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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蓉蓉看到他方才的举动以及他此刻的模样,实在说不出的好笑。黄瘦青年呆呆看着她,田蓉蓉不由得侧过头去看树叶的缝隙,缓缓道:“我救了你,也只是举手之劳。你又何必如此激动?”黄瘦青年道:“救了我,我自然要感谢。遇到你这样的美人,我有点情不自禁。像你这样的美人和神仙又有什么分别?”田蓉蓉笑道:“原来你居然是个好色之徒!难道好色之徒也要寻短见的吗?”黄瘦青年连忙摆手道:“我不是好色之徒!我对姑娘绝没有半点非分之想。”田蓉蓉道:“说说看,那你为什么要在这么清幽的地方自寻短见。这岂不是大煞风景吗?”黄瘦青年道:“对不起!是我吓到了姑娘,对不起!”说着又躬身施礼。田蓉蓉道:“看你也不像是个糊涂虫,为什么偏偏要做糊涂事呢?”黄瘦青年道:“也许正是因为我不糊涂,所以我才活不下去了。处在残酷冰冷的环境中,越是清醒就越会痛苦。”田蓉蓉道:“那你也应该坚强啊!”黄瘦青年道:“说说容易!可是当你所有的灵光都被那些恶鬼一般的人被磨平之后,就什么都不想了。”说着深深叹了一口气。田蓉蓉道:“触使你走极端的具体原因是什么呢?”
黄瘦青年倚着大树道:“我接触到的所有人都看不起我,连我的亲戚朋友也不拿我当人。他们不拿我当人,我也只当他们是混蛋。这样的生活环境,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也许要一直持续下去。常常感觉人生一点意思也没有。你说我还活着干什么?”田蓉蓉道:“那你的反对派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他们能活,为什么你不能活?如果你真的这么软弱,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分别?”黄瘦青年道:“自古忠义两难全。在下虽然读书不多,但这个道理我还明白。我已经年近而立,却还是和父母住在一起。因为无处学手艺,又没钱读书,所以只能忍饥受困。平时花一文钱,也要冲人开口。父母从小就不喜欢我,啥活儿都让我去做,弟弟和妹妹们却白捡现成的。我很关照弟弟妹妹,可是他们也和父母一样,根本看不上我!一点长幼尊卑都没有。两旁世人也全都看笑话!整日倍受冷落,你说我有多难过!若是旁人,一天两天也难忍。而我却从小忍到大。我从小给家里白出力,到头来却落得个身无分文、任人欺凌的下场。”说着两行眼泪滚滚而下。
田蓉蓉见这个黄瘦青年方才还有些放荡不羁,现在却委屈的不得了,不禁长出了一口气,缓缓道:“干嘛非要任人欺负呢?要想人格独立,先要经济独立。”黄瘦青年叹道:“经济独立还不是通过牺牲生命价值和人格尊严的代价换来的吗?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挣谁的钱就要看谁的脸色,受谁的窝囊气!”田蓉蓉道:“那也比总是在人前抬不起头要强啊!生命价值你找到了固然有,如果找不到和没有又有什么两样?至于人格尊严,如果连饭都没的吃,岂不是要活活饿死?还谈什么尊严?我看你还是和你的父母分开住吧!”黄瘦青年道:“他们早就说过,我离家出走也行,一文钱也不给我!那我出去以后怎么生存呢?”田蓉蓉喃喃道:“真有这样狠心的父母?”黄瘦青年道:“人吃人的世道,无所谓狠不狠心。我只怪自己命不好!遇到了像你这样美貌高贵的女孩子,我也死而无憾了。”田蓉蓉道:“你还想去寻死吗?”黄瘦青年道:“活着实在太痛苦太遭罪,不如早些死了好。”田蓉蓉道:“假如你能有一个新的生活环境,你还寻不寻死呢?”黄瘦青年道:“哪里还不都是一样?人们的外表都是一付和善的样子,心里面还不都是一样的冷血无情?看我现在这么潦倒,没有人会拿我当人的!”田蓉蓉朗声道:“只要你行的正,管别人干吗?那些讥笑你的只是一些无聊之辈,不能代表所有人。”黄瘦青年疑惑道:“莫非姑娘真的是神仙,能够变化人心?”田蓉蓉笑了笑,道:“不如你去江南溪柳镇,加入鹦鹉堂吧!从此你就是鹦鹉堂的兄弟了。没有人再敢欺负你!”
