发道:“三大派误会已深,如此下去,只怕难解冤仇。”
沈竹青怒道:“管他大派小派,他们不讲理,我们又何必要低声下气?要打便打,结下冤仇就结下冤仇,看看到头谁吃亏!”
李剑心暗想,这师徒俩性情倒根相似,难怪老爷子看中了她,收她为记名弟子了,只不过这样打下去,不是正好投了敌人的心意么?
于是开口道:“沈东家,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沈志远忙道:“李公子有话请讲。”
李剑心道:“时下敌暗我明,处处被人牵引上钩,彼方对我方清形了如指掌,我方对彼方却一无所知,长此下去,正道人士互相残杀,彼等则收渔人之利,故此在下以为,可否暂时离开南京,潜去踪迹,暗中追查黑衣蒙面人的行踪,刺探彼等之内情,以期找出匪穴,认出真凶,然后集合武林正道人士,一鼓而歼之,永除江湖之患,浅见当否,望各位前辈及东家斟酌裁决。”
一席话,说得众人均为点头,表示赞许。
沈志远觉得此话说得颇合心意,便道:“公子之言不差,此举确为上策!”
伍云小眼一翻,道:“娃儿此话虽好,但我辈突然消失踪影,岂不是不打自招,承认与五梅门一伙了吗?”
沈竹青觉得李剑心的话确有道理,但她却不能抬高了他,要不然他以后更傲慢了,于是说道:“真是个好主意,哼!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要是离开南京躲起来,别人以为我们畏罪潜逃,那不是更说不清了吗?”
李剑心见话不投机,留此无益,便起立道:“在下等要回去禀报关爷,告辞!”
沈志远忙加以挽留:“公子且慢,大家从长计议,定出个方略才好。”
沈竹青见他依然如此高傲,不禁气上加气,冷笑道:“爹爹,如今沈家已是不祥之地,让人家早离开也好,何必强人所难呢?”
伍云则道:“年青人好大的火气,在前辈面前也敢如此骄傲,这不太放肆了么?”
沈志远本想斥责女儿几句。无奈伍云也如是说,只好又把话咽了进去。
那厢孟云天冷声道:“沈伯父,合你我和严叔叔三家之力,再有伍老前辈为马首,怕什么黑衣蒙面人?怕什么三派之众?多一个外人也帮不了大忙,何必留下呢?”
盂彪斥道:“你少开口,自有你沈伯父做主!”
李剑心并不气愤,只是感到寒心,这些人怎地如此无可理喻,再留下岂不是太不知趣?
人该识相才是。
他向沈志远抱拳一礼:“在下确有事回家,改日再向东家请安。”
然后又向厅内请人抱拳:“在下告辞。”
也不等沈志远答话,径自出厅。
沈志远只好陪送出来,边走边道:“李公子、老夫甚感歉意,以后借重之处尚多,望公子原宥。”
李剑心止步道:“东家请留步。时下情势险恶,在下决不袖手旁观。望东家保重!”
沈志远十分感动:“公子待人诚挚,老夫十分敬仰,也请多多保重。”
当下,李剑心等四人回了道义宅。
沈志远巧施妙计,与五梅门里应外合全歼三大派高手的流言一夜间传遍南京城。
据传,苍山独夫伍云、天玄剑严子林、开山掌孟彪、无影侠医李剑心也是帮凶,与沈志远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这是受到攻击受了伤冲出合围的人说的,说的人不止一个,而且是三大派中有身份的人亲口诉说,这由不得人不信。事实已千真万确,但是,说这些话的人,还未走出江苏地界,便一个个消失了踪影。和三大派派出的第一拨高手一样,第二拔高手的残兵败将,一个也未回到各自的门派。
当第一拨高手的残余遇上了第二拨高手时,他们除了受伤,一个个还能开口说话。因此,第二拔高手知道了第一拨高手的遭遇。待第二拨高手愤愤然赶到沈家大院兴师问罪时,他们并不知道第一拨高手分别后,便失去了踪影,当第二拨高手残余也无声无息之后,才引起人们的注意。当然,这只是在许多时日之后。
因为,当他们遭到攻击的消息传到各大派之后。各大派均不见有人回来,只当是全军覆没了呢。后来,才知道有几位高手脱出重围,比如少林藏经阁仁慈大师、华山派铁面书生葛炎、恒山派青莲师太,有人亲自见过他们,听他们讲述了经过情形。而此人也不是无名小卒,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当俗家新秀,外号人称玉哪咤的彭俊,彭俊年纪虽轻,辈份甚高,系武当上代掌门的关门弟子,当代掌门的小师弟,武艺高强、为人仗义,他的话自是无人不信。然而,仁慈大师、葛炎、青莲师太,一个也没有回山,不知哪儿去了。
人们惊愕之余,想当然地认定,准是被沈志远及五梅门那一伙人赶尽杀绝了。
少林寺藏经阁首座仁慈大师是何许人?华山派名宿辣手书生是何等人?恒山派青莲师太又是何许人?
