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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人皆让开了一条路来,让谭静澹走到了中间这才各自找座坐下,谭静澹也没有坐在主座上。魏朝一句“师长在,幼有序”,因为宣山先生在、谭大家在,这俩座就得让出来,不管这两位是不是与会,都一样要让。
但是相思还真不知道这事儿,看着那儿没人坐,位置又挺过舒服,差点就想坐上去了,但是一旁的谭静澹使劲冲她使眼色,又捞了她一把,这才把她捞到了该坐的位置上。
可相思不明就里啊,一抬头就见谭静澹还在那儿摇头,她就心说:“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谭静澹你也就这么点出息。”
不过相思心底的话还在转悠,就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礼,于是她终于想起来,中间的座一般是留给比较重要的人或者长辈来坐的。当即冷汗,感激地看了谭静澹一眼,心说:“今儿这事算你做得对,姐记下你的情了。”
她可不知道谭静澹被她这感激的眼神一看,就跟大夏天吃了冰镇莲子汤一样舒爽,当即开始说灾情的事也显得气势高昂,连带着众医官们都跟着一块激昂了起来。那是一个个恨不能马上开到现场去治人救灾,可见谭静澹的语言煽动力是多么的强悍。
“各处的安排就暂且这样定下,东渝的第一道坝垮了,第二道坝又没经历这这样大的水患,好在第二道坝地势稍高一些,眼下还冲不过来。大坝的事自然有朝廷差人去办,我们只管治病行方,一定要注意疫症,疫症险于水患,必要防患于未然。”谭静澹说完话后,医官们各自点头,领着自己的差事以及谭静澹的煽动赶赴自己的差事。
末了,相思捅了捅谭静澹:“谭静澹,那我做什么?”
“你,当然是好好在山里待着,一小姑娘家的凑什么热闹。你陪着师父去,正好让师父好好传授你一番,也全了这师徒之名。水患的事有我操心着,你别到师父跟前去说,师父要是知道了肯定得坐不住。”眼下这一老一小在谭静澹眼里都是重点保护对象,当然不能出半点事,放在泰华山是最安心的了。
这就不得不说泰华山的地势有多好了,魏朝地势最高的就是泰华山,要是水漫到泰华山来了,那整个魏朝怕是都差不多了。
谭静澹心里是这么想的,可相思不答应了,从前她不会医术都做为志愿者赶赴过灾区救灾,现在学了医了不让她去,那简直是挠她的心肝儿,她当然不能答应了:“我可以去,反而是你不能去吧,你身体还没养好,那是风不能沾水不能沾,寒气也不能染上的。你要是去了病情加重了怎么办,万里归可说了,你要是不注意着,回头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这话前四个字谭静澹听着直皱眉,但是后面的话他听得那叫一个眉开眼笑啊,就跟捡了老大一便宜似的:“相思,你担心我了。”
听了这句,相思不由得白了他一眼,然后说:“对啊,我可担心你了,担心少了你没人看着我,我天天吃肉会长胖。”
瞧她那苦兮兮无奈的小脸儿,谭静澹心头的那点闷气也去了,虽说是天下大患,可为了让他这姑娘不操心呀,他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别担心,我去了也只在后方处理一些事,就算是我想上前头去,父亲也不会许的。”
“我要去……”相思心说,怎么绕啊绕的又被谭静澹绕坑里了,差点就让他蒙混过关了。
“相思,听话,那里水溃堤毁,千里死伤无数,不是你个小姑娘应该去的地方。”谭静澹总觉得,相思就永远保持这样的纯粹爽朗就好了,生死疾苦都让他挡下来好了。他的姑娘,当然得好好宠着,那些场她要是见了肯定得泪涟涟的。
一想到相思会抹泪,谭静澹就觉得心头莫明地不好受,打从认识这姑娘起,就没见她抹过泪,一直是这么笑着,半傻半痴的。所以他就更不能答应让她去了,他希望她永远都那么高高兴兴无忧虑下去。
只是谭公子啊,您未免太想当然了,相思见过的怕是比您老人家见得多得多。
且说这谭公子一厢情愿,相思当然不会答应了,但是她从前就是个志愿者,哪哪儿受灾她只要能去都去过,所以这样的事儿怎么能少得了她。她也不怕说不服谭静澹,反正她有的是办法。
最终谭静澹还是带上了她,至于其中原因,坐在马车上满脸得意的莫相思扬起笑脸,心想:“谭静澹啊,早说过你是斗不过姐的,身为一个美少年就得乖乖听话才最萌,你懂不。”
其实相思的办法非常简单,拉着谭静澹一块去找宣山先生,然后暗示谭静澹,如果不让她去她就告诉宣山先生,然后让宣山先生领着她一块去。
当然了,她也只是这样威胁加暗示,真让她告诉宣山先生,她是绝对不会开这个口的,这位老人家实在身体不好,她再没心没肺也不能拖累人家。但是谭静澹受这威胁,于是第一回合就投降了,害得相思的第二计、第三计、第N计都没有用上。
“相思,我该拿你怎么办,你怎么就这么不听劝呢!”谭静澹说话时语气里尽是无奈,却不可否认也有一丝小小的窃喜,因为相思话里话外,多是为他担心为他着想。
幸好相思不知道谭静澹的心思,要不然肯定得说:“谭静澹,你这脑袋咋长的,怎么就能无中生有呢!”
