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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九凌看了她好半晌,忽然说:“这阵子容王婶对你态度如何?”
天马行空来这么一句,锦绣反应慢了好几拍才回答说:“听王爷这么一说,我倒能想出个中原因了。”上回郑玉桃的事,她可没给容王妃面子,这才使得吕家连降三级爵位,连累容王妃也抬不起头来。如今,吕家再一次出事,容王妃想必连觉都睡不好了吧?跑来巴接她,想来是没办法之事了。
赵九凌笑了起来,“她自然要对你好,否则,她的那对侄儿侄女就要跟着钟家人姓了。到时候,吕家才是真正没脸的。”
锦绣越发糊涂了,也有些不满,埋怨道:“王爷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嘛,漏半句藏一句的,听了半天也没能明白。”
“实话与你说吧,吕家与你的义父钟阁老可是亲戚呢。世子元配夫人便是钟阁老的侄女,前阵子曝出继母虐待孩子的事,身为外祖的钟家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好像你那义母已经强行去了吕家把孩子带走了吧。”
锦绣恍然大悟,一般就算母亲死了,孩子也是归父族。如今外祖却把孩子接走了,理由还是这么的光明正大。想来吕家站不住脚,心里也着急起来吧。但钟家却不是一般人家,吕家也耐何不了他们吧。自己家的孩子却让外祖家抱走,确实是挺没面子的事儿。
封建时代的父族是凌驾至母族的。母亲死了,孩子也只能归父族所有,母族可以走动,却是不得随意干涉的。但若是母族力量雄厚,那说别当别伦的。
钟阁老自恃身份,就算知道孩子在吕家受虐待,但无苦证据,也只能去时常敲打着,不至于让那吕家人太过份。却是绝不能提出把孩子带走的,否则就要受世人谴责。
但现在境况不一样,吕家人把实实在在的把柄递给了钟家,钟阁老自然可以光明正大去接回孩子,吕家想反对都只能干瞪眼的份。
想通了这里头的名堂后,锦绣蹙眉,“容王婶该不会就因为这个,所以才与我交好吧?”
“还能有别的原因吗?”
锦绣摇头,“应该不至于吧,多大点的事。”
“错,这可是天大的事。”
“嗯?”锦绣这是真正不解了。
赵九凌耐心解释,他以前从来没有与女人讨论事情的习惯,但锦绣却是例外,她不止是自己的妻子,自己的枕边人。她不但聪明,一点就透,对事情的领悟力非常强,政治觉悟上比较迟顿,但目光却不短浅,时常蹦些让他震憾的话来。虽然不可思议,却又愚义颇深,并且又极有道理。
与她讨论朝堂上的事,他也学到了许多,领悟了一些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处事心得,他越来越喜欢与她讨论朝堂大事了。
“虽然有了后娘便有后爹,这是不可避免的。但吕家的爵位,必须由元配嫡子承袭。因为,元配长子身份够格,并且有个厉害的外祖,在朝堂上又递得上话。若是吕家强行改立继室所出嫡子,那钟家极有可能向礼部和宗人府施压,让吕家世子无法承袭爵位。毕竟吕家如今这种状况,本来已是芨芨可危,能否保住伯府爵位,也得看礼部宗人府以及父皇的意思,此是其一。”赵九凌顿了下,又继续说:“其二,吕家得罪了门生遍布朝野的钟家,只有吃不完的亏。你那义父只需跺跺脚,吕家也能抖上三抖。因为言官里头也有相当一部份官员出身钟阁老的门下。”
锦绣了然点头,她总算明白了事情的症结所在。吕家与钟家或许不和,但为了继续保留国公爵位,又不得不巴结钟家。他们讨好钟家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爵位传给钟家闺女所出嫡子。而吕郑氏大概也知道这里头的利害,但又不甘心,所以只能恶向胆边生,迫害元配嫡子。也只能把元配嫡子害死了,才有她的儿子的出头之日。可惜她做事实在没脑子,在吕家作威作福也就罢了,居然还把手伸得那样长,妄想算计亲王妃,被赵九凌一巴掌拍死,也是咎由自取。
“王爷的意思我明白了,容王婶如今又来与我交好,是不是想从我这儿下手,在义父面前说说情,让义父放两个孩子回去,抑或是,想与钟家重修旧好?”
