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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州大人也是彻夜未眠,睁着两只熬红的眼睛道:“道长辛苦了!不知可否知道了其中缘由?”
甘枣道人操着略微嘶哑的声音道:“瀛洲魔孽未尽,最近风云际会,云集泰威城中。天上红日陡增,此是在警告下界黎民,须得警惕。可惜黎民百姓不解,所以红日便每日递增。”
知州大人惊道:“魔孽在哪里?我们该如何做,才能平息上天的愤怒?”
甘枣道人拂尘一甩道:“魔孽本在天涯外,因缘际会至小楼。”
“这不是说……”知府额上冒汗,“这不是说乔玉儿家么?”
墙头上,很多人也听到了这话。乔玉儿家是魔孽聚集地的说法不胫而走,更有人把很多年前天川五郎闹神州的事联系起来,添油加醋地说一个外邦人教出来的徒弟怎么会这么好心,在这边开医馆这么多年,没准儿就是个瀛洲细作。这话听起来颇有几分道理,众人抬头再看看天上的七个太阳,顿觉不会再有更好的解释了。
众人顶着明晃晃灼肤的七个大太阳,扛着一个大树桩,一路闹哄哄地来到天涯在小楼之外,来撞天涯在小楼的楼门。一边撞一边喊着号子:“骗人——大探子,滚回——老家去!”
“骗人——大探子,滚回——老家去!”
突然,一道光圈暴涨开来,将围住天涯在小楼的骚乱人群都往后逼退了三四丈。众人再要近前,却怎么也无法突破光圈。原来是花雨月影她们已个个作法,将天涯在小楼前后院墙门窗都做了加固,否则这会儿这片地方,恐怕早已被狂乱的人群夷为平地了。
众人惊骇不定,这时,甘枣道人上前道:“这就是瀛洲妖孽作法了。汝等看到了没?”
“看到了看到了!”众人纷纷点头,“道长你快想办法,破了他们的妖法!”
甘枣道人摇头道:“这群妖孽法力高强,只靠贫道一人之力,恐怕无法破除。你们不如一部分人先围住这里,另一些人回去恳请知州大人祈祷上天,天既已降七日,想必不会对此事放手不管。”
“是是是!”众人依计分头去办。
这时,“吱呀”一声,天涯在小楼楼门大开,出来了乔玉儿和花雨等人。光圈外,众人惊疑不定。
看着平日往来甚好的乡邻,此时却是这等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样子,乔玉儿几乎欲哭。花雨是个急性子,上前一步,扬手指定甘枣道人道:“老妖道,你收了谁家的几两银子,就敢来这里诬蔑仙家!会法的便是妖精么?你也会法,我说你是妖道,你怎么不认哪?你们说天涯在小楼是瀛洲细作,天涯在小楼一向与城中达官显赫来往甚疏,除非他们主动拜访,楼主才接待一下,怎么来的套获情报?再说,这么多年来,天涯在小楼前后两辈医者,救死扶伤,免费分药,几时做过对不起乡邻的事?你这老道又做过什么对泰威城有好处的事了,便敢来这里趁乱点火,就势扇风!”花雨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去扇他耳光,被月影拉住了。
这一番激昂言辞出口,人群中不少人也现出悔意。有人道:“此番行事,确实流于鲁莽。天上出来七个太阳,我们便冒然怀疑乔楼主,实在牵强莽撞。”
甘枣道人看民心有偏转之向,也不敢久留,对乔玉儿等人道:“你们别得意,太阳明君自会来收拾你们的!”一甩袖子走人,溜回知州府去了。
乔玉儿等人回转到小楼内。后羿道:“我见来撞门的人群中,有不少是化装成老百姓的州兵,此事没准儿就是知州受了金家指使而为。但金家怎么会算准天上连增太阳之事,这一点实在大有根底可挖。”
花雨道:“若我师兄风定在此,他可以将四方云层催来,再停住风力,让云朵积聚泰威城上空,这样光线也不至于太过强烈。我想回去一趟,找我师兄来,顺便问问这几个太阳,他们到底吃错了什么丹药,如此为难下界黎民!”
后羿等点头同意。月影道:“师姐勿要冲动。你一个人去多加小心!”
“知道了!”花雨足下一点,驾一朵彩云腾空而去。
行经一重天时,只见那六龙车悬在半空,已比往日增大数倍。车上觥筹笑乐之声不断。原来是七日在龙车中喝酒玩乐。花雨隐约听到什么“再过一两日,待九弟和十弟一起出来,迫于城中压力,不怕那小娘儿不投降!”花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跺脚,高叫道:“几个纨绔宵小,谁准你们一起出来的?!”