黄瘦青年道:“鹦鹉堂是什么地方?”田蓉蓉道:“是一个江湖帮派!”黄瘦青年道:“我不干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也不加入什么鹦鹉堂!”田蓉蓉道:“鹦鹉堂所做的一切都是正义的!鹦鹉堂的弟兄也绝不是你想像的那种流寇草莽。你若是再敢说一句鹦鹉堂的坏话,我绝不会饶你!”黄瘦青年上下打量着她,心想:究竟怎么不饶我?难道还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叹了口气道:“就算我想去,也没有盘缠啊!”田蓉蓉转过身去,又道:“你不会想办法吗?凡事要学会自己解决!路是人走出来的。如果你不走,活路也会变成死路!”说完轻飘飘地跳到旁边一根大树枝上,几个起落就人影不见了。黄瘦青年见此情形,忙道:“神仙!果然是神仙!”朝着田蓉蓉离去的方向躬身拜了两拜,闭上眼睛默默祝祷了一会儿。随后他望着远处,心道:既然神仙点化,必有道理。反正我回家去也没什么活路。不如我就往江南走走看,是不是有一个溪柳镇?如果有的话,我再打听鹦鹉堂,如果鹦鹉堂真有那么好,在那里做一分劳务,有口饭吃也就行了。不管怎么样,就算一路行乞,我也一定要去溪柳镇。这么想了一会儿,他就沿着荒草小径缓缓走去了。田蓉蓉来到一处城郊放缓了脚步,随着熙熙攘攘的来往行人步入城内。沿着热闹的大街走了不一会儿,步入了一家上好的酒楼。小二热情地和她打招呼。田蓉蓉坐下来,点了两样食品吃起来,结账后又买了一只烧鹅、一葫芦杜康酒,就离开酒楼,朝附近山林中走去了。等她回到迎客居时,已经到了黄昏。夕阳映得满山林木金灿灿的,连阁楼也都变得篷壁生辉了。她刚一进院子,就见独孤雪正在专心练拳。田蓉蓉直接走进屋去,独孤雪也停了下来,擦了把脸上的汗跟着也进了屋子。他见桌子上放着一个油纸包和一个大葫芦,就问:“这是什么?”田蓉蓉道:“纸包里是一只烧鹅,葫芦里是杜康!”独孤雪道:“坐下来一块儿吃吧!”田蓉蓉道:“我已经吃过了!”独孤雪到后屋洗了洗手,出来坐到桌前打开葫芦塞,对着嘴一扬脖“咕咚咚”了两口,看着田蓉蓉道:“真是好酒!”跟着他就取出油纸包里的烧鹅,用手掰着吃了起来。田蓉蓉和他说起了下山时遇到的那个黄瘦青年。独孤雪边吃边道:“这些人与其说是天意弄人,不如说是自欺欺人!凡事不去努力争取,到头来怨天尤人又有什么用呢?”田蓉蓉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事情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独孤雪喝了一口酒,道:“也许你是对的!人总有一些说不清楚的痛苦,要时时刻刻去饱受折磨!”田蓉蓉道:“那也不能永远都这样忍下去啊!”独孤雪道:“不这样,又能怎么办?有些事情,谁也没办法。”田蓉蓉道:“以独孤大哥的武功,难道也会遇到什么难处?”独孤雪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我有什么例外的?”田蓉蓉道:“我相信独孤大哥必定是一个有用之材!”独孤雪道:“有用也好,没用也罢,我都不管了。我只走自己的路,和别人都不相干!”田蓉蓉不再回话,低下头去抚弄着茶杯。
不多时,独孤雪吃完了烧鹅,将剩骨头收拾一下扔进了后厨的炉膛里,一个人提着酒葫芦走到院子里,靠着一颗芭蕉树坐了下来。田蓉蓉心想:喝了酒就什么都不顾了,真不该给你买酒来!走过去正要劝他,就听独孤雪道:“田姑娘,你上楼休息去吧!我会保护你的!”田蓉蓉道:“已经起风了,你这样子会着凉的!”独孤雪道:“放心!别人怕这怕那的,我什么都不怕。你快进屋去吧!”田蓉蓉道:“可是你也要当心身体啊!”独孤雪道:“不用管我!”田蓉蓉轻叹一口气,转身走进了阁楼。到了楼上,她推开窗子向外望去,只见独孤雪枕着葫芦,在芭蕉树下绻缩成一团。田蓉蓉不禁一阵揪心:为什么偏偏有人喜欢折磨自己呢?如果他要报达恩情,已经尽到礼数,也不至于这样啊?难道是某些看不见的东西把人压抑成这样,非要通过肉体上的痛苦来获得精神上的释放吗?其实她哪里知道,有些人或许是顺畅够了,想找一种另类感受。但有一种人却很奇怪:由于某些原因造成了身心上一些不可治愈或者不能化解的伤痛,只有通过不断麻醉自己、折磨自己来达到分散痛苦和转移刺激的目的。这种人以苦为乐、以患为利,既不趋炎附势也不贪生怕死,某些举动和意向非常人所能想象。独孤雪性格古怪,让人捉摸不透,恰恰就属于这一种类型。
