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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子期的眉毛确是微微一动，他手中的白凤尾不少，入药炼丹确是第一次，没想到白凤尾直接将半成的丹药包裹住，主干的翠绿色逐渐消失，等到通体雪白之后，化成点点星光消失不见。
可能是世上的事物，总是“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吧，阵法内钟子期安静地炼丹，张紫眸不发一言地欣赏他行云流水的动嘴；阵法外的悟得仍旧不停地破口大骂着。
“聒噪。”张紫眸实在不想搭理阵法外的那几个和尚，虽然她并不把悟得不休的咒骂放在心上，可是嗡嗡的噪音仍旧吵得她脑仁儿疼。不知道这些大和尚是不是在山中憋久了，全都跑到万佛战地炫耀他们中气十足的嗓音。
对于想取自己性命的人，难道还要和他讲讲道理么？还不如在别处费点口舌。张紫眸如是想，不过两字之后，她就把目光转向了慧真。“慧真小和尚我问你，这一路走来，我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无。”慧真将怀中的粉娃抱得更加紧了，脸上似悲似喜。悲的是，自己刚刚进退维谷，反而选择不作为；喜的是，没想到张紫眸还愿意和他讲话。
张紫眸双手环于胸前，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道，“我听说，你们佛家要成佛，需要满足三个条件，即是自觉、觉他、和觉行圆满。我本觉得，你心性质朴，后两者说不上，于‘自觉’上还是有一些感悟，是个值得一交的，却没想到你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几个人都以为是正常变化，没有人注意到异常。
张紫眸的思维有点混乱，实在是觉得自己投入的感情没有得到回报。独行苦修，累不累，苦不苦，其实都不重要，孤独才是最难让人忍受的，每次修炼醒来，看着空空如也的静室，只有一香炉一蒲团为伴，只能苦笑一声，弹弹衣襟。好不容易遇到一个纯善的小和尚，本以为可以交个朋友，却在关键时刻临阵脱逃，她闭上眼睛，默念起《周易》来，还是修为不深，心性不够，才会被情所扰。
小和尚慧真却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呆呆地看着张紫眸闭目养神的样子。
钟子期却没让这份诡异持续多久，道：“七分阳火，三分阴火，再有一刻钟就能凝丹成型了，你还不过来？”
张紫眸一时没反应过来，钟子期只得再道：“我服食了玉泉丹，如果不催动灵火，还能在这微澜秘境中过上两三天。如今灵火催发了玉泉丹的药力，让我一直压抑的修为松动，现如今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修为，即刻就要筑基，剩下的凝丹，就要靠你自己了。”
张紫眸这才得知他炼丹之前的诡异笑容为何，气愤道：“我没有火灵根。”
“无事。”钟子期收回掐着手印的双手，在他眼中，最后一步凝丹成型并不困难，可是放到丝毫没有炼丹经验的人手中，就要靠天分或者天意了。“我留下的火种刚好可以撑到一刻钟之后。”
也就是说，张紫眸要在这一刻钟内，不光要控制火的阴阳比例和火势大小，还要让将丹药凝成丸状！该死的，她从来没有炼制出一颗丹药，飞剑倒是炼了不知几千把。
不过她很快就没有心思关注自己的心情了，钟子期不管不顾地坐倒在一旁，修炼起来，独留张紫眸一个喘气的活物在阵中，除了依靠她自己，没有别人能够帮忙了。
阵法外的悟得瞧出了张紫眸赶鸭子上架的窘迫，指着她哈哈大笑起来，“枉你手段百出，还不是要功亏一篑！我们师兄弟几个在外面等着你呢，你若识相，乖乖出来，没准儿我们还给你个转世重修的机会。”
慧明的脸色也由阴转晴，笑道：“女施主还是不要做无畏的挣扎了。”张紫眸所处的阵法，在运转中不断地消耗着灵石，等到她的灵石用光，还是免不了以一敌三的混战。
张紫眸无奈地感受着钟子期身上雄浑的灵力，收脚坐到了地上，靠天天倒，靠人人倒，只能靠自己了。至于阵法外的那些苍蝇，管它作甚！
就这样摒弃外界的感知，只留下对灵气敏锐的直觉，张紫眸将金水二系灵力输入地下，小心翼翼地接近丹炉下的灵火。
