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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夜的烟花放了通宵,京城上下,全被浩瀚的灯火笼罩,繁华如梦,不胜诗赋。
皇后在坤宁宫正殿宴请内外命妇,众人依身份,依品秩,依辈份而座。
宗室里的老太妃们,大长公主,长公主,公主们、王妃们依次坐于皇后下首。
未出阁的小姐们最是娇贵,不管出身高低,仍是有座位的,此刻全都坐在各自的母亲身后小半步远。而外命妇们也依着品秩高低分次坐于皇后殿下左右两边。
而内命妇们也只有品秩较高者得以入座,却只能坐绣墩。锦绣虽贵为皇后亲儿媳妇,也只能像一些年轻媳妇那样,站在自己婆母身边服侍着。
这场上元盛会,几乎概恬了满帝都所有宗亲勋贵。可以说,能坐到这儿吃饭的,其夫家,都是大周朝的中流砥柱,叫得上名号的贵胄勋爵。
威国公老夫人顾丁氏是公府老夫人,一品的诰命,因为是太夫人,辈份也最高,坐的位置在外命妇中也比较靠前的,居然与奉国公老夫人坐到一起了。
这位顾老夫人非常的矜持,也非常文静,不管气氛多么热烈,基本上都不会说什么,只微微地抿着唇,以示附和。
因与皇后坐得较近,锦绣又在皇后跟前服侍,不意外,二人总是时不时打照面。
说实话,面对这位“前男友”的母亲,当着现任婆母以及众多内外命妇的面,锦绣还真是有些膈应的。
大殿内那些隐蔽的试探的目光,顾老夫人唇边那有些僵硬的笑容可以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安,而她本人也不甚自在。
但没办法,在这种场合下,都要靠演技支撑了。
在帝都中最为高规格的聚会中,几乎可以说,这儿的每个人都是戴着面具的,人人都是演技高手。
在这种庄重的场合,淑和却没有出现,据说是在太后宫中陪太后说话。
太后这阵子身子也大不如前,明眼人一眼就瞧出其精神也不比从前,此次上元节也没露面,只在慈宁宫内静养。而淑和却是个孝顺的外孙女,
其实皇后已经大不管事了,大都由太子妃主持,皇后只需接受众人朝拜便可。
席筵上,锦绣以及齐王妃、怀王妃等都是没资格入座的,都得立在皇后身后服侍。与皇后同桌的都是宗室里一些辈份最高的老资格。福国大长公主紧邻皇后而坐,笑着对皇后说:“皇后可真是好福气,媳妇一个个都孝顺懂事。”
皇后淡淡一笑,又问及韩国公世子沈无夜的婚事来,福国大长公主声音爽朗地说:“有劳皇后关怀,已经在相看了。”
“哦?可是哪家闺女这么有福气?可否说来本宫听听?”皇后温和地问。
福国大长公主道:“还没过明路,哪能四处宣扬的。等相看好了,一定禀告皇后。”
皇后含笑点头,头上的龙凤珠翠冠垂下的珠子轻轻响动。锦绣看得乍舌,这种凤冠,少说也有十多斤重吧,皇后戴了半天,居然没有一丝疲态,着实佩服。
“也好,无夜本宫也甚是喜欢,他的婚事,可不能马虎了,一定要仔细选了。”
皇后对每个宗室女眷基本上都照顾有加的,或许这都已经是身为皇后惯性的表现,不过是身为主人,不想冷场罢了。但对于这些被问话的女眷来说,则就是莫大的荣幸了。
席筵差不多后,锦绣与几位妯娌才得以去偏殿吃饭。
锦绣与大多妯娌处得都比较好,唯独与齐王妃完全如斗鸡眼般互看不顺眼。
不过锦绣可不想在这种时候出风头,是以一直都忍下了。戴着九翚四凤冠的她,脖子也被压得沉沉的,又还得集中精神站着服侍了皇后那么久,脖子早就累得酸掉了。哪还有力气应付齐王妃的挑衅,只要不过份,她一般都不会回应什么的。
反正她再是挑衅自己,都无法改变她是皇后亲儿媳妇的身份。
宫里头的饭菜看着美,但吃在嘴里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这时候吃的饭菜,早都冷了大半,锦绣只来得及拿热汤泡了饭吃了小半碗便放下乌木三镶的银筷。
等会儿回到王府后,她再加餐。
期间,发生了个小小的插曲,武定侯世子夫人开慧县主在餐桌上犯了恶心,忍都忍不住就吐了一地儿,尽管周围散发了些不舒服的气味,但太子妃一向有母仪天下的风姿,面上丝毫不显,笑盈盈地说了句:“阿弥佗佛,该不会是有了吧?来人,赶紧去宣太医。把开慧郡主扶到偏殿休息。”
于是武定侯夫人一脸惊喜地赶紧扶着开慧县主去了偏殿来,然后坐等太医。