几位太阳明君站起来,看见花雨如此清丽美妍,顿时一阵弯腰大笑。乾曜帝道:“是父皇和母后派我们一起出来的!就可惜没给派个宫女来。要不然小娘子你就来陪我们同登这六龙车吧!这可是千载难遇的殊荣呢!”说着便率先冲了出来。身后的几位兄弟随后而来。
花雨右手食指虚空一绕,翻手指向冲过来的人。
乾曜帝道:“这小娘儿是招手叫我们过去呢!”却发现随着刚才花雨的手势,已经有一股花瓣流随风裹挟而来。乾曜帝大笑:“人家扬花来迎,咱们可不能却了人家的一片盛情好意!”
说话间,花流已至身前。乾曜帝在花香中竟似有轻微迷乱的迹象,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啊——!”突然,乾曜帝一声大叫,倒在了云端。刚才围绕着他周身的柔弱的花瓣,此时已片片如柳叶刀,插在了他的身上。身后的几位弟兄急忙架起护身罩,扶起了大哥。于中一人抬头道:“臭娘们儿,你听着!这已经是你们出手伤了我们第二个兄弟,我们不将你们烤干,誓不为人!”
花雨的凤眼瞥了他一眼道:“你本来就不算人,不用发誓了。”
“是神,是神,我们是高贵的神!”几个太阳帝君跺脚大叫。
花雨已驾云飞升得远了。
八荒之外,西南海上,有罗刹女国。那里便是鬼母率八万罗刹女盘踞之地。空山风定乘风而行九万里,来到了这片海域,降临在了附近的一个海岛上。这海岛虽小,又临近着罗刹女国,却也屋舍俨然,男渔女织,一片自得其乐的景象,好像并未因罗刹女盘踞附近而受到侵害。
风定变作了一个把摇着折扇的公子哥儿,行走在街上,一边观察着这里的环境,想要找出些和罗刹女国有关的线索。来到一个小茶棚前坐下后,摊主见他打扮不俗,点头哈腰抹桌倒茶,招呼得甚是殷勤。风定端起茶盅喝了一口,道:“这茶虽不似中土茶品香气清逸,但粗而不劣,味道甘醇,也别有一番风味。”
摊主道:“看您穿着不是本地人士,但这本乡话却讲得好,小的原也不敢妄猜。刚才听您说,竟是中土人士,难怪这么俊雅脱俗哪!”
风定抿着茶,想不到这海之一隅的茶棚摊主,说起奉承话来,竟也这么八面玲珑,滴水不漏。王化没传到这里,阿谀奉承之功却早已随风而至了吗?还是说这奉承的功夫,是人天生就带的,只要环境适合就能将它激发出来呢?
风定道:“在下确实是中土人士。随叔父出海做生意,不料前些日子遇上风暴,船只漂流到这里。幸喜遇得贵岛,一船人才得以无事。叔父于是叫人停船几日,补给些淡水粮食,顺便看看贵岛有无可采购的珍奇,有无人家要采购敝船上的丝绸玉器等物。”风定嘴上说着,心里却想:糗大了。想不到竟随口扯出这些谎来。他怕这摊主事后与旁人交流,说未曾听过有海船靠岸,坏了他的大计,无法,一边只好以大神通在海岛边变出一艘大船,船上的人忙忙碌碌,晒货张罗,与岸上的人交易往来,好不热闹。
摊主道:“那您可真是贵人大幸了!还好是我们岛,要是再往南一些,在那罗刹女国靠岸了,那可真是有去无回了!”
“哦?”风定不解道,“难道那罗刹女国上住的真的都是罗刹恶鬼么?一个一个长发獠牙,见人就杀?”
“非但不是长发獠牙,”摊主道,“而且国中八万罗刹女,个个美若天仙!她们见了你不但不杀,还会钟鼓馔玉地招待你呢!”
“那太好了!”风定高兴地道,“正好我们船上还有些女子饰物,或许可以售给她们也未可知。”
摊主道:“她们先是在城中演奏仙乐,把海上的船只吸引靠岸,再钟鼓馔玉地招待你,然后,等晚上便吸干你的精血,第二天早上,把骨灰扬到海里喂鱼!”
摊主说得阴恻恻的,风定随着他的表情,赶紧打了个冷战。摊主见自己的演说收效甚好,颇感得意,接着道:“小哥儿你还年轻,可不能光顾着贪恋美色,着了她们的道儿哪!”