她并没有火系灵力，只能用土系灵力中和自己的金水二系灵力，而金水二系灵力，都是属阴，和钟子期要求的七分阳火、三分阴火相差太远，她也不敢输入过猛。
倒是一直排不上用场的琉璃出马了，它向张紫眸要了几颗火系灵石，将灵石内的灵力导向灵火中，边导入边鄙视张紫眸道：“亏你还是修士，竟然想了个最麻烦的办法，直接用灵石多简单！”
张紫眸面上一红，也不辩驳，等待着最后的凝丹。她不断回忆着左清门玉简上关于凝丹的记载，在脑海中模拟了几次都觉得有所欠缺，脑门上沁出了一层汗。
炼丹炉响起了“嗡嗡”的声音，张紫眸立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忽然间灵机一动，她把庚金炼剑和凝丹之法相互印证，有模有样地掐起了法诀。成败在此一举了！
终于，扑鼻的药香从丹炉中逸散出来。张紫眸轻舒了一口气，擦了擦脑门上的薄汗。
天色更暗了。
第七十二章 寸丝不挂
更新时间20131011 17：30：44 字数：2164
成丹之后的药香，萦绕在张紫眸的鼻端，她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正好看到钟子期筑基大成的前兆。他四周的灵气疯狂地转动着，不能被他吸收的灵气，则不断地催生着周围的灵植，嫩绿的小草瞬间拔高了寸许，带着莹莹的绿意。
这就是不用筑基丹的完满筑基吗？她颇有些羡慕地看着。就是不知道钟子期要玉泉丹做什么了？那种偏门的丹药，只能稍稍增加些修士的资质，投入与产出完全不成正比，很少有人炼制，而钟子期竟然自己服食了？他的资质，还需要用玉泉丹么？
张紫眸思索的时候，钟子期的身前凭空出现一道门，排斥之力将他的身体缓缓推到门的另一侧，几息之后，钟子期已经离开了微澜秘境。
毕竟是炼气期才能进入的秘境，张紫眸虽然有些诧异排斥之力的敏感程度，几乎在钟子期筑基成功的一瞬间就将他移出秘境之外，也并不感到十分惊奇。
张紫眸将维持阵法的灵石交到琉璃手上，千叮咛万嘱咐它不要私吞之后，也找了个略略干净些的地方，服下了噬灵夺魄丹。
她的灵台中，还藏着个被封印的棕兔灵魂呢！
张紫眸的灵魂，几乎是大摇大摆地走到棕兔灵魂之前，用手推了推封印着棕兔灵魂的土黄色圆球，嗤笑了起来。
“当时一念之差，小瞧了你，没想到给我惹来这么多的麻烦事，现在你就要尘归尘土归土了，可有什么话想说？”张紫眸摸了摸土黄色的圆球，就像对待情人一样，仿佛没有看见瞪着自己的棕兔。“你放心，我不会取你后代性命的，上代人的恩怨牵扯到毫不知情的下一代，我心中也有些愧疚，虽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但我好好教养它，留下看家护院也好。”
随着张紫眸的喃喃自语，棕兔的灵魂逐渐虚弱起来，瞪着她的双眼也逐渐无神。而沉浸在自己灵台内的张紫眸，丝毫没有感受到外界的变化。
“糟糕，是万佛战地的怨鬼！”慧明最先发觉出不正常，惊呼道，把周围休憩的人全都喊醒了。
“怎么？”慧真小和尚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他怀中的粉娃用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慧真，奶声奶气地解释道：“是半月一次的黑雾要到了。黑雾里面有好多穿着黑色袈裟的大和尚。”
慧真这才重视起来。关于万佛战地的传说有很多，但这些传说中，无疑都提到这里发生过一次大规模的战斗，有些死去的法师们，因为放不下心中的执念，成为了独特的“黑衣法师”，变成了一种变异的怨鬼。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零星几个黑影出现了，他们全都身披黑色袈裟，口念接引佛“阿弥陀佛”的名讳，有的手持法钵，有的转动佛珠，各种姿势动作，不一而足。
悟得和悟真对视一眼，背靠背地凑到一起，又渐渐和慧明慧真两人靠近。
“小和尚你不用怕，”依旧是粉娃奶声奶气的声音，“这些大和尚不吃人的。”
慧明听后，严肃道：“心中有杂念，有执迷，就会被他们缠上。你们各自小心为上。”对粉娃这等灵智刚开的灵物没有威胁，可不见得对他们没有威胁。
张紫眸是不知道外界情况的，仍旧觉得阴风吹过，有些寒冷。她妄图感知外界的变化，却被噬灵夺魄丹禁锢在灵台之内。
