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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澹澹答得镇定自若有理有据，非缘也终于露出一丝微笑：“好，好，好！你既这样说，我便放心了。百妖的事我不管了，黛雪那边我也不会再问她。”
非缘拂袖，率领火旗营从浮云中掠下。阳光和火光仿佛在忽然间爬上何澹澹的身体，照得她再次开始发抖。千层云浪中传来他洪亮的余音：“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总有一天，你要为它负责！”
何澹澹裹着里衣站在风中，如同一朵白得透亮的花。素曜走到她身边，为她挡住吹来的风：“没事了，该去看看你……该去看看缃竹了。”
素曜说到一半忽然改口。他早已明白，就算自己再执着，某些东西也无法回到从前。
何澹澹很快回过神来，随素曜一起走向缃竹。缃竹只是一脸懵懂得看着何澹澹，开口却并未提及她与非缘方才的争吵——她只是有些艰难得说道：“诶？你是……澹澹？长这么大了么？比我都高了。”
缃竹说着，伸手去摸何澹澹的头顶。忽然间，何澹澹仿佛回到了她七岁那年的夏天。那是个暗沉沉、灰蒙蒙的阴天，她头上顶着被师姐们砸的荷包蛋，在沧流河畔绝望得哭着，走着。就在这时，一个人出现在她面前，用她纤细冰凉，带着麝香香味的手指帮她拨掉了头上的脏东西。
接着，她拉着她来到沧流河边，帮她洗干净头发。何澹澹渐渐止住了哭声，只觉得头皮被她的指腹轻轻梳理着，很是舒服。她揉揉泪眼，在河水中照见了这个人的影子。
她惊呆了。似乎看了很久，直到头发已经洗完，直到那人起身离开，她才回过神来：这个女子，一定是世界上最美的人，不会有比她更美的人了。
后来她才听黛雪师父说起，这个美若天神的女子叫缃竹，她算是自己的一位师父，只是她不爱教弟子东西，又喜欢独处独居，别说弟子们，连师父们平日里也很少能见到她。
所以，何澹澹后来也没能与缃竹有太多交集。只是一个人闯进你的人生，虽然只为你做了一件事，于你而言却也足够了。
何澹澹只是没有想到，再次被缃竹师父摸头的时候，她已不再是她的师父，而是一个必须要划清界限的妖。
“这里冷，我们回去吧。”因为不方便称呼，何澹澹干脆直接省略掉。她又闻到缃竹师父身上那股不变的麝香味道，却并未感到她身上有任何妖气，自然也不是仙气……
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气息。可能是她由仙道堕入妖道，所以与别不同吧。
“冷倒是不冷，就是阳光太过刺眼，想回屋里去了。”缃竹笑道。她已习惯了翡夜城的日子，已经许久不在阳光下站这么久了。
“哎呀，难得回来一趟，都不问候我这新郎官么。”素曜不满道，“有没有带翡夜城的特产过来啊？鱿鱼丝，鱿鱼片，该都带来一点吧？”
“你再张狂，我便告诉黛雪你上个月偷偷去翡夜城赢秋苑玩的事。”
赢秋苑？那是什么地方？何澹澹差点问了这个白痴的问题。翡夜城被称之为不夜之城，除了凝光七星的缘故外，还因为它的娱乐场所高端大气上档次，仙妖二界首屈一指。赢秋苑，自然也是翡夜城最有名气的夜店之一。
“赢秋苑？唉不是……我只是去喝酒而已又没有干别的！”
“我说你干别的了吗？”
“你……”
缃竹说话做事从来点到为止——戳到最要害的地方，为止。她自然不欲再听素曜争辩，与何澹澹一道下云，看望黛雪去了。
73。温暖
更新时间20131025 12：01：13 字数：2242
天元居已被三昧真火扫荡得一片狼藉。有鸾星、羊脂和其他几个修为精神的妖护着，也只有几个小妖受了轻伤，其余妖都没有大碍。何澹澹等人赶忙帮着黛雪挪居伤者，闹哄哄一直忙到午后。
何澹澹仍是不放心，还要到深柳堂去看顾受伤的妖，硬赶了皇甫回去休息。她刚接了李医者写好的药方，准备到至宝丹房去拿药，却被素曜叫住了。
“你现在要去哪？”素曜的神情是少有的严肃。
“我去丹房拿药，那边人手不够，我少不得要跑一趟。”素曜沉重的表情让何澹澹紧张起来，“怎么了？”
“我送你去吧。”素曜也意识到，自己这股少有的认真劲吓到了何澹澹。他施法布下御空腾云，带着何澹澹直向寄情岛最西端的至宝丹房奔去。
