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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侠虹-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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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向小顾的眼光十分复杂,似有许多难言之隐。

小晴忽想起一事:“这是什么地方?”

小顾道:“这是金陵城中的一家客栈。你想必还没有好好逛过金陵城吧,我带你好好玩几天。”

小晴急道:“哎呀,我的牛还在山坡上……”

小顾大笑:“那些牛就留给刘公子吧,以后你再也不用做小牧童了。”

小晴奇道:“为什么?”

小顾朝黑衣人努努嘴:“因为杯大叔要收我们为徒呢……”

小晴疑惑地看着黑衣人:“杯大叔?”

黑衣人正色道:“我杯承丈一生少受人恩惠,在那山神庙中若不是因你一声提醒,只怕我现在已死在那湘北三怪手中了。待你伤好后,便可行拜师之礼。”

小顾得意地道:“杯大叔是名震天下的杀手之王,以后我们就是师兄弟了。”

“杯承丈,杀手……”小晴喃喃念着这个奇怪的姓名,一时不免有些茫然。

原来他们无意间在山神庙中救下的黑衣人竟就是江湖上人称天下杀手第一位的杯承丈。这杯承丈原是生于陕南一个商家,家道殷实,却因财而惹上大祸,得罪了当时啸聚陕南的黑道大帮黑虎帮。黑虎帮为夺杯家资产,竟然于一夜内将他全家灭门,仅有一名老仆带着不满三岁的杯承丈逃出。后来杯承丈矢志报仇,四处求拜明师苦练武功,却自知无法一人独对黑虎帮逾千帮众,便采用暗杀的手法,或下毒、或暗箭、或入帮下手、或易容刺杀,几年的时间竟然将黑虎帮十二堂主统统杀死,昔日大帮亦就此一哄而散。而杯承丈亦因此声名大噪,索性做起了杀手的营生,终被誉为天下杀手之王。

杯承丈成名后已极少出手杀人,此次应他早年的一位恩人所请,方才来到金陵执行一项任务,却不料得手后却于城外意外中伏,受伤后来到那山神庙中,竟然又差一点死在湘北三怪手下。也是他命不该绝,小晴原本并无武功,但因为常常练习吹笛子,一口中气却是极为悠长,被湘北三怪擒住后将一口气憋在腹中,再经过机缘巧合下触发了人体潜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喊了一声,这才无意间救了杯承丈一命。杯承丈身为杀手之王,精明果敢,警觉性极高,本就对山神庙中的布置起了疑心,小晴那声一喊出口,立即拔剑迎敌。而高手相争往往仅相差一线,杯承丈出剑在前占了先机,顿令湘北三怪的伏击无法奏效。一场激战下来,杯承丈虽然浴血苦战伤上加伤,但湘北三怪却在此役中尽数毙命。或是天数如此,湘北三怪只因一念之差,满以为用两个孩子做诱饵的计划天衣无缝,却缘于小晴那一声大叫,反而做了杀手之王杯承丈的剑下亡魂。

那山神庙本是杯承丈与请他出手的主使者约好的汇合地点,谁知却会遇见湘北三怪的埋伏,以他丰富的江湖经验,立时便已猜出此乃是主使者杀人灭口之举,自己身负重伤下原应远离这是非之处。但杯承丈虽是个冷血杀手,却是个极重恩怨的人,此次多亏了小晴一声提醒方才保住性命,却又匆匆出剑误伤了小晴,心中极为不安,这才甘冒大险来到金陵城中给小晴冶伤。而小顾问及他的姓名时,他原以为这山野小孩不懂江湖诸事,也未隐瞒,随口说出自己的姓氏。那知小顾自小听父亲讲了许多江湖上的人物,一听这奇怪的姓氏,再加上见杯承丈重伤之下亦能令湘北三怪立时毙命的神勇武功,如何还猜不出来他的身份,非要嚷着拜师不可。杯承丈虽是一向独来独往惯了,但自觉对救命恩人小晴有愧于心,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小顾心愿得偿,自是兴奋不已。连忙对小晴说起,却不料小晴一片茫然之色,似乎对这名满天下的杀手之王并不怎么看在心上。

杯承丈看出了小晴的勉强,笑道:“你有什么话说?”

