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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来到洛阳后,苏探晴总有一种身不由己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如今方算稍解了一口恶气,望也不望气得脸色发青的段虚寸,哈哈大笑出门而去。
午后,在擎风侯府的地牢中,苏探晴终于见到了顾凌云。
隔着一道粗若儿臂的铁栏杆,苏探晴仔细望去。昔日的小伙伴如今已长成一个魁梧的大汉,面目上还依稀有当年孩童的痕迹,只是却多了不少生死博斗中留下的伤口。
一别十三年,两个孩子的临别赠语还在耳边,如今却已是事过境迁。陈年旧情,弦歌难托,这多年的音讯断绝,何曾想再会时竟是在这阴黑森寒的牢笼之中,一个已做了杀父仇人的阶下之囚,一个却要为救兄弟而不得不去替擎风侯杀人……
一念至此,苏探晴不由唏嘘一声长叹,将那支短笛与碧玉都握在手中,从铁栏杆狭窄的间隙中伸了过去,大叫道:“小顾,小顾,你还记得我么?我是小晴啊!”
听到苏探晴的叫声,顾凌云略偏了一下头,却是全无反应,仍委顿在地,似在怔怔发呆。苏探晴注意到他身上并无镣铐,也看不出被制住穴道的迹象,不过顾凌云一双眼睛虽然大睁着,却对面前之人事皆视若不见,有若痴傻。
苏探晴眼中闪过怒火,对陪他同来的段虚寸大吼道:“你们废了他武功?”
段虚寸淡淡一笑:“你放心,侯爷一心想收服顾凌云,怎会轻易废他武功?”他日间虽受苏探晴的讥讽,恨得牙痒,却是城府极深,面上不见丝毫不快。
苏探晴脑中闪过一念:“许沸天给他下了药?”
段虚寸点点头,叹道:“苏兄反应之快,可谓段某平生仅见。”
苏探晴早听闻摇陵堂中“间不容发”许沸天精擅用药,甚至可令最坚强的人于迷糊之中吐露心中秘密。其实他心中一直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擎风侯如何知道他与顾凌云的交情?按段虚寸的说法是顾凌云被擒后将短笛交与段虚寸再由他带给苏探晴,但苏探晴很怀疑这种说法的真实性,以他对小顾的了解,似小顾那么不肯服输性格又如何会做出这样低三下四央求之事?如今自然猜到是许沸天药物之效,恨得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
段虚寸笑嘻嘻地一拍苏探晴的肩膀:“苏兄千万莫问我要解药,别说我没有,就是有也不敢给你。”这一句乃是报日间受辱之仇。
苏探晴顾不得段虚寸的讽刺,急急问道:“此毒若解,可会有什么后患?”
段虚寸正色道:“我若说全无后患苏兄定是不会轻信。实话告诉你,许先生虽是用药的大行家,却也不能保证解后可完全恢复。”
苏探晴喉间发出一声呻吟,此刻才知道为何擎风侯那么轻易就答应了他想见顾凌云的要求。而他事前所想趁机救出顾凌云的做法更是根本行不通,纵然能从侯府中杀出一条血路,救出一个傻痴痴的顾凌云又有何用?
段虚寸叹道:“顾凌云是个人物,所以我们也不忍多加折磨他,擒他回来后绝没有严刑拷打,反而请了洛阳城内最好的大夫治他的伤,吃穿应用也是一概俱全。只不过他武功太过霸道,若是以往早就挑了他的四肢筋脉以防越狱,这还多亏侯爷动了爱材之心。”他看着苏探晴握得发白的拳头,一语双关道:“苏兄尽可放心,你从金陵回来之前,我绝不会让顾凌云出任何意外。”
苏探晴自然听出了段虚寸的言外之意:若是自己在金陵府做出什么不利于摇陵堂的举动,那么段虚寸自然也不能保证顾凌云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他强忍心头悲愤,面沉若霜,冷笑一声:“好!从这刻起,若是顾凌云有了什么意外,这笔帐小弟便全算在段兄头上!”看也不看段虚寸一眼,大步走出牢房。
傍晚时分,苏探晴独自来到洛阳城中一家酒馆内,叫了一盘牛肉,几壶烈酒,自斟自饮着。他知道擎风侯必是会派人监视自己,一举一动都要小心,所以虽是借酒浇愁,面上却是一付悠闲自在的表情。
眼看着与旧日的好兄弟相见在即,却无法说上一句话,甚至不能交换一个眼神,苏探晴心中凄苦却无法对人言。他虽然以答应去暗杀郭宜秋的条件稳住了擎风侯,顾凌云暂时应无性命之忧,但如何营救却是没有一点头绪。
现在他越来越发现这件事情绝不如表面看来那么简单。无论是擎风侯、敛眉夫人、段虚寸,甚至那个尚未谋面的舞宵庄主林纯,似乎都有着自己的谋划。
首先,擎风侯绝不应该如表面上这般信任自己,更难以相信若是自己杀了郭宜秋擎风侯便会真的放了顾凌云,除非擎风侯忘记了自己是顾凌云的杀父仇人;其次敛眉夫人为何要让自己带林纯一起走?为何要编出那么一个借口?而林纯身为摇陵堂中舞宵庄主,又有何必要非要亲身赴金陵犯险?何况还有那个最为高深莫测的段虚寸……
种种疑问涌上心头,直让苏探晴想得头痛,却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只好一杯杯地把烈酒灌入腹中……
苏探晴擎杯的手蓦然停在半空。
因为他突然发现:在这喧哗的小酒店中,有一种很轻、很慢也很有节奏的脚步,夹杂在猜拳声、嬉笑声、碟盘碰击声、杯筹交错声中,往自己走来!
