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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议论便是,还好皇甫八爷没娶何澹澹,娶的是贤良淑德温婉可亲的白葭露。
若何澹澹踩下去,白葭露的计谋便是得逞;若她不踩,这个丫鬟便要遭殃了。白葭露又一次将何澹澹逼到这进退维谷的困境,与十年前那次交易神似。何澹澹不禁想,白葭露这是在提醒她,不管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她只会被她牵着鼻子走么?
那你可就想错了。
何澹澹由羊脂扶着,从容得从另一侧下车。羊脂拉起面如死灰瘫软在地的慧儿,同往皇甫府内走去。
三个人刚进内院,便见白葭露急匆匆从正房出来。她依旧一袭白裙胜雪,头发挽了如意髻,插满水晶头饰,远远望去如琼花玉树,冰宫龙女。她一面走来一面整理耳后的发髻,笑着对何澹澹福道:“妹妹未曾出门远迎,姐姐不会怪妹妹吧?”
何澹澹伸手扶起白葭露。她面容不见衰老,单是眼光深寒了些,不复少女时的透澈。何澹澹道:“怎会。为何不见大太太?”
白葭露的歉意中规中距,何澹澹的客套点到为止。白葭露道:“母亲她——很快过来。官人他昨日被卢掌柜叫走了,说是今日中午赶回来。”
官人——何澹澹又没问皇甫,白葭露想得倒周全,生怕自己府里待客不周,还特意要提一提此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男主人去了哪里。何澹澹只笑着点点头。白葭露注意到被何澹澹牵着,不住发抖的慧儿,脸色难看起来:“这个不懂事的丫头可有好好向姐姐认错么?”
“认错?”何澹澹捏了捏慧儿的手,“她何错之有?”
“姐姐便别为这丫头辩解了。”白葭露握过何澹澹的手,歉然道,“那日我正吃晚饭,忽然听这丫头说了一嘴,昆仑山送来的粉盒打翻了。我当时忙着听两位掌柜交代账目,随口回了句‘打翻了就打翻了吧,你且服侍二位掌柜用饭’——真不知这丫头诬赖姐姐,更不知姐姐还等在屋外!”白葭露将何澹澹的手拉得近了些:“姐姐在门外等了多久?可有着凉?今日天气冷,姐姐怎么不披上披风呢?”
若是白葭露什么也不提,何澹澹倒也相信白葭露什么也不知道。可她现下忽然这般殷勤,何澹澹只能认为她一早知道,她知道何澹澹没了修为失了神通,虎落平阳只能被两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任意摆弄,在冷风口里足足站一个时辰,都无力反抗。
两人拉着手进了屋。何澹澹笑而不语,白葭露却仍喋喋不休得关怀着:“这些年不见,姐姐可是瘦多了,可要好好保养身子才好啊。”
说了这么多,何澹澹大概也能想明白白葭露为何这般殷勤了。一则她和羊脂是百宜娇请来的,府里别人不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来头,可既然是大太太的贵客,那也应当是少奶奶的上宾,少奶奶若对他们淡淡的甚至加以敌意,那便是不贤不孝;二则她也要维护自己一贯的善良柔弱形象,若对着何澹澹冷漠起来,甚至厉害起来,府里又要多许多的闲话。
看到这么多,何澹澹倒有点可怜白葭露。在妖的世界里,武力决定生死输赢,虽有些血腥,到底公平;可在人的世界里,要处处耍手腕留心眼才能苟延残喘,可比打打杀杀要艰难多了。
“我在外风餐露宿,比不得你有这许多下人照顾。”何澹澹喝了口盖碗茶,“你这府里这么多丫鬟,使唤得过来么?”
“姐姐的意思是……”
“我看这个慧儿便很好。”何澹澹拉了慧儿的手,“不知你可否忍痛割爱,将你这大丫鬟送与我?”
“这……”白葭露面露难色,“这个慧儿冲撞过姐姐,实在不能好好为姐姐效力。我这一房还有许多好丫鬟,不如姐姐另选几个?”
“慧儿就足够了。不知她是哪一房拨过来的,你可做得主?”
何澹澹不加掩饰,摆明了是强要。何澹澹先前已经跋扈,又何妨再跋扈一回?白葭露先前做得这般殷勤,再殷勤些又有何妨?白葭露笑道:“我的家生丫鬟,我自然做得主。慧儿便送与姐姐了。”
“多谢。”
何澹澹背后,慧儿脸色由白转红。她原以为自己要像叶儿似的被白葭露重罚,怎知她这条眼看要被溺死在急流中的落水猫又被何澹澹捞了上来。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连给旧主磕头都忘了。
“紫薇厅已经备好了中饭,可惜官人他还不曾回来。”白葭露道,“官人近日忙碌,不如咱们先吃?”