两人缓缓飞在低空，寄情岛一花一柳尽收眼底，何澹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趴在素曜师父背上，如此飞行着鸟瞰寄情岛的情形。她那时只有五岁，却一点也不怕高，小拳头狠狠敲着师父的肩膀：“师父师父，飞得再高些，再快些！”
可素曜师父依旧慢吞吞得飞着。他当时的回答好像是，如果飞得太快，便不能看清脚下的风景，也就失去了飞行的意义。
想想小时候还真是无忧无虑，自己没有烦恼，也不知道师父们的烦恼，只是觉得被他们宠着护着，就很开心很开心……可是现在，大约已经回不到那种心境了。
“澹澹，你还记得今晨在云端上，你对我师父说了什么话么？”果然，素曜一张口就把何澹澹拉回了沉重的现实当中。何澹澹点头道：“记得。”
“你知道你说那样的话意味着什么吗？”
“我……我相信我的百妖。”何澹澹摸摸自己的胸口，方才李医者给小水山烫伤的手臂上药的时候，他便窝在自己怀里强忍着哭泣，眼泪鼻涕无声无息得流到她的衣襟上。对何澹澹来说，这些妖不过是些需要照顾的小孩子罢了，“我跟他们朝夕相处八年，他们的心性品格，没人比我更清楚。”
“澹澹，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不会犯错，更无法保证别人不会犯错。”
“但是至少该有最基本的信任吧？”
“关心则乱。澹澹，你出去历练那么多年，却还是不懂控制自己的情绪。”素曜看着何澹澹，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澹澹啊澹澹……祸从口出，你可知自己将来要为这句话付出多大的代价？便是为师，也帮不了你了。
“或许吧，可是任何人都无法看着自己关心之人被刁难栽赃却不言不语。”何澹澹反驳道。
见何澹澹仍旧如此执着，素曜几乎要将所有事实一股脑告诉她——告诉她寄情岛灵力流散的危机，告诉她寄情岛和翡夜城的不堪过去，告诉她黛雪和淳熙子的恩怨情仇……
但是素曜到底成熟。他的成熟，便是这份潇洒之下的克制。他只是说道：“澹澹，好多事，你还不懂。”
“我当然不懂！现下师门有大事发生，你们却都瞒着我，我当然不懂！”眼看到了至宝丹房，何澹澹首先跳下云端，转身看着素曜道，“素曜师父也打算继续瞒着我，是么？”
素曜沉默。当然要继续瞒着澹澹。没有什么比信仰崩塌更能摧毁一个人——如果她知道供奉着十二花神的仙岛早已无花，如果她知道两位师父的结合根本没有爱情；如果她知道，她最最崇仰的黛雪师父放生百妖不是为了广济苍生，而是为了寄情岛一己私利而与妖邻达成的耻辱条约……
她不能知道。不能知道。
“你拿了药早些回去，我有事去趟神殿。”浮云载着素曜轻轻一颠，消失了踪影。
何澹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拿了药，如何送回北苑，又如何回到她和皇甫的房间。房间里静悄悄的，何澹澹轻轻走近床铺，拨开帐子一看，原来皇甫已经累得睡着了。他像个孩子似的趴在床上睡着，只露了颇具线条感的侧脸。
何澹澹看着熟睡的皇甫，忽然有种想用尽全身力气去爱他的冲动。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好像忽然之间，就爱他很深很深了……或许是这些天事情太多，心里负担太重，太需要安慰了？一定是这样。
她于是身子一歪，在皇甫身边躺了下来。她又靠得近了一些，伸臂搂住皇甫，腰胯间却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硌了一下。
何澹澹的脸红很快恢复了正常。不是不是……那个的话不可能有这么硬吧？而且似乎大小也不对。她伸手摸去，从皇甫衣袂下摸出了火麟珠。
珠子中的火麒麟安静沉睡着，散发着温暖的热度。何澹澹方才忘了问素曜为何要给皇甫这个，或许是因为后日他便要成婚，不想看到这曾与迎春鸿雁传书的物事？
或许吧……何澹澹轻轻将那火麟珠搁在床头，身旁的皇甫却不安得辗转起来，伸臂搂了何澹澹的腰，头轻轻靠在她的胸口，嘴里模糊得唤着：“娘子……”