他们无一不是名震江湖的武林高手,无一不是名门大派中的顶梁柱。可是居然被人杀害,尸骨无存!
少林寺在诵经、恒山在礼佛、华山在披麻戴孝,三派全都在超渡亡魂,激励生者,誓报此血海深仇!
江湖沸腾了,武林人颤栗了。
五梅余孽,手段残酷不减当年,一场腥风血雨已经降临,武林人士将怎处之?
同仇乱忾、风雨同舟?
事不关己、冷眼旁观?
看风使舵,趋炎附势?
谷分五类,人分九等,岂能一概而论?于是反对者有之,投靠者有之,远遁者有之,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令人奇怪的是,鼎鼎大名的无影侠医李剑心和武林一丑关村夫一伙人,也是三大派第二拨人马遭袭后的第二天从南京城消失了,也许是畏罪潜逃,也许是迁往他处,好继续为恶。
只有苍山独夫伍云、金笔秀士沈志远依然留在沈府,似乎对将要大举而来的三派人众毫不畏惧,要不就是故伎重演,以沈府为钓饵,诱使三派人众入钩。
这使得三派之外的正直人士十分恼怒,有那胆大不怕死的,居然闯入沈府。大兴问罪之师,以匡扶正义。
第一个到沈府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亲眼目睹仁慈大师受伤遁走的武当新秀玉哪咤彭俊。
这天上午,彭俊从“济世堂”大门气势汹地闯入。从南道冲进沈家大院。
正好伍云正在指点沈竹青练功。
彭俊旁若无人,声扬大院:“武当玉哪咤彭俊,特来兴问罪之师,沈志远出来答话!”
伍云和沈竹青相视一愣。
沈竹青叱道:“狂妄小子,私闯民宅,有何企图?”
沈志远、任继发闻声走出小楼。
彭俊侧目一看,是个小美人在向他发威。
“这个丫头是何人?也来岔话,快叫沈志远出来!”
沈志远向他走来,边道:“彭少侠,久闻大名,今日幸会,不知少侠找老夫何事?可否进厅奉茶,在下洗耳恭听。”
见人家彬彬有礼,自己也不能太过份了,便答道:“尊驾可是沈志远沈老板么?”
“不错,老夫正是。”
“你我并无冤仇,但你所作所为,人神共愤,今日本侠特来向你讨回公道,代三派索你项上人头!”
“好大的胆啊!”伍云从一旁踱了过来,“你小子年纪轻轻就活得不耐烦了?我老爷子问你,武当玄清是你何人?”
彭俊道:“玄清道长是本侠师兄,你又是何人,敢来管此闹事?大约也是同党,那就一并来领死!”说着抽出背上长剑。
彭俊人称玉哪咤,除了武艺高强,自然因人长得英俊、倜傥风流的缘故,他这一亮剑动作,干净利落、潇洒飘逸。
伍云瞧这小子果真胆大包天。不禁冷哼一声道:“你知道我老人家是谁?”
“正要令你通名!”