做为一个超一流的杀手,苏探晴有着普通人难以企及的一种本领,这种本领不只一次救过他的性命:那就是对危险的警觉性。这是一种渗透入骨髓的天生直觉,如野兽的本能。
而此刻,那很轻巧、很缓慢也很有节奏的脚步声就让他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危机。奇怪的是这种感觉并不是刀枪四伏的杀气,也非是有人欲对他不利的直觉,而是在那刹那间,苏探晴忽然有一种很疲倦的感觉,似乎只想趴在桌上大睡一场……
苏探晴蓦然抬起头来,一个人已坐在了他的面前。
苏探晴目光与来人相对,但觉瞳中如若受针刺,神智莫名一眩。连忙默运神功,紧守心神,暗中一咬舌尖,脑中猛然警醒。只见来人约莫四十岁年纪,高冠华服,面相不俗,手中轻摇一把羽扇,看起来倒象是一位算命先生。
来人似料不到苏探晴立刻从幻觉中清醒,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微微一笑:“好一个浪子杀手,果是名不虚传!”
苏探晴直觉那种危机感刹那间逝去,心中暗舒一口长气,亦微笑回应道:“好一个‘间不容发’,果是百闻不如一见!”他看到来人形貌,再加上刚才感应到对方那若有若无却直透元神的诡异武功,顿时明白来者乃是摇陵堂中与段虚寸齐名的许沸天。
许沸天哈哈一笑,扇插腰间,伸出右手,低声道:“起初我尚不信你能有杀郭宜秋的本事,所以存心以‘破魂大法’相试,这一试方知道苏兄果有真材实学。”
苏探晴听到那“破魂大法”四个字,眼中寒光一闪而过。许沸天外号人称“间不容发”,一是形容他做事缜密,心细若发,二来就是指他那无孔不入的破魂大法。他表面上似是毫无机心地与许沸天双手互握,口中却冷然道:“只听这‘破魂大法’其名,顾名思义若是小弟没有真材实学,岂不是要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听到苏探晴略含讽刺的话,许沸天却是面不改色:“苏兄莫要怪我鲁莽。郭宜秋号称‘白发青灯’。那白发剑还好对付,名为‘青灯照佛’的武功却是天下第一等的摄魂心法,苏兄若是过不了我这一关,也就不必去金陵府自取其辱了。”
苏探晴淡然道:“许兄过虑了。苏某只不过是个杀手,又不必与郭宜秋印证武功。”
许沸天微微一愣,登时明白了苏探晴的意思。杀手暗杀无所不用其极,讲究的是伏于暗处,寻得最佳时机方才出手一击必中。所以武功高的人不备之下亦会被武功远低于自己的人杀死。许沸天赧然一笑:“苏兄说得极是。许某且先自罚三杯。”拿过苏探晴的酒杯,连饮了三杯。
苏探晴见许沸天坦承自己不是,微觉惊讶,比起老奸巨滑的段虚寸,许沸天显得似乎要光明磊落些。
许沸天似是不胜酒力,三杯酒下肚后面色微红。看苏探晴只是微笑着望定自己,不由奇道:“苏兄怎么不问我找你何事?”
苏探晴笑道:“纵是萍水相逢,亦可杯酒言欢。何况许兄找我有事迟早会说,小弟又何必着急?”
许沸天缓缓道:“我本想问苏兄一个问题,可见了苏兄后,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苏探晴泰定自若:“那也罢了。反正见识过许兄的‘破魂大法’,已足够小弟回味良久了。”
许沸天大奇:“苏兄竟然没有一点好奇心么?”
