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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大怒,道:“店伙,你也不问问本人害的问病,是何症状,怎么就乱下药方?”
坐在条凳上待读的病人,一个个摇头叹息,关切地看他如何回答。齐掌柜则提心吊胆,后悔不该让他充数,刚想向病人致歉,打个圆场,却听李剑心回答道:“先生病状,察脉即知,且听在下道来:肾阳不足,腰酸膝软,四肢不温,小腹冷痛,小便不利,夜尿频频。”
中年人听得目瞪口呆,怔了怔方道:“大夫说得不错,这正是本人症状。”
李剑心将单方交给他,轻呼道:“下一位请!”
这一来,情势大变,病人精神大振,再无人敢轻视这位“店伙”,人人面有喜色,巴不得赶快轮到自己诊病。
第二位是个老者,还没替他诊脉,先前那位又回来了。
“大夫,这药只吃三次?”
“不错,三个方子共服九次,包你断根!”
“断根?”
“不错。”
“大夫,我这病已不止一年……”
“不管过去如何,药到病除。”
“这……”
“先生情吧,不断根唯在下是问。”
待病人走完,齐掌柜向他:“小兄弟,你能断定病人吃几服药就能断根?”
“这个自然。”
“这不是太胆大了么?”
“何以见得?”
“有些是顽症,多年医治不好,小兄弟岂能以几个单方就让人断根?要是断不了根,病人找上门来岂不麻烦?”
“不劳掌柜操心,在下自有把握。”
齐掌柜见他如此自信,不禁皱了皱眉,但此刻不便自说,只有过几天看看。
几天后,凡经李剑心诊治过的病人,纷纷上门向他致谢,申言病已痊愈。这使齐掌柜和两位老大夫都大吃一惊对他不得不刮目相看,而通过病人之口,他的大名也传达全城,登门求医的挤塞门庭.齐掌柜大喜过望,赶忙替李剑心设了个席位,让他诊病。
李剑心感到十分为难,不愿给两位老郎中难堪,经过一番思索,决定只看一些疑难顽症,其余便推给两位老郎中,给他们留足了面子。两位老郎中心中自是明白,对他十分感谢。
齐掌柜眼见李剑心果然是个人才,便将每月二两的四金,增加到二十两,并让李剑心与他同桌共餐,对李剑心代礼有加。
李剑心每月送十八两银子回家,家中衣食无愁,爹娘俱都欢喜不尽,手头不再拮据。
孟夏四月,这天,齐掌柜不让李剑心治病,请他和自己到巷里小院视察,看看有无不妥之处。
齐掌柜告诉他:“小兄弟有所不知,老东家治家颇严,一点马虎不得。特别是那位小姐,更是怠慢不得,小心眼儿又多,从小跟镖师护院习得一手拳脚,寻常大汉三五人不是对手,小兄弟,来日见了她,可得小心,免得吃苦。”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巷内,来到小院。门早已开着,里面有十来个店伙在锄草。
跨进院里,李剑心不禁一愣。这哪里是什么小院于,却分明是一个占地十来亩的花园。
只见条条石砌小径,经纬交织,通向小楼、亭阁、平屋。园中芳草茵美,花几朵朵,碧树绿荫,树影婆婆。
齐掌柜径自带着李剑心进小楼巡察。小楼底下有间厅堂,左右各有两室。楼上也作厅堂,一边是东家夫妇的卧室。一边则是小姐和丫鬟的居室,室内家具精致华贵,一尘不染,让李剑心开了眼界。
看完小楼,两人下得楼来,齐掌柜指着离此不远的七间平房道:“这是招待宾客的地方,也不能大意。””
两人一间一间地察看,只见窗明几净,并无不妥之处。
最后,两人到了林前深处的亭子间,亭子已清匠人油漆一新。
齐掌柜这才放下了心,请李剑心在亭外的石椅上就座。
李剑心问道:“东家何日到此?”
齐掌柜道:“往年该在明后两日到,小兄弟,你有什么主意?”
李剑心摇头笑道:“在下哪有什么主意?我看万事俱备,东家来了也该满意才是。”
齐掌柜松口气道:“但愿如此。”
李剑心指着院墙两边的。块空场地问:“那边甚为宽敞,绿草如茵,怎么不差些亭阁,任其空旷?”
“咳,老夫也是这个主意,无奈小姐不允。”
“哦,这又为了什么?”