齐王妃这时候又出幺蛾子了,“还请什么太医呀,咱们这儿不就有个现成的大夫么?凌嫂子,赶紧给开慧表妹瞧瞧吧。这也是你这个表嫂的份内事呢。”
锦绣说:“这是自然。表妹伸出手来,让我给你瞧瞧。”
开慧受宠苦惊,“这怎么好意思呢?如今表嫂身份不同,怎能再拿您当大夫的。”
这开慧县主倒是挺识趣的,锦绣更加喜欢了,温声道:“不碍事的,又不是外人。来,把手伸出来,让我瞧瞧。”
开慧县主羞涩地道:“那就有劳表嫂了。”
锦绣把脉后,然后笑道:“恭喜表妹,确实是有事了。”
开慧郡主一脸的喜色,武定侯夫人也是直叫阿弥佗佛,跟着来偏殿内的外命妇们也跟着说着恭喜。皇后听说后,也笑着赏赐了不少东西下去。
齐王妃见不得开慧县主婆媳对锦绣一个劲地感谢,眼珠子一转,笑了起来说:“九嫂,您可真会挣银子哪,咱们过上元节只出不进,您倒是厉害,随郁便便把个脉,就有银子进账,早知当大夫这么能挣银子,以前我也改学医好了。”
屋子里的热闹声瞬间一顿,声音也小了些许,开慧县主愣了愣,到底年轻,没能反应过来。而武定侯夫人赶紧说:“是了,是了,只顾着高兴,倒忘了正事。咱们也是知道楚王妃行医的规矩,不会随意给您破坏的。待回得寒舍,便打人给您送诊金过来。”
偏殿内置疑声和附和声各自参半,锦绣说:“别别别,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她何偿瞧不出齐王妃的心思,不过她才不会让她如意呢,于是又说:“真要收银子也不会收开慧表妹的,要收也要收冲弟妹的。”
“宋夫人可千万别听冲弟妹胡说,她与我可是有仇呢,最是见不得我好的。若真收了你的银子,我才是宋夫人可千万上她的当。”她半真半假半开玩笑地说。
有些人不明白齐王妃与锦绣曾有过的宿怨,纷纷抱以善意的微笑。
齐王妃倒弄了个大红脸,她与锦绣确实有仇,但锦绣以这种方式出来,她倒不好真的较真,只好勉强笑道:“九嫂说得太对了。我就是看您不顺眼,所以故意怄你罢了。可惜这么快就让九嫂子给识破了。”然后自己也笑了起来,但笑容里有多少分真,就不得而知了。
宋夫人也觉得就这么把个脉就要收银子,未免说不过去。再来印像中这个楚王妃也并非这样的人。于是便笑着说:“如此,那就多谢楚王妃了。”又真心实意地请教锦绣一些孕育常识。
锦绣想了想说:“开慧表妹身子有些弱,不过女儿家都有这样那样小毛病,只需平时仔细调理,也不会有大问题的。平时候多多走动,不要贪坐,再来再均衡膳食便成了。”
“那可需要吃些补品?”
“是药三分毒。在身体健康的情况下,毋须吃任何补品的,最要紧的是多加运动,均衡膳食,用食补替代补药,另外,再多吃水果,这样,皮肤不会受太多影响。”
开慧郡主连连点头。
锦绣所说的孕期常识,大部份妇人都是知道的,但听锦绣亲口道来,也忍不住细细聆听。
宋夫人听得也认真,又继续问:“那要吃哪些水果呢?还有需要吃什么样的食物才能补充营养?”
锦绣又说了些常见的果疏鱼肉,再反复强调平时候要多加锻练,多加走动。还有忌进食太多,以免胎儿过大引发难产,这是很重要的。
陈夫人听得连连点头。
不得不说,这些帝都中顶级权贵们,个个都是鼻孔朝天的,但再是尊贵的人物,都怕得病。以往锦绣还没成为楚王妃之前,她们还幻想着,万一得了绝症还可以找锦绣给看。但后来人家成为王妃,不好意思也不敢随意去找人家看病了。
就怕找人家看病,人家不给看,那才丢脸呢。就算人家给你看病吧,给多少诊金又是个难题。给多了,自己心疼,给少了,又怕得罪人。
如今免费听取锦绣讲解孕期注意常识,是以一个个都把耳朵竖得老竖,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锦绣没生过孩子,但身为大夫,哪有不明白的。随便捡两句现代妇产知识丢出来,也够大家消化了。
“……如今孩子大约只有一个月左右,未来三个月中,需忌大动作,更要吃好,睡好,避免太多的劳累。但也不要成日或躺或坐,也时常多加走动。”
锦绣笑了笑说:“最好不要。不说女人十月怀胎的辛苦,单说做父亲的,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首先便得体谅孩子母亲的辛苦,更得明白女人生育孩子的不容易。”
众人又连连点头,只有做了婆婆辈的有些不以为然,有些人嘀咕着,“那万一小两口忍不住,伤了胎儿这如何是好?”