小晴叹了一口气:“杯大叔你为什么要做杀手?为什么江湖上好端端地偏要你打我杀?”他闭着眼睛想了想又道:“我在小村中过得很开心啊,虽然生活艰苦了些,但村中的叔叔阿姨都对我很好,我还要去听郭夫子的讲学,我……我不想做你的徒弟。哎呀……”最后却是小顾偷偷捏了他一把。

杯承丈心中称奇,他如今名成身就,虽少出手,“杀手之王”也已成了江湖上的一面招牌,不知有多少人想做他徒弟,他皆坚拒不收。若非此次为小晴无意相救,也断不会被小顾的请求所动。

杯承丈想不到这个农家孩子竟有如此想法,点点头道:“所谓善泳者溺于水。你不入江湖安心田园亦或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养老天年,不至引来刀剑之祸。”

小顾在一边大声道:“人生在世就要轰轰烈烈,平平凡凡地过一辈子有什么意思。”杯承丈只是笑而不语。

小晴忙问道:“善泳者溺于水。这句话我听郭夫子说过,却一直不知道什么意思,杯叔叔你讲给我听。”

杯承丈大笑,给小晴解释一番,心中倒是对这孩子多出了几分喜爱。其实他动了收徒之念一半是缘于自身的一些想法,另有一半却是看在小晴的天资上。这个农家孩子不通武功,却能令一口天生的内息冲破湘北三怪的封穴,虽说一是由于湘北三怪对小孩子封穴不甚用力道,二来也是机缘巧合,但无疑可看出这孩子的体质十分适合练武。想到这里,不免破天荒地对小晴好言相劝:“其实练武并不是什么坏事,这世上弱肉强食,恶人总是欺负好人,若你懂得武功,便可以帮好人打跑恶人。就算做了一个杀手,也可以做只杀坏人的杀手,为善为恶,皆在你自己的一念之间……”

小晴仔细听完,默不作声,似是有些心动。

小顾又道:“你不是经常说刘公子欺负你么,若你有了武功,你至少可以不让他欺负你啊。只要你自己问心无愧,做杀手又有什么不好的……”

小晴咬着嘴唇,突对杯承丈大声问道:“杯叔叔,你是杀手之王,难道你就从没有杀过一个好人么?”

杯承丈顿时语塞,隔了良久方叹了一口气:“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啊。”拍拍小晴的肩膀,柔声道:“我再留金陵城一日,等你身体好了再决定吧。”

正说着,忽听客栈外的大堂上一阵梆子声响,一个苍老而浑浊的声音隐隐传来:“小老儿姓魏,今天要给诸位说一段故事……”

大堂外一阵聒噪,有人叫道:“看这老人的相貌,莫不是魏神口?听说他已有七八年未开口说书了,却不知今天要说些什么?”

小晴正对杯承丈收徒之事难以抉择,听到堂外的声响喜上眉稍,忙嚷着要去听书。杯承丈原不想抛头露面,但看小晴一派兴高采烈的样子,不忍违逆,便带着两个孩子到客堂内找个座,叫上几碟小菜,安心听书。

一入大堂,小顾猛往杯承丈身后一缩,低声道:“杯大叔帮我遮挡一下,这个魏伯伯是认得我的。”

却见一个文诌诌的白发老者蓝衫长襟,端立堂中。看他模样斯文有礼,不像个说书的,倒像个博学多材的老学究。奇在他虽是说书,却一脸悲愤之色,眼神空茫,根本未注意小顾的出现。

旁边有人喝彩道:“久闻魏神口的大名,乃是这江南地界第一神口。却听说已弃板从商,今天不知是什么仙风将他老人家吹来了……”

那老者听在耳中,先是自嘲般一笑,再慨然叹道:“这魏神口的名号全凭江湖上的朋友捧场,武无安邦之力,文无定国之策,根本算不得什么,左右不过是将些闲闻野史讲来博各位朋友一笑。”他才说了这几句,便是一阵大咳。

有好事者起哄道:“这个魏神口只怕是假的吧,怎么才说了两三句嗓子便不中用了?”

魏神口叹道:“你听了我的故事自然知晓。”

小顾对小晴低声笑道:“我自小听魏伯伯讲了许多故事,倒想不到他竟然是这么有名的说书人。”憋着嗓子喊一声:“讲一段文君操琴吧。”然后偷偷地笑。

却见魏神口眼也不抬,只将云板一敲,正色道:“今日老夫不要讲什么风月艳史,才子佳人,而是要讲一段亲身经历的江湖往事。”

旁边人登时兴奋起来,大叫:“老先生快说。”

魏神口凄然一笑,沙哑的声音在客栈中缓缓响起:“老夫往年在江湖上说书,原是有个侄女阿青一同随行。这阿青年方二八,自小就陪着我在江湖中闯荡,虽然吃了不少苦,反而出落得十分漂亮,更是娴淑有礼,乖巧可人。老夫这一生走南闯北,居无定所,一路上全凭着她的照顾。忙的时候帮着老夫照应一下摊子,收些铜板;闲时做几个小菜,唱首小曲,江湖漂泊虽艰难,倒也可苦中寻些乐儿。唉,虽然事情已过去了好久,但这些年来,老夫从没有一刻不想起她……”说到这里,魏神口眼蕴泪光,微微昂起白发苍然的头颅,望着不知名的地方发起呆来。