不过谭静澹刚才这话语气暧昧得很,相思还是听出来了,于是多盯着谭静澹看了两眼,然后说:“别,谭静澹,您老安心待着,别想着拿我怎么办,您老人家啥时候不想着拿我怎么办,我就彻底太平了。”
这知说得谭静澹恨不能挠穿车板才好,于是谭公子气闷得不说话了,相思彻底安静了。
一路奔向第二道坝的路上,两人就这么别别扭扭地,吵吵闹闹地走着。只是她们还不及到第二道坝就被一些突如其来的意外给拦了下来,一行人留了一部分在垓县。
垓县离第二道坝约有七百余里的路程,盘龙江的主河道穿县城而过,把县城分成了两半。因为垓县地势较低,东渝的坝一垮盘龙江的水位就涨了起来,连带着垓县就多半泡在了水里。
这几天来,能移到山上的都移到山上去了,官仓也开仓放粮,官府的救灾也在进行之中,只是水位不见退只见涨,几天下来不少老人小孩都开始患病。
老人和小孩是相对来说对气候以及环境变化最敏感的个体,这样的天气最容易患病,泰华山的人一见这样,肯定要留一队人下来。而垓县是相对比较安全一些的地方,所以医官们就把谭静澹劝着留在了垓县。
垓县受灾的情况确实是相对来说教好的,垓县再深入下去,就真正到了可以看见尸横于野的重灾区。不过谭静澹怎么会肯留在垓县,只在垓县停了三天,就把带来的人留了一些下来,自个儿则想着带人继续深入。
但是相思却在这时候劝他留下来:“谭静澹,如果有疫情发生,垓县就是最后一道屏障。我这几天在县城各处看了看,饮水不安全,那天河面上飘来的两具浮尸身上有病变,我们得留下来,先安顿好这里的水源饮食,确定没有疫症才能继续深入。”
一听相思的话,谭静澹也停下了手头的布置和安排,一琢磨也确实是这么回事,既然前头已经有泰华山的医官带队过去了,他们这收尾的就得收得漂亮:“也好,要实在不行,就暂时把人迁到前塬那边去,前塬离这里近地势又高,且前塬属泸江水系,和盘龙江没有牵连。”
“这样也好,你去和县令商量商量,尽量好好安排,别让百姓有什么不安。人思故地,舍不得离开,再遭灾了也不愿意走,这时候如果不安排好,闹起变化来只会更糟糕。”相思到底是见过不少灾难的,对于受灾后百姓的心思非常了解,所以这些处置上要比谭静澹更周到一些。
这可让谭静澹不由得刮目相看,瞅着相思良久,然后戳了戳她的脑袋说:“相思脑子里的点子倒有不少好的,行,这事我去办,你别到处跑。你也知道怕行瘟疫,自个儿更得小心点。”
“知道了知道了,你赶紧去吧,我不乱跑。”相思也就是嘴上答应得好,这头刚答应了谭静澹不乱跑,这还没过多会儿,甚至谭静澹都还没拐过街角的时候,她就跟着人跑出去了。
垓县的水源一直是相思心底的一块心病,病从口入,而水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东西,如果没有干净的水源,垓县迟早会传染开疫症。就算不传染疫症,人人都喝这样的水,出问题的话满城人有几个能幸免于难的,这样一来得需要多少药来治啊,现在每一份药材都金贵得很,所以防病胜于治病!