锦绣说:“只要身子健康,在动作上稍微节制些,也是可以的。”
其实古人对孕期同房管制得非常严格的,不过锦绣觉得没那个必要的,但到底也要顾忌古人的思维方式,所以只能保守又保守地说“孕妇身子健康的情况下,可以适当行些房事,但切忌动作不要太大。”
又有一半以上的人信服了,但仍是有些保守派顽强抵抗着,又有人抛出一个千古难题,“可这样一来到底不能尽兴,顶着个大肚子,还如何能拴住男人?”
锦绣望向说话的妇人,说:“通常女人怀孕,也最是考验男人忠贞的时候了。”
众人哑住,有和若有所思,有的怅然,有的复杂欢喜,也有不以为然的。齐王妃冷笑,又找着了对付锦绣的办法,“听九嫂的言论,那日后九嫂怀孕后,九哥肯定会一直守在九嫂身边的。”
在小老婆合法化的古代,讲什么男人忠贞确实是件自打嘴巴的事。
锦绣笑着说:“承弟妹吉言,我也希望你九哥会如此。”她倒没有把话说绝。
开玩笑,婆母就在隔壁正殿里呢,真要说让她的儿子只守着自己一人,会被灭了的。
没有哪个女人在丈夫纳妾一事上大度得起来的,但换作是自己的儿子,又巴不得多多地纳,不让儿子受一丁点委屈。锦绣再是仗着自己大夫的身份,可以自由言论孕育方面的知识,但也得掌握说话技术与分寸。
齐王妃皮笑肉不笑地道:“九嫂可是九哥亲自挑选的王妃,想来不会辜负九嫂的。母后,以后九哥真要辜负了九嫂,您可要替九嫂作主哦。”
皇后说:“那是当然,恒阳若是敢欺负锦绣,本宫第一个不饶他。”
齐王妃愣了片刻,她实在不明白,皇后怎么还要维护王氏呢?这王氏可是存着要霸占楚王的心思呀,皇后身为楚王的亲母,怎么可能毫不介意?
齐王妃警戒的目光再一次望向锦绣,眸子里浮现一丝妒意。
……
正席差不多也就散了,但谁也舍不得提前走人,全都又往皇后身边凑着。
因为谁都知道,前殿酒席完了后,皇上还会来到后宫来,见见这些宗室勋贵。
能让皇后喜欢的命妇,自然是件光荣的事。但若是让皇上也垂问两句,那才是真正的荣宠。
一年就这么一回面见圣上的时刻,再来圣上借此机会的垂问,也是朝堂上的风向标。圣上对谁冷淡,对谁亲热,圣眷如何,在这种场合就能很好地得到体现。
锦绣统共也就见过皇帝三四回,这回随着执礼太监的高呼“皇上驾到”后,整个坤宁宫风个,跪了一地的人。
内外命妇们都是穿着沉重的冠帽,等级越高的珠翠首饰越重。
锦绣着亲王妃方能佩戴的九翟冠,冠身覆以黑绉纱,前后饰珠牡丹花二朵、蕊头八个、翠叶三十六叶,两侧饰珠翠穰花鬓二朵,承以小连云六片。这冠帽也够沉重了,再加上朱红纻丝大袖衫,直领对襟、胸前并列两条深青色饰织金云霞凤纹霞帔,大带、玉革带、玉花采结绶、玉佩、青袜舄及玉谷圭等通通佩戴在身上,周身上下,约摸重量数十斤。再这么双膝着地,额头贴地面的大礼,也太折腾人了。
锦绣偷眼瞧着一些年纪大的命妇们,起身的时候还得要两边的人搀扶方能颤危危地起身,尤其是皇后的亲母,奉国公老夫人,瞧她一身的老骨头,估计也被折腾得够惨吧。
皇帝龙行虎步来到大位上坐下,皇后低于一级而坐,其余诸人纷纷恭敬站在阶下。
一些年轻媳妇子并着小姐们也赶紧往后退去,此时出现在圣上眼敛下的全是一些老资格的大长公主,长公主,太妃、亲王妃,以及品秩高年纪较大的命妇们。
皇帝首先垂问了福国大长公主,“朕那侄子如今也该娶妻了吧?姑母可有中意的姑娘?”
皇帝的侄子侄女多如牛毛,沈无夜也是皇帝的侄子,但由皇帝亲自说出来,份量自然是不同的。
福国大长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