“她要在那里练武呢。”
“原来如此。”
“对了,小姐练武时不许人偷着,小兄弟可要小心。”
“在下连这院子也不会跨进一步,怎会去看别人练武了”
“小兄弟,你这话就错了。待东家来时,老夫将替小兄弟引荐,以随侍在侧,好照料东家一家大小。以小兄弟精湛的歧黄之术和翩翩风度,不难得利东家赏识……”
李剑心剑屑一皱,面现不悦,道:“在下挂牌行医,不会侍奉东家,齐掌柜就免了这引荐之劳吧!”
齐掌柜先是一愣,继而赞道:“小兄弟不趋炎附势,骨头颇硬,但却不要误会老夫之意。以小兄弟的歧黄之术,不该在此地埋没,要是有东家的资助,小兄弟便可以到南京一展雄才,一则济世救人,二则名利双收,以使双亲安事余年。东家在南京颇有名气,结识的权贵名流不少,小兄弟只有到那儿去,才能扬名四海!”
李剑心听不下去,岔话道:“在下与家父淡泊名利,此生只愿悬壶济世,有个温饱,为平民百姓解除些疾患,心愿便已足矣!”
齐掌柜暗暗自头,笑道:“兄弟不贪名利,一片冰心,老夫小鸡肚肠,倒让小兄弟见笑了。”
李剑心忙道:“齐掌柜心在口快,交浅言深,为在下谋划前程,在下怎敢耻笑掌柜?”
齐掌柜年过五旬,一生阅历甚多,对李剑心的品格甚是赞许,当下哈哈一笑,道:“小兄弟只要不把老夫当做个蝇营狗苟之辈,老夫也就心满意足了。”
李剑心道:“言重、言重,在下岂敢对齐掌柜不敬?”
心想,此者言语不俗,莫非试探于我?以他平日的举止,并不同于生意人,看来也非庸俗之辈,且莫小瞧了他。
齐掌柜站起身来,道:“走吧,小兄弟,老夫与你共饮三杯!”
第二天午时,李剑心正在柜台前诊病,却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身华眼,气度不凡,在药店里四处张望,对李剑心似乎特别注意。只见他皱着眉头踱到李剑心身边,待病人走后,便坐到病人席上来。
李剑心不说话,抬手去按对方手脉,那人陡地一惊,手往后一缩,瞪眼道:“千什么?”
“诊脉看病!”
“你师从何人?”
“无师。”
“什么?你没拜过师傅?”
“不错。”
“那么,大概是家学渊源?”
“家父兄略通歧黄。”
“那么,你凭什么替人治病?”
“自然凭着医术。”
“哼,人命关天,岂能儿戏,谁让你在此诊病的?”
“尊驾若不看病,就请让开座位,若是对在下放心不下,不妨到那边请两位大夫诊治,题外活也就不必多说。”“放肆!你知道本人是谁?”
“无此荣幸!”
“济世堂是什么地方?岂养你后生小辈在此蒙混病人,从即日起不准你再行医。”
“凭什么?”
“就凭大爷一句话!”
“有这个份量么?”
“小子,你不信?我问你,你与齐掌柜沾的什么亲,带的什么故?”
“非亲非故。”
两人声音一大,惊动了店伙和两位即中。他们自然认得这位爷台,便忙着过来打招呼。
原来.这位爷台是东家的二掌柜史敬史二爷,他刚和东家从南京来,一到便来店中视事,发现郎中多了一个,故此查问。
两个老郎中弄清了缘由,便欲管李剑心辩白两句,刚一开始,便被史敬打断:
“二位不必多言,济世堂虽说家大业大,坦也不能赡养闲人,更不能以庸医愚弄百姓.坏了名声;砸了招牌,这小子从此刻起,本店不再录用!”
李剑心气得火冒三丈,怒道:“尊驾下车伊始,胡言乱语。在下岂是行骗的江湖庸医?
这济世堂既然不能容人,在下并非要赖在这儿;有什么稀罕的?尊驾摆的哪门子威风?”
史敬大怒,刚要发作,忽听一声清脆的女儿腹,道:“什么人如此傲慢。敢对史叔叔这般说话?”
回头一瞧,原来是小姐沈竹青同两个丫要红蕊、绿萼来了。便道:“贤侄女怎不在后院歇息,来此作甚?”
沈竹青道:“我来相上瞧瞧,二叔,刚才是怎么回事?”
史敬道:“这小子既未投师学医,又无家学渊源,居然改挂牌行医,要是出了人命,岂不污我济世堂清誉,故愚叔将他还走。”
沈竹青一听,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盯着李剑心上下一打量,叱道:“瞧你年纪轻轻,又像个识字之人,怎地如此没志气,竟敢蒙人骗人。既然史二爷叫你滚,你就快滚了事,怎么还敢回嘴?”