天边的红日厌厌地坠了下去,只余下一片绚烂的彩霞装饰着天空。田蓉蓉立在窗前吹了一会儿风,就关上窗户,走到床前脱了鞋子,上床拽过枕头侧身倒下了。第二天一早,田蓉蓉下楼时,只见桌子上放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豆浆,还有两盘点心、两样小菜,盘子旁边儿还放着一个干净的汤匙、一双新筷子。田蓉蓉到院子里看了看,没见独孤雪的影子,她就去里间洗了把脸,出来独自吃了起来。等她吃饱之后,留了一张纸条在桌上,跟着就下山去了。田蓉蓉走了没多久,独孤雪就从山下挑了一担水健步如飞地沿着山路回到了迎客居。两只水桶里面满满的水没有溅出一滴来。进院儿后他就放下挑子,将扁担戳在一旁,大步流星走进屋去。没见到田蓉蓉,只见到桌上的剩饭剩菜还有一张纸条。他拿起纸条看了看,知道田蓉蓉已经下山去了,于是就放下纸条,出去拎过水桶来将水折进水缸,又收拾了一下桌子,就到院中习练拳脚去了。他的拳法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新奇之处,但是每一招都蕴含了许多变化,如果不是亲自和他交手,无论如何也领悟不到其中的奥妙。
田蓉蓉下山之后,绕了几个弯子,顺着小河向上游走去。一直走到天色傍黑,前方出现了一座大宅院。田蓉蓉也不管这是哪里,就上去敲门,准备投宿。敲了几下门,一个不耐烦的男子声音在院里道:“这么晚了,吵得人不得安宁!究竟是谁啊?”接着大铁门就开了。一个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子歪戴帽子出现在田蓉蓉眼前。田蓉蓉柔声道:“大叔,我走累了,想在这里借宿一宿。”中年男子上下看了看田蓉蓉,脸上立即堆满了笑:“姑娘,你等等!我去通知我家公子一声。”说着半掩上门,转身跑去了。田蓉蓉立在门口,四下打量这里的环境,心道:看这阔气的架式,一定是个有钱有势的名门望族。很快小胡子带着一位衣装华丽、相貌清秀的青年公子走了出来。青年公子看着田蓉蓉微微一点头,随后向院内一摆手,柔声道:“姑娘请进!”田蓉蓉道:“请!”青年公子引着田蓉蓉就走了进去。小胡子关上大门,笑嘻嘻跟在二人身后。青年公子道:“我家里有的是地方!姑娘想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田蓉蓉道:“我急着赶路,错过了宿头,所以在想你们府上借住一宿!”
青年公子道:“这里除了我之外,只有两个书童和几个差役!很清静的!”说着二人来到客厅内。老仆送上两杯茶来,就退了下去。青年公子和田蓉蓉拿起杯子互相示意了一下,各自轻轻喝了一口茶。田蓉蓉道:“难得公子知书达理!”青年公子道:“在下翰林学士孔华,不知姑娘是什么人?”田蓉蓉道:“原来公子是翰林学士,失敬!小女子不过是普通百姓。”孔华道:“我看姑娘容貌出众,气质不俗,绝非平凡女子。”田蓉蓉笑道:“公子取笑了!”孔华道:“姑娘吃过晚饭没有?”田蓉蓉摇了摇头。孔华道:“那咱们就先去吃饭,然后我派人送你到馆驿中休息。”田蓉蓉道了声谢,二人就一块儿离开了客厅。沿着回廊没走不远,他们就来到了一间干净华美的餐厅。一个小伙计在门口打开拉门,二人走进餐厅之后,挨着一张低矮的餐桌席地对坐。随后老仆端上了一些酒菜,退在一旁。孔华先倒了一杯酒,双手捧着送到田蓉蓉身前,田蓉蓉微笑着推辞了。接着孔华又命老仆上铁观音来。老仆应声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就端着一套茶具走了上来。田孔二人以茶代酒,互相谦让着吃了起来。席间孔华对田蓉蓉几次表现出爱慕之情,田蓉蓉都委婉地拒绝了。
饭后孔华命小伙计带田蓉蓉到一间上房去休息。田蓉蓉就随着小伙计走去了。孔华一个人默默回到卧室中长吁短叹,心想怎么才能把田蓉蓉留住呢。不一会儿,他的小妾见他有些烦恼,就放下手头的活儿,从外间走过来问长问短。孔华见了田蓉蓉之后,再看小妾就觉得毫无颜色了。但他想留住田蓉蓉的心思实在不便对小妾表明,于是就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