赵九凌点头,“不错。父皇很是器重你义父,那些贵胄之家但凡请立世子,是平袭还是降级,都会先请奏太子皇兄,还有你义父,这是满朝皆知的事。吕家如今留了个大把柄出来,你义父岂不恼他们?如今吕家也没什么圣眷,更别说对朝廷的建树。若钟阁老不从中周旋,吕家极有可能收回爵位。”
锦绣鄙夷不已,活该,明明有求于人家,还要虐待人家的外孙,真是蠢死了。虽说钟阁老并非钟氏的亲生父亲,但总归是亲叔父,但古人最重视宗族力量,再来钟阁老与兄长感情也一向好,肯定要相帮的。
这吕家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你都有求于人家了,就该拿出诚意来,是不?至少得把两个孩子照顾周到吧,他们还放任郑吕氏虐待孩子,现在可好了,把钟家彻底得罪了,也该知道些厉害了。
锦绣也有种被人相求的自豪感,昂起下巴来,又明知故问道:“容王婶好歹也是宗室里的王妃,又是皇上的弟媳妇。皇上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嘛,如今吕家已经是落翅的凤凰不如鸡了,再雪上加霜,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
、第371章 神奇转变
“你也是堂堂王妃,太后的嫡亲儿媳妇,皇上的弟妹,皇上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你大哥肯定能平袭爵位的。又何必非要去巴着那钟家?”
容王府里,吕夫人一脸的憔悴,抹着眼泪道:“好歹我也是你母亲,却让这帮人作贱成这样。皇后也不太给面子了。”
诰命夫人的封诰追赠都是由皇帝让人拟旨赐封的,一般只要丈夫不丢官,诰命夫人的身份是永生相伴的。像吕夫人这般情况,却是因妇容工德而被夺去封诰,则更是丢人。
而诰命夫人的德容妇工,皇帝一般是不会管的,都是直接由皇后下凤旨申饬。如今吕夫人被夺去封诰,又弄得天下皆知,吕夫人也是委屈到不行。吕家如今越发不如前了,她被夺去诰命夫人身份,连进宫的资格都没了,只能跑来容王府,找自己的亲闺女哭诉。
容王妃对自己的母亲也是恨到不行,恨声道:“娘,你忒糊涂了。打量我不知道你心底的想法不成?娘您确实糊涂,东哥儿芙姐儿好歹也是娘您的嫡亲孙子,娘您怎么就非要看他们不顺眼呢?你宠爱郑氏的孩子,对钟氏的孩子不闻不问,甚至打压欺辱。娘以为钟家人会不知道?钟家人不会为着这事跑来干涉吕家,但却会从另一件事下手。娘,你放利子的钱是何等的隐蔽,那些御史早不发现晚不发现,就在娘您要打骂钟氏的两个孩子的时候被发现了。娘您可有想过这其中的奥妙?”
吕夫人才不会承认虐待自己的孙子孙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你说话也得凭良心呀,东哥儿芙姐儿是我的孙儿孙女,我疼他们都来不及呢,哪会欺负他们?我看他这两个孩子都这么大了,却仍是那么野,又不服管教,不免严苛了些。谁会想到这两个小蓄生居然跑去告状,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吕夫人越说越气,“好歹他们也姓吕吧,如今居然胳膊往外拐,居然告发起自己的亲祖母来,果真如那位尼姑所说,都是败家精转世,专门来克咱们吕家的。”
容王妃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忍不住大声叫道:“娘,到了这时候,你还信那尼姑的话。人人都知道,那尼姑是郑氏做的手脚,你还偏要去信。真正搅家的是那郑氏,娘,你不去痛恨把咱们家害得如此惨的郑氏,居然把罪名安在两个孩子身上,娘,你怎么这么糊涂?”
吕夫人辩解道:“我,我当然也知道那郑氏不是东西,我也只是气极了随口说说而已。可不管如何,这两个小蓄生,也不应该胳膊往外拐呀,好歹我也是他们的亲祖母。他们也是姓吕的,我究竟哪里对不住他们了,居然这样害我。”
容王妃冷笑:“是呀,好歹他们也是娘你的亲孙子。那娘你做了什么?成天不是打就是骂。扫把星,灾星,克星成日嘴上骂着,还克扣他们的伙食月钱,甚至还纵容郑氏的孩子欺负他们,生病了也不请大夫,娘,这是祖母对待亲孙子该有的举动么?”
吕夫人滞了滞,但依然不认为自己有错,“他们本来就是不祥之人,否则钟氏也不会生下他们后,就渐渐虚弱直至没了。还有,自从他们降生后,咱们吕家却日渐走下坡路,如今更是惨成这样,他们不是灾星是什么?”