众人看他的神情,已猜着那女孩阿青只怕已然不在人世,心中同情,也不催促魏神口继续说。魏神口发了一会怔,又继续道:“那是八年前的事情了。有一日老夫和阿青去了扬州城,便在那扬州城最大的酒楼登仙堂里说书,谁知就碰上了那个天杀的徐公子。那徐公子瞧起来倒是好模好样、彬彬有礼,待老夫讲完后便来搭讪,只道是听老夫说书说得好,要将老夫与阿青一并请到府上盘桓几日,给他母亲大寿祝兴,而且许下了极丰厚的报酬。老夫一时鬼迷心窍,未看出那徐公子包藏的祸心,便与阿青一并去了他府上……

“当夜那徐公子便来我房中喝酒聊天,拐弯抹角地说来说去竟是想将阿青收为他第七房的小妾。老夫本看这徐公子家中气派不凡,阿青若能有个好归宿也可了我一件心事,便私下询问阿青的意思,谁知她却坚决不允。原来那徐公子趁老夫不注意时便去风言风语地调戏阿青,如此德行怎可托付终身?老夫听阿青如此说,心想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徐公子看起来一表人材,谁知竟使这般下作行径,当下便婉言回绝了他。那徐公子阴阴一笑,面上就有些不快,当晚不欢而散。老夫又悄悄找下人打听到徐府近日并无祝寿之事,看来这徐公子只怕是看中了阿青的美色,请我们到府中未必安着什么好心。老夫与阿青暗地一商量,打定主意明日一早便辞行。

“谁知到了第二日清早,尚未等老夫开口辞行,那徐公子先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说是家中失了宝物,非要搜老夫的行囊。这一搜竟真的搜出了许多金银器皿,当下二话不说,将老夫绑了送官,阿青却被扣在徐府中。到了衙门,也不过堂问供,先是几十大板打得老夫皮开肉绽,再送入地牢中关了起来。老夫这一生行止无亏,却在那牢中受尽了凌辱,这一关就是近半个月的光景啊……”魏神口说到此处,似是想到了那在牢中非人的日子,面上悲忿交集。

“忽有一日将老夫提出来升堂,却是说什么老夫与侄女合伙偷盗徐府家金银,但因主谋阿青已畏罪自尽,念在老夫年老体衰,又是从犯,当庭释放。老夫一听这消息,直如晴天霹雳,当场就昏死过去。醒来时却被丢在了衙门外,老夫当即挣扎着击鼓喊冤,又被一顿板子打了出来。可怜我那乖侄女阿青遭这飞来横祸,说是什么畏罪自尽,必是那天杀的徐公子污辱了她,她生来烈性,方才一横心走了绝路,连尸首也未让老夫见到。这青天白日下,公理何在啊!?”说到这里,魏神口想起了昔日惨遇,一口气回不过来,大口喘息着,一滴混浊的老泪从眼角慢慢泌出。众人想不到魏神口会讲这么一段悲惨往事,齐齐叹了一声。

“老夫求救无门,只得孤单一个人天天在县府门口哭叫喊冤,将原本亮堂堂的嗓子都哭哑了。县府中亦有好人,看老夫哭得可怜,悄悄给老夫讲清事情的原委。你道那狗官为何会这般不问青红皂白胡乱判案,原来他乃是那徐公子的伯父,想是收了徐府的好处,直到阿青已死,才将老夫放了出来。那以后,老夫暗中立下誓言,此生再不说书,而要四处告官,寻一个公道回来!”

小晴听得紧握拳头,忍不住发问道:“最后可告倒了那可恶的徐公子么?”却听小顾同时发问:“那你今日为何又要说书了?”杯承丈听在耳中,不由暗叹了一声。仅凭此一问,已可看出这两个孩子的不同之处。

魏神口喘了口气,续道:“老夫自此流落于江南各地,四处告官。可官官相护,谁人肯为一个老人家去开罪堂堂扬州知府?老夫数次告官,都被驳了回来,反而又因此挨了不少苦。而那徐公子听闻老夫告官之事还不肯干休,派人告诫说若再告官便暗中找人害了老夫。这日老夫到了金陵城,身无分文又饥又渴,身上旧伤口都流出脓血来,便如一个叫花子般无人理睬。又回想起侄女阿青,悲痛难以自持,直哭得昏天昏地两眼无泪。老夫心想左右求救无门,还不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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