李剑心先是被这姑娘的天姿国色给惊呆了,继而又被这番话激得勃然大怒。冷声道:
“哼!仗着家中金玉满堂,便如此盛气凌人,不可理喻。在下不欺暗室,光明磊落,做事无愧于心,岂容尔等横加凌辱,其是岂有此理!”说完,双手倒背,抬头挺胸,欲往外走。
史敬等一干人众一时惊得呆了,没想到这个穷小子竟敢指斥于金小姐。先是史敬,后是两个女婢纷纷喝斥,要李剑心站住。
李剑心马上转过身,冷笑道:“站住就站住,你们还能把人吃了?”
沈竹青气得满脸通红,她几曾被人如此当众指斥过,一跺小莲足,下令道:“给我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两个丁提刚要上前动手,忽听一个低沉浑厚的嗓音道:“谁个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我家的姑奶奶呀?”
众人一听,齐向后转身,两个丫鬟也不敢动手了。
沈竹青一见是爹爹,便撒娇跺足,“哼,这小子岂止是得罪,还敢骂女儿呢。”
“哦,有这等事?”
众人见东家大驾,赶忙上前见礼。
李剑心本来怒火冲天,准备教训教训任何敢于向自己动手的人,继而又想,自己在洞中所练的神功厉害无比,十五岁时便能掌碎石块,十八岁时功能破劈开碑,万一动起手来不知轻重,伤了人却是不该。此刻见大家忙着见东家,便忍下一口气,悄然而去。
跟在东家后面的还有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与东家一样,天庭饱满,太阳穴高高隆起,精神十分健旺。只听他嘿嘿一笑,摇头道:“这世上还有人敢骂贤侄女?我老头实在不信!”
沈竹青道:“任大叔,不信就问史二叔嘛,谁骗你来?”
大总管任继发笑道二“让老头子见识见识,何人竟吃了豹子胆,敢惹沈姑奶奶?”
众人又转身寻找李剑心,才发现他早走了,沈竹青气得直跺脚。
齐掌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不见李剑心的踪影,心中也料到了几分,不禁暗暗叹息。
忽然,他听史敬对东家道:“齐掌柜循私,公然将一个无师无业的无赖,安置在堂里行医,小弟便将此人逐走,哪知此人仅着齐掌柜的势,竟敢顶撞于我,后又辱骂小姐,若不念他是个文弱书生,今日定要他好看。”
齐掌柜跌足叹道:“二总管,一个歧黄名医,竟被无缘无故起走,真是……”
史敬叱道:“放肆!你与他究竟是何种关系?如此偏袒庇护……”
此时,正好有两个百姓扶着病人进来,一进门就嚷道:“李神医呢?今日不珍病么?”
店伙赶紧过来招呼:“请这边来!”
一个客人道:“我等从远地赶来,找的就是这位神医,听说他专治疑难病症,手到病除,快清李神医来诊病吧。”
史敬不悦,道:“本堂没有什么李神医,只有这两位老郎中,要看病就看吧。”
那人一愣:“什么?此店无李神医?莫非我们找铝门了?得罪、得罪!”说着和另一人把病人扶走了。
他们刚走,又接二连三有人上门,找的都是李神医。店队无奈,只好老实回答:“李郎中今后不在本店诊病了,就请两位老郎中看吧!”
众人一听,连呼可惜,转身走了。
东家沉志远问两位老郎中:“这李剑心医术到底如何?请二位如实相告。”
两位老郎中俱赞李剑心医道高明,为人又好,只可惜被逐走了。
齐掌柜不好对二管家发火,只是叹息。
史敬和沈竹青听了这番叙述,不禁愣了。
史敬面红耳赤,十分后悔,道:“只怪老夫太鲁莽了,咳,这下该如何是好?”
沈竹青却道:“有点医术有什么了不起?这小子傲慢无礼,一点也不谦和,本堂少了他就会关门大吉?姑奶奶就不信这个邪?”
沉志远笑道:“好啦,好啦,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让齐掌柜把人请回来不就得啦!”
齐掌柜道:“东家,此子性傲,只怕……”
沉志远打断他的话语,问:“你给此人月俸多少?”
“二十两。”
“再加二十两,和两位老郎中一样,你看他回来不回来!”
齐掌柜道:“这……”
沉志远催促道:“快去追人吧,他会回来的。”
齐掌柜只好答应着走了。
沉志远一千人径自回小院。
半个时辰后,齐掌柜回来了。
李剑心不肯回来。
沉志远笑道:“这小干果然长着几根傲骨,书呆子气也如此重。”
沈竹青道:“你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