所谓噬灵，就是将棕兔的灵魂消灭，所谓夺魄，则是让棕兔灵魂化成养料供养自身。
不过很快，张紫眸就受到“怨鬼”的影响，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沉睡中了。
她发觉自己正在听一位法师将《涅槃经》，法师看到寺庙里的幡动起来了，就提问：道幡是无情物，没有意识的，怎么会动呢？于是有人说是风吹幡动。但风也是无情物，也没有意识，怎么会动呢？有人说，因缘和合。也有人说，风不动，幡自己动。总之，七嘴八舌，吵成一锅粥。张紫眸这时站了起来，大声说：“什么风动，什么幡动，都是你们心动！”她有些自得，虽然没有参过禅，但读过的书还是多多的。这还难不倒她。
她发觉自己竟然换了个地方。一条长长的官道上，只有她一人肩挑着两担书在赶路，她又渴又饿，几乎快坚持不住了。就在这时，看到前方有一个卖烧饼点心的婆子。她挑着书快走几步，要向那婆子买点心。婆子问她，你挑的是什么书？张紫眸将担子放下，看了封皮一眼道：“《金刚经》。”婆子说，那好，我有一问。答得上来，点心白送，答不上来，找别人买。于是婆子问，《金刚经》上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请问姑娘要点哪个心？张紫眸微微一笑，这也难不住她。“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永远都是那一个虚空，而众生的心就像时间一样，不停在变，永远把握不住，陷在三心中，拼命想把握住什么，其实都是虚妄。”这是她在藏经阁翻阅典籍时看到的故事了。
场景又是一变。这时张紫眸才恢复些微意识，不由暗道一声不好，可是幻境中的身体却像是不受控制般，仅能按照别人的剧本表演。
这次是一间寺庙了。有个自称名叫雪峰的僧人问一女尼从哪里来，女尼说，大日山。雪峰说，大日山出太阳了吗？女尼说，要是出太阳，那就融化雪峰了。雪峰一听来者不善，就问女尼的法号。女尼回答说，玄机。张紫眸在一旁看得欢乐，这次没有她什么事情呀。刚刚这样想完，就发觉自己进入了玄机的身体内。只听雪峰问，你这个“玄机”，一天织多少布？张紫眸玩心大起，说是“寸丝不挂”。她内里偷笑着，自己这回答可是一点都不猥琐，作为“织布机”一根丝都没有，而这个人也是“寸丝不挂”，岂不是合了佛家“忘我”？“我”都没有了，挂什么？
张紫眸说完这句话，转身就往外走，她肚子里的货，短时间骗一骗还可以，时间长了，容易被人看出倪端来。
雪峰站在后面突然说，你的衣服拖在地上了。
张紫眸停住脚步就想回头看去，忽然内心警醒，她不是“寸丝不挂”了么，还哪里来的衣裳。“本来无‘衣物’，何处惹尘埃。”
第七十三章 阵法内外
更新时间20131012 17：30：46 字数：2041
张紫眸身上的佛性并不显，是以那些“黑衣法师”并不把她放在眼中，而是主要为难阵法外面的慧明、慧真和悟真、悟得。
四人之中，要属对付慧明的“黑衣法师”最强大。慧明和“黑衣法师”相对而站，皆双目紧闭。只不过，“黑衣法师”面部放松，带着猫戏老鼠的戏谑，而慧明则是表情扭曲，带着十足的恨意。他最先承受不住对手的法力，后退一步，却又不甘服输，以后退的腿为支点，大吼一声，反而向前迈去。
“黑衣法师”桀桀地笑了起来，在慧明后退离地的时候猛然间发力，一下子将慧明推了出去。“桀桀，还不受死。”
慧明喷出一口鲜血，雪白的牙齿都沾染了红色，“我不服，你生前定没有我修为高深。我怎么会败在你手上？”
“黑衣法师”笑得更加欢乐了，“我生前不如你又怎样，你现在还不是要乖乖受死吗？”说着，他变化成慧明的样子，“你看，我变成你了，你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慧明却趁着刚刚对话的间隙恢复了几分力气，盘腿坐在地上，念起了往生咒。既然已经沦落成鬼，那他就要超度往生。
“桀桀，我是佛法庇佑之人，到不了西方极乐，也下不了地狱。”“黑衣法师”说完，法杖直接掷到慧明的头上，鲜血迸出，溅到“黑衣法师”的身上，“黑衣法师”的黑色袈裟就像涂了一层红色的染料般，再次出现了久违的鲜艳。
“南无阿弥陀佛。”一声梵音，“黑衣法师”消失在原地。
而四人中，最轻松的当属慧真。慧真和他的对手，并没有动武，而是正在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