沈竹青气得粉睑通红,抢上前道:“你不长眼睛的东西,连苍山独夫伍老爷子都不认识,还敢上门来叫字号?”
彭俊一听,愣了,旋即定了定心神,道:“苍山独夫虽是前辈,但背叛侠义道,与五梅门余孽同流合污,本侠已将列为敌人,今日一并讨教吧!”
大凡目无余子的人,也瞧不惯眼高于顶的人。彭俊如此托大,不把苍山独夫放在眼里。
让伍老爷子怎么忍得下这口气?于是当场就暴跳如雷,喝道:“小子,玄清见了我老爷子,也不敢如此说话,今日定要教训教训你!”
沈志远忙道:“伍老爷子息怒。彭少侠误听传言,中了五梅门挑拨离间之计,老前辈千万不要计较,待在下好言与之说明就是。”
彭俊喝道:“休要花言巧语,本侠是非分明,岂容你狡辩!”
沈竹青再也忍耐不住,她适才在练灵蛇十三式,用的正好是剑,当即把剑一扬,道:
“臭小子,看招!”一招“青蛇出洞”直向彭俊胸前刺来。
彭俊叫声:“来得好!”手中剑一招“单凤展翅”,不躲不闪,剑注真力,欲将竹青宝剑震飞。
沈竹青本是虚招,一见对方动作,立即变招换式,由“金蛇摇尾”又突变成“金蛇狂舞”。一只宝剑,宛如百十条灵蛇,舞起一片寒光,将彭俊罩入剑网。
彭俊大吃一惊,未料这磁偶似的小美人。居然使出这样怪异的厉害剑招,但他不愧为武当掌门的小师弟,武功已得武当真传。当下立即施展武当剑法,以静制动,以柔克刚,以慢击快,抽、带、提、格、击、刺,将沈竹青的剑招—一破解,但灵蛇十三式是苍山独夫得异人的真传,剑招灵若青蛇,步伐灵活轻捷,身形滑溜利索,在各派剑法中独树一帜。彭俊急切中想占上风却是不能。
他二人这一交手,倏忽过了三十招,直打得势均力敌。
沈志远一旁瞧得呆了,这彭俊武功不凡,就是自己要接下来也只怕十分吃力,想不到竹青学艺不到半月,武技增长如斯,真是名师出高徒。再练以时日,定然出类拔萃,使家中凭添一高手,在对抗五梅门的争斗中,多了一份自保能力,不过,沈志远也看得清楚,青儿内力不如对方,时间一长就会落败。
此时,双方又交手二十回合,果如沈志远所料,沈竹青渐渐力不从心,动作剑招都慢了下来。而彭俊依恃内功深厚,逐渐加力,三尺青锋,剑芒吞缩,犹如灵蛇之七寸,直逼得沈竹青娇喘吁吁,一连后退了五步之多,这时伍云喝声道:“住手!我老爷子有话,要是不听,休怪老爷子以大欺小!”
彭俊和沈竹青收了剑招,倏地两分。
沈竹青面如桃花,娇喘连连,两只眼睛饱含嗔意,狠狠瞪着彭俊。
彭俊见她貌美着花,一副娇嗔模样,心中不禁一动,心想,此女貌若天仙,若要不是生在此等人家,那……
没等他浮想联翩,就被伍云喝声惊破了。
伍云喝道:“小子听着,我老爷子收徒不满半月,内功自不如你,今日且让你回去,一年后再与你比试,那时不把你打趴下才怪!”
彭俊心念陡转,连这个小姑娘都不易对付,这怪老头子可想而知,今日若不依他所言,定是讨不了好去,于是双手一抱,“明年彭俊再来候教,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你问名姓何用?姑娘是五梅门余孽,是妖魔鬼怪,不怕玷辱了名门大派子弟的牛耳?
明年你要是不来,姑娘自会到武当山找你算帐!”
彭俊被戗得面红耳赤,只好讪讪离去。
沈志远叹道:“如此纠缠不休,这如何是好?今日又开罪了武当派,他日不知还有多少人上门兴师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