容王妃抚额,只觉胸口处有一团火焰,东撞西蹿,却不找着突破口,她努力告诫自己,这是自己的亲娘,一定要忍住,否则就是不孝,会被御史弹勋的。如此再三,才把胸口无名恶气给化去。
“京里年纪轻轻就没了的人多的是,并不差钟氏一个,钟氏是因病而没的,哪能怪到孩子身上,这是其一。钟氏生前,咱们家也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我也是有目共睦的。可自从钟氏没了后,吕家这才乱起来的。此其二。后来郑氏一进门,咱家更是弄得乌烟障气。娘,你中郑氏的毒太深了。郑氏是什么样的人娘你现在还不清楚么?不过是给你打造了几副头面,拿太后的赏赐做人情面儿,就把你给诓进去了。娘你也该知道,若非郑氏犯事,她偷偷转移钟氏嫁妆的事儿咱们还一直蒙在鼓里呢。钟氏的嫁妆娘你也是清楚的,那可是足足一百二十抬,可如今库房里却只剩些歪瓜裂枣。真正的丧家星是郑氏还有她的两个孩子。钟氏的两个孩子才是咱们的护身符。”
吕夫人一脸的呆滞,喃喃不能自语。郑氏嫁入吕家也有近十年了,嘴巴又甜,出手也大方,对自己也孝顺,从来没有驳过自己,都是顺着自己的意,不像那钟氏,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要驳她。所以就算郑氏真做出有毁吕家基业的事,她仍是觉得郑氏比钟氏好。
容王妃知道自己这个母亲一向是糊涂的,死爱钱,却又总是拢不住钱,耳根子又软,又没个主见,只知道拿架子,被郑氏花言巧语哄住也不是稀罕事。但如今,吕家再也受不得折腾了,母亲又是吕家的当家夫人,更是乱不得,为了吕家的将来,容王妃不得不耐着性子,仔细与她讲钟氏所出的两个孩子对吕家的重要性。
总算,吕夫人脑袋转过了弯来,也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也保证回去好生待两个孩子,但一说到放利子钱的事,吕夫人又叫起苦来,“我也不想这么做呀,你也是当着家的,岂不知诺大的府邸,每天开销有多大。像咱们这种人家,可是没地方省钱的,只有花银子的份。庄子里也没多少进项,外头的铺子也都不怎么挣钱,可用银子的地方却多了去。人亲来往,宴客办酒席,养戏斑子、房屋修缮、奴才们的月例,还有四季衣裳、头面珠饰,以及每年进一次宫的各种孝敬,哪一样不花钱?来年你妹妹就要出嫁了,那顾丁氏本就是个势利的,若非你妹子与她儿子是皇后亲自赐的婚,说不定早就像当年对待王氏那样毁婚了。若是你妹妹嫁妆太少,肯定会把你妹子嫌到天边去。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这才想挣些补贴,谁知会被人捅了出去,我还不是想让大家过好日子嘛……”
容王妃冷哼一声,冷然道:“你别打量我不知道,吕家四个庄子,每年的出息足够吕家上下一年的嚼用了。还有几间商行,这些都是极赚钱的行业,怎么就不够花用了?我看分明是你偷偷拿咱家的钱贴补几个不成器人的舅舅了。”
吕夫人还要辩解,容王妃已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也别与我狡辩。娘你心疼妹妹本没错,但千该万不该还想拿钟氏的嫁妆贴补。这可是给东哥儿芙姐留的呀。娘你这手伸得也太长了。”
吕夫人老脸一红,又忍不住辩驳道:“你也知道,钟氏的嫁妆都被郑氏那贱人给弄得所剩无几了……”想到这个,吕夫人这才真的心疼起来,钟氏的嫁妆多丰厚呀,她都没怎么见着,就被郑氏给贪得七七八八,当她看到空空如矣的库房时,什么滋味都齐了。可郑氏那儿却搜不出多少东西来,害得她被钟家人痛骂,这才把一股无名邪火往两个孩子身上喷去。
“郑氏也是有娘家的,想必和娘一样,都各自拿去贴补自个的娘家了。”容王妃冷笑,她是真的生气了,本来吕家的爵位是三代而终,兄长能否平袭爵位还得靠钟家人的打点,以及皇帝对吕家的恩泽。蠢笨如牛的郑氏不必说了,自己的娘才是真正糊涂的,欺辱嫡亲孙子不说,还敢放利子钱,弄了个实实在在的把柄给言官们。这下子皇帝就算想看在她与容王的面上,也是不成了。
她也知道,娘家的荣辱也关系着自己在王府的地位,也打定主意去走王锦绣的路子,希望能通过王锦绣使钟家人多为吕家说好话。容王妃先前也是真的没有想那么长远的,但到底不是笨蛋,京城的形势她看得比谁都明白。或许以往还一头热地肖想着那个远在天边的位子,但现实是再残酷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