防病……相思念叨着这两个字,开始构思起消毒防疫的事宜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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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医病难医贫,医疾难医饥 。。。
随着几名医官走在垓县的街道上,因为一行人身着医官袍,一路走来自然引起了不少垓县百姓的注意。这时相思身上穿的也是泰华山的医侍服,深蓝色的比甲披在浅蓝色的衣袍外,干净整洁之余自然与当地有些格格不入。
走过人群时,相思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若有所思,在魏朝百姓们的心里,医官本来就是高高在上的一群人。他们行医济世,领着朝廷的俸饷,做着世上第一等的事,像垓县这样的小县城里的百姓,着实是没见过什么大人物的,因而医官们在他们心里就是顶天的人物了。
这样的距离感,不好!相思在心里默默地念了一句,这件事她不能现在提,也不能她来提,她清楚自己的份量。
正地医官们行过一条街道时,从街角走出来一名妇人,抱着自己的孩子衣裳褴褛地拜倒在了路中间:“医官大人们,请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吧,他三天没醒了,三天了……”
那妇人一直重复着“三天了三天了……”,几名医官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名医官上前几步,蹲上来扶起了那妇人,说道:“大嫂,你怎么不去泰华医馆,那里天天都有坐诊的医官在。我们这会儿是赶去查看水源的,要不我们安排个人送你去泰华医馆,你看行不行。”
这样的安排其实已经算妥当了,在相思看来也是妥当的,当街救治压根没有这样的条件,他们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就是想施救也还是得去医馆取药。
但是没想到那妇人说:“他们说没救了,没救了,医官大人,他们在骗人对不对,一定还有救的,我的孩子一定还有救的对不对?”
上前去的那名医官在扶起那妇人的同时,手就已经惯性地切在了孩子的腕上,这时回头冲另几名医官摇了摇头:“心脉弱似无……”
这句话要是换做用现代的话来说,那就是已经出现心脏衰竭了,脏器的衰竭不论古今都是回天乏力的。这样的情况下来,就算是有现代的医疗技术,也不过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几名医官又相互看了一眼,这时那妇人疯一样地扑到几名医官面前来,又是跪又是叩头的,叩得头都出了血。这时候周围的人却是没有一个上来帮一句腔,或者来说句话的,相思在那些人脸上看到的是麻木以及空洞。
这时候相思忽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不是现代的灾区,没有灾后心理重建,更没有心理医生。在受灾的群众里,大部分都从没经受过这样大的巨变,他们有的失去了亲人,有的染上了重症,他们看不到前路在哪里,压根没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千里水患,灾后怎么办,田地被淹了,房屋被毁了,许多人辛勤了了辈子的东西,就这样没了。没有保险,没有赔偿,更没有灾后重建的资助,这是一个社会体制还相对落后的时代。
“莫司值,你跟着常医官和肖医官去看水源,我送这位大嫂去泰华医馆。”或许是见相思发着愣,那位医官就冲相思这么说了一句。
愣神中的相思闻言,连忙欠身回了一句:“是,医官大人,您一路小心。”
处理了这件突发事件后,相思跟着常医官和肖医官到几处饮水的取水点看了看,除了地势较高的两处以及一处山泉水之外,其他的水井都被污了。
贴牌子封了井口,常医官和肖医官又带着相思回医馆的驻地,这时谭静澹也正好从外头回来。一眼就瞧见相思在那儿低垂着脑袋,似乎情绪有些低落似的,谭静澹就大概能知道又是遇上什么事儿了,于是叫了相思去吃午饭。
可是明明是桌上摆着糖醋排骨和鸡腿,相思愣是愁眉苦脸的不动筷子,这下谭静澹就知道今儿这事怕是不小了。当即,谭静澹放下了筷子,轻轻地敲了敲桌面说:“相思,回魂了。”
“谭静澹,我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他叫鲁迅,是个很矛盾也很有趣的人,少年时从军以图强国,青年时从医以图强民,最后他幡然省悟转而从文……”相思其实并不大喜欢鲁迅这个人,但是这时候却自然而然地就想起鲁迅来了。
省悟……谭静澹琢磨着这从军、从医、从文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