何澹澹方才已经留意,白葭露说,皇甫是被卢掌柜叫走了。姓卢……难道是那日在海辉阁碰到的那个商贾?皇甫有没有看到她留在书案上的字条?他……知道她今天要来么?
还有,若说皇甫有事忙倒也说得通,今日明明和百宜娇约好的,她怎得又不见了?
“晚些开席也无妨。大太太既未传话说不回来,还是略再等一会儿吧。”
“那咱们姐俩说说话,我这里有上好的金骏眉……”
“不必。”何澹澹走到门口,挑起门帘,双眼望着门外的阳光,“屋里憋闷,我且去花园转转,大太太回来你再叫我便是。”
110。外衣【中】
更新时间2014329 15:03:00 字数:2929
何澹澹刚在回廊下站定,羊脂便跟了过来。何澹澹望着廊下池塘中游弋的红鱼不语。羊脂道:“我已经叫青鸾照顾慧儿及其家人,你放心。”
何澹澹点点头。她问羊脂:“你可看出白葭露有什么异样么?”
“白葭露身上确有用过幻术的痕迹,这十年来,她一直用丹药和幻术维持容貌不老。”
就只是这样而已吗?羊脂是幻术高手,自然不会看错;白葭露用幻术驻颜,也是合情合理,可何澹澹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首先是她的心性。按理来说,白葭露是个养在深闺不知世事的单纯女子,若说在这十年间她在这深宅大院中勾心斗角有所历练也便罢了,可十年前呢?十年前她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怎会有那等心智,与何澹澹提出那般毒辣交易?
其次这一点便只有何澹澹知道了。白葭露在与何澹澹提出交易时,曾分毫不差得说出百妖的下落——她是怎么知道的?连昆仑众仙都不知道,她如何会知道?是谁告诉她的?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再查查她吧,我总觉得她没有这么简单。”
“为什么?”羊脂问道,“澹澹让我查她,是因为她身上有用过幻术的痕迹,还是因为她是皇甫的妻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
何澹澹当然知道羊脂为何会说这样的话。她这样问,不过是给羊脂一个收回这些话的机会。可是,羊脂依然说道:“白葭露此人有没有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澹澹你希望她有问题——如果她是妖怪,是邪祟,她就无法继续和皇甫在一起了,对不对?”
“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白葭露做过什么,你跟我一样清楚,难道你就不想报仇?”
何澹澹的目光变得凶恶起来。多少次争吵,羊脂都屈服于这凶恶的目光之下,并非因为害怕,而是感到了何澹澹的心痛。
“可是,不管白葭露是什么身份,做过什么,都改变不了皇甫爱她,娶她的事实。”羊脂扳过何澹澹的肩膀,迫她看着自己,“澹澹,皇甫和白葭露,已是十年的夫妻了。”
十年的夫妻。
夫,妻。
为什么听到这样的话,好像心里被割了一刀。
十年过去了。我早就知道你不再爱我,我早就知道你娶了别人。
我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得告诉自己你我之间再无可能。
我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我不可能再记挂不属于我的男人。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与别人已成夫妻的事实,在我心里再次被确认。
我的心会这样痛。
我以为心已经痛得粉碎,现在才发现它一直在化脓,烂得越来越深,无声无息得整个腐蚀下去……不知道哪一天才会彻底崩坏,给我一个结局。
羊脂从背后抱住何澹澹。何澹澹喃喃自语般说道:“不,我没有,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我根本不在乎皇甫会娶谁,我只想做我该做的事而已。”
“你我该做的事情,是保护好百妖。十年来,你履行了对白葭露的诺言,白葭露也没有食言,保百妖平安无事。”羊脂说道,“这些还不够么?澹澹,有什么仇怨,比百妖的安全还重要么?”
“不行。我不能这样忍气吞声任由白葭露摆布!羊脂,你以为受制于人的人,只要安分守己卑躬屈膝,就真的可以高枕无忧么?若我们现在不想办法对付白葭露,待到她真的露出歹意之时,便连半点反抗之力都没有了!”
“呵呵,澹澹在镇妖狱受苦十年不曾提报仇,不曾提反击,不曾提自保,怎地一到皇甫府,看到皇甫与白葭露恩爱便要提及这些?”