“醒了？怎么不再多睡会儿。”何澹澹想让皇甫躺好，可他却抱着她不肯撒手，“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想你了……”
“刚回来不久，吵到你睡了？”
“嗯……我一闻到你的味道就醒了。”皇甫撒起娇来，“娘子，快亲我一下……”
“噗……刚睡醒就油嘴滑舌。”何澹澹与皇甫面对面得躺好，何澹澹靠过去，轻轻在皇甫唇上啄了一下。皇甫嘴角自然得上翘起来，却皱眉道：“唉……这个不行吧？太快了，还没感觉到就过去了……时间再长点嘛！”
“真是的！好了好了准备好！”何澹澹再次靠近，紧紧贴了皇甫的嘴唇，狠狠吮吸了一下，“这次够长吧？”
“够什么长啊？太不耐烦了一点都不用心。”皇甫委屈得看着何澹澹。
“喂喂，我看你就是变着法多要！不理你了！”何澹澹赌气背过身去。皇甫从背后搂了她，抬脚轻轻勾了她的脚：“嘿嘿，娘子我错了，我亲上瘾了，嘿嘿……我来亲你好不好？”
皇甫轻轻扳过何澹澹的肩膀，捧了她的脸深深吻了下去。他脚趾轻轻勾掉何澹澹的鞋，拉上被子，盖过了两人的头顶……
74。成婚【上】
更新时间20131026 12：01：01 字数：2024
终于到了素曜黛雪大婚这一日。沧流两岸，红绡展霞，交语速装束，络绎如浮云。青雀白鹄舫，四角龙子幡。婀娜随风转，金车玉作轮。外间的事是皇甫忙着，何澹澹与绿月、金樱则在偶得轩帮黛雪梳妆。
说起来，盘发髻这种精细活自然是耐心又仔细的绿月来干，金樱眼光好，负责选首饰香粉，何澹澹跟着瞎忙。金樱左手拿了金镶玉嵌珠宝手镯，右手拣了金起花手镯，比来比去，拿不定主意要戴哪个。何澹澹皱眉道：“这不是都一样么？远远看着都是金碧辉煌的，根本分不出来区别呢。”
金樱像看怪物似的看了何澹澹一眼，摇头道：“你这个丫头也老大不小了，梳妆打扮上还是这么不上心！我看皇甫那小子出身侯门，用东西自然是讲究的，看女人也挑剔。”
金樱说着，终于选了金起花手镯，为黛雪戴上：“你再这样不修边幅，小心那皇甫看不上你。”
“是啊，他是高富帅，什么样富家千金没见过，我再打扮也不新鲜。”何澹澹把发针递给绿月，一面朝金樱撇撇嘴，“再说了，珠翠满头环佩叮咚的也太碍事了，人家还要闯荡江湖呢。”
“闯、荡、江、湖……”金樱将黛雪发髻上的梅英采胜簪簪得更深了些，“好好好，你自管去闯，趁着你不在家，皇甫可要纳妾了。”
“他在家？他怎么可能在家呆得住，一出了门，跑得比我欢多了。”何澹澹望着镜中的黛雪，化了浓妆的她仿佛换了一个人，但是却不太像何澹澹想象中新娘子的模样。
“哦……”金樱若有所思，“这么说来，他还没跟你提过，今后要和你一起送归百妖？”
金樱这话问得何澹澹摸不着头脑。何澹澹疑道：“这是自然的，还用得着郑重其事提出来么？”
“我说你傻吧！你还不信。皇甫定一是什么人？铸天剑的传人，丞相府的公子，什么险恶风波他没经历过，什么锦衣玉食他没享受过？惊险、刺激、安逸、闲散、感情、财富，他什么也不缺，什么也不需要。送归百妖是你的理想，于他又有什么益处？他放着好好的安闲日子不过，何苦要跟着你四处奔波？他既不说，那便是要把这事糊弄过去——不对不对，恐怕还不止糊弄过去！他现下只怕打算着劝你放弃百妖，跟他回皇甫府，当少奶奶去呢。”
金樱这番话，说得何澹澹好没意思。她心中冷笑，轻道：“他这个人逍遥自在惯的，受不了深宅大院那些约束，更不会叫我跟他一起受那些约束。”
“哦？他既不爱当这大少爷，为何不仗剑走天涯，却成日在扬州城里吃酒赌钱，乖乖听了他父亲的话娶妻成家？什么爱自由，爱逍遥，不过是哄你这小丫头开心的漂亮话罢了，归根到底，他还不是整日吃喝玩乐，挥霍家里的钱财？你这傻丫头……只听着皇甫一味得花言巧语，你可要被他骗死了！”
金樱说得越来越过分，何澹澹心底的火蹭蹭向上蹿着，眼看要压不住了。她也不想急着为皇甫去辩解什么，只冷言道：“皇甫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心里清楚。”
眼看何澹澹要绷不住了，黛雪忙抬手止住金樱：“这珠翠已经够了，头都沉得受不了了，再添支绢花好了。”
金樱于是去找绢花。何澹澹气鼓鼓得抱着肩立在一旁不说话。黛雪叹气道：“金樱说话便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