苏探晴微微一叹:“以许兄的才智,想问得问题定非寻常,若是等许兄问出来,必会让小弟头疼不已,还莫如不知为好。”
许沸天盯了苏探晴半晌,叹道:“许某相人无数,但似苏兄这般年纪便有这份修心养性功夫的,实乃平生仅见。”
苏探晴忽然嘻嘻一笑:“许兄过奖。其实我哪有什么修心养性的功夫,不过是自小听过些圣贤书,懂得‘知者不言,言者不知’的道理,所以才宁可装得懵懂些,以免惹人生厌。”说到这里,苏探晴不由想起小时候在窗外偷听郭夫子讲学的情景,一时颇为感慨。
许沸天大笑:“好一句‘知者不言,言者不知’。此话可浮一大白。”再举杯连饮几口,面上已有醉意。
苏探晴这几日连续见到摇陵堂中包括擎风侯在内数位重要人物,倒是对这位号称“间不容发”的许先生最有好感。许沸天虽看起来像个算命先生,但为人豪爽得多,至少不似段虚寸与敛眉夫人那般心机深沉。正思咐间,眼中掠过酒店中一位客人的背影,觉得似是颇为熟悉,只是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一转眼间那人已然不见。
眼见许沸天一壶酒下肚,苏探晴开口道:“许兄的问题尚未问出来,小弟却有个问题先要请教许兄。”
许沸天道:“也罢,你我各问对方一个问题,也算是扯个平手。”
苏探晴调皮一笑:“不过被问者却不一定要如实回答。”
许沸天又是一阵大笑:“说得也是。我心中可没有苏兄那么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苏兄请先问吧。”
苏探晴正色道:“许兄的‘破魂大法’顾名思义乃是一种惑心之术,久闻许兄亦精擅易容术及药物学,想必此法可令人不知不觉中吐露心中秘密,却不知是否对顾凌云施术?”他这一问确是关键,若是顾凌云已经说出擎风侯是他杀父仇人这个秘密,擎风侯是绝不会留其活口的。
许沸天面呈思索之事:“苏兄这个问题问得好。事实上如顾凌云这般身处炎阳道要位的重要人物,既然被摇陵堂擒住,一般情况下必应是由我先来查问一番。但此次由段虚寸接手,我亦不便插手,只是用药物令顾凌云暂时失去武功,却没有用‘破魂大法’对其施术。”
苏探晴略微松一口气,仍不放心,追问道:“难道擎风侯不想由顾凌云身上探得一些炎阳道的秘密么?”
许沸天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这第二个问题我本不必答你。不过不瞒苏兄,这‘破魂大法’对受术者影响极大,事后可能会留下种种后患,侯爷惜顾凌云之材,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对他施用此术。”
苏探晴心中疑问一闪而逝:这种解释虽然有些不合情理,但或许事关与段、许二人在擎风侯面前争功,所以许沸天才宁任段虚寸接手。当下朗朗一笑:“许兄本来想问小弟什么事,尽可明言。”
许沸天酒意上涌,打个酒嗝方才道:“我摇陵堂对天下成名人物皆有详细资料,唯独苏兄的来历讳莫如深,查不到半点端倪。”
苏探晴截口道:“许兄总不会直接问我师承何人吧?”
许沸天笑道:“我自然知道江湖避忌,岂能如此相问。不过苏兄一向在关中活动,又是天下一流的杀手,不由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苏探晴心中一跳,面上装做若无其事:“却不知许兄想到了谁?”
许沸天酒意刹时仿佛也清醒了几分,目光炯炯盯住苏探晴,口中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杯承丈!”
苏探晴知道这才是许沸天找他的真正原因,心想难道擎风侯对他的身份已然起疑?若是知道他是杯承丈的弟子,只怕当年擎风侯杀杯承丈灭口之事就要在自己身上重演。他淡淡一笑:“据说杀手之王杯承丈当年也是在关中陕南一带出没,只可惜他已经多年不现踪迹,不然小弟倒很想得到这杀手界的老前辈指点一二。”他原本性格就不善作伪,又欣赏许沸天的为人,不愿出口骗他,这句话原有不少疑点,并没有明确说出杯承丈与自己毫无瓜葛。不过许沸天或是已略有醉意,只是一笑作罢,没有继续追问。
二人又喝了几杯,寒喧几句后,许沸天起身告辞。
苏探晴眼见天色还早,正要再叫店家送一壶酒上来,眼中忽又闪过那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不过那人这一次却已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