“你……”
何澹澹与羊脂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越来越激烈。何澹澹心中冷笑,用力挣脱羊脂的手臂:“我十年不提反击,是因为昆仑一意制裁百妖,唯有白葭露可保百妖,我只能听从于她,委曲求全。而出狱之时,淳熙子亲口承诺,百妖之债一笔勾消,即便白葭露说出百妖下落,淳熙子重诺之人,断不会出尔反尔。若你认为我受十年牢狱之灾是活该,不应该想报仇,不应该想反抗,那我即刻便回镇妖狱去吧,再让白葭露凌辱十年又何妨?”
何澹澹说毕扭头便走。这一下,羊脂知道何澹澹是真的生气了。他急忙去追澹澹,刚扯住澹澹袖角,两人身子闪过拐角,却同时楞住了,再也不能向前半步。
皇甫正在两人三步之外,背对着满树嫩绿的春柳。今天的他似乎比醉卧书房的那晚精神许多,清瘦的脸上有了些光彩。可是,这样突然得看到何澹澹,他心里悬着的那口钟似乎猛然被撞响了,撞得满心都是积年的尘埃,撞得满脑都是回忆的长鸣,再也看不见旁的东西,再也听不到旁的声音。这一刻,他的魂魄似乎已经被撞出身体,神游天外。
他就这样看着她,直到和他一起过来的百宜娇使劲清了几下嗓子,他方觉失态,面无笑容得对澹澹道:“来了啊。”
“嗯。”澹澹从鼻子里发声回答道。羊脂则沉默。百宜娇爽朗得笑道:“我和小八还以为你们已等不及开席了呢。早知你们要来,昨夜我们便不去苏州了。”
苏州……何澹澹自然而然联想到了万刃堂。百宜娇笑着挽了何澹澹的手:“好了好了,紫薇厅的饭食这会儿想必得了,咱们快去用饭吧。”
百宜娇挽了何澹澹走在前面。皇甫眼神有意无意扫过羊脂,面无表情对百宜娇道:“你们先去,我待会儿过去。”
百宜娇说知道了,三个人便一同先去了紫薇厅。上齐了菜皇甫才姗姗来迟,原来他换下了方才穿的白衫,换了一套黑色长衫,倒正和白葭露今天穿的白色襦裙不甚相配。百宜娇只顾和何澹澹说话:“你今天穿这粉色衫子很好看。只是天气还冷,怎么不披个披风呢?若有素白披风,可是衬得很呢。”
百宜娇转而对白葭露道:“你最爱穿素色,不如且送何妹妹一件,我怕她晚上回去要着凉。”
百宜娇和白葭露说话俨然一副家长口吻。大家随意吃着,白葭露殷勤布菜反而显得很不搭调。白葭露搁了筷子道:“有是有,只是花纹料子和何姐姐今天穿的不太相配。”
“不相配吗?”百宜娇夹了一点灯影牛肉细细咀嚼,皱眉道,“我明明记得你有一件的。”
羊脂坐在何澹澹身边,不停给她夹菜,听百宜娇这样说方答道:“夫人不必费心,澹澹原本有一件和这个相配的,昨日她在外乘凉落丢了。我再给她买一件就是。”
百宜娇听罢点头微笑。三个人不时寒暄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皇甫则是一盅接一盅得灌酒,眼神落在何澹澹身上就没离开过。他神情越来越凝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皇甫又给自己斟满一盅,刚要端起却被白葭露按住了。白葭露柔声道:“别喝了,在外面喝不说,回家还要喝。”
皇甫没看白葭露,只是还握着酒盅。白葭露方默默松开那只按着盅的手。她转眼去看何澹澹和羊脂,发觉羊脂夹出何澹澹碗里的蒸枣,用筷子为它揭掉蒸枣外快要掉落的枣皮。察觉白葭露注视,羊脂抬头笑道:“澹澹不爱吃枣皮,划嗓子。”
“羊脂先生真是细心呢。”白葭露赞道。她说完这句话,皇甫又是一口猛酒下肚。
皇甫刚要再倒酒,对面的羊脂却已捏着酒盅站了起来:“八爷,独自喝酒有什么意思,这杯我敬你。”
皇甫抬眼看着羊脂,抿着的嘴里牙齿轻轻一咬,额角青筋稍稍跳起。他还未站起来,羊脂那边已经握了何澹澹的手:“澹澹,咱们一块敬皇甫一杯吧。”
何澹澹将筷子戳在碗里。她看着桌子对面的皇甫和白葭露,觉得自己好像做梦一样。她看着眼前的事实,感觉自己此刻仿佛站在扬州城的城墙上,看着墙下川流来往的人群,无比高寒,无比孤独,脚下无路,更不知要去向何方。
她真的觉得有些冷,扭身过去便打了个喷嚏。凉风从背后吹来,吹透了何澹澹的薄裙。下雨了。
“怎么了,可是着凉了?”羊脂放下酒盅去试何澹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