“是是!”风定道。
摊主继续说:“罗刹女国国主九子鬼母,初来那岛上建国时,我们附近这些岛上的渔民无知,不知被她们骗去,吃了多少!后来大家发现,只要不靠近她们的岛屿,她们倒也不会主动出海为祸。现在就可怜那些往来无知的海船,要是经不起诱惑,去了可就没救了!”
风定道:“却不知那鬼母怎生模样,都有些什么手段。她既名为九子鬼母,真是有九个孩子么?”
摊主道:“那鬼母到底有多少手段,谁也不知道。只知她原是南疆女子,会些蛊毒巫术。后来嫁了人,甚是贤妻良母,与丈夫生有八子。不料在她怀的第九个孩子即将临盆之际,她丈夫却跟别的女人走了,当时她刚生产完,得知了这个消息,八个帮忙接生的儿子怕母亲吃不消,齐齐跪在榻下,劝那鬼母说这消息不是真的。这鬼母怨毒攻心,早已入了魔道,当即狞笑着说:‘你们男人,个个都是撒谎成精的!现在更妙,老子跑了,儿子还来撒谎骗老娘!我养你们何用?!’当即抓起长子,三下五除二就将他咽下了肚。其他几个孩子,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怎么,竟然既没有起身跑,也没有反抗,就这样挨个儿入了鬼母的口腹。当时鬼母余怒未消,抓起刚生下的第九子,也要入口,初生婴儿天真无邪,全然不知危险临近,摇手蹬脚只是个哭。鬼母犹豫半晌,终于还是放下了这个孩子。后来她又与别人生了八子,都是女的。但她身边,再也见不得留有男人,她膝下的八个小玉罗刹,也跟她一样的脾性,所以现在这罗刹国中尽是女子。若有男人被诱至那城中,不出几日,就变成灰被倒进大海嘞!”
“哦!”风定沉吟着,不再言语。端起茶盅自斟自饮。那摊主看客人似乎不愿再说话的样子,察言观色,也不再说了。
次日,罗刹女国城外的海面上,远远地荡来一叶扁舟。那船主将小舟拴在一块礁石上,摘下斗笠,扔在船上,脱了上衫,一个翻身跃入海中,潜了下去。这点动静,早惊动了罗刹女国中的玉罗刹们。城中不多时就响起了袅袅娜娜的靡靡之乐来,其中更夹杂着女子的笑乐之声。谁知过了许久,也不见这汉子游上岸来。城中的罗刹女们想,难道是这小子着迷过度,直接在水下忘了呼吸,淹死了?谁想一个多时辰后,礁石旁“噗”地溅起一个大水花,那男子探出头来,湿淋淋地上了船,将一粒鸽蛋般大的明珠,包裹进上衣里,拿起槁橹,划着船远去了。罗刹女们心中暗奇,想着,明日一定要抓住这个男人。
第二日,那男子又划着船来了。如前日那般下了水,一个多时辰之后,从水下探出头来,爬上小船,手里空空如也。这男子坐着叹口气,道:“今日手气恁地不好,什么宝也没捞着。”言罢正要解开缆绳回去,却听得身后礁石上一声婉叹。
男子回头看时,见一女子斜倚在礁石上,道:“公子方才说,没捞到什么宝?”
这女子下半身金红色的鱼尾半浸在水中,上身两片扇贝掩胸,右手将一缕金棕色的蜷发拦到身前,一边抚弄着头发,一边更似想用头发多盖住些香肩酥胸。
眼前这却不是宝,又是什么?谁知那男子竟然浑似不觉,道:“是啊,今儿个手气不佳,捞不到明珠子,给我堂妹治眼睛的药,却不知何时才能配得好了。”
“原来令堂妹需要明珠做药,这却好办。妾身的眼泪,可以化为明珠。公子你只要弄哭我,就可以有药了。”那女子天真婉转说来,宛如幼童般不解世情。
那男子笑道:“在下与姑娘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干什么要弄哭你?”
“唉,也是。”那鲛人叹了口气,幽幽望着远处的海面道,“你于我往日无恩,近日无仇,我干什么为你哭?”
那男子无奈地笑笑,摊着手站在那里,道:“姑娘不必哭,只快快乐乐地过日子便是。我那堂妹虽然失明难医,但也不是全然无法。医生已经给开了方,要人参、冰片之类,最大的难项是,要明珠一斛。我今日手气不好,明日再来捞便是。”
那鲛人问道:“令堂妹怎么失明的,竟要这些珍稀之物来医?”
“医生只给开了这方,病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男子道,“不过倒是有一件奇事:半个月前,我堂妹在溪边玩耍,见河畔有一株稀奇植物,花开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