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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纯与苏探晴早知道凭吴梦通带几个官兵如何能捉得住张宗权、铁湔等人,目的无非是令对方疑神疑鬼一番,或许在忙乱下会露出什么破绽,看吴梦通如此惶恐,心里暗笑,林纯安慰道:“吴将军辛苦了,等我回洛阳后自会让义父记下你的功劳。”
吴梦通连声道谢:“有劳林姑娘美言。”又从怀里拿出一个黄色的小布包:“对了,那钱楚秀尚有一件未带走的行囊,末将亲自搜查过了,里面除了衣物外还有不少药物与人皮面具。末将正好带在身边,两位可看看是否有用……”
林纯接过小布包,打开一看,却是数十个小药瓶与五张人皮面具,那些药瓶中的药粉皆没有标记,五张人皮面具却是制作精美,几可乱真。苏探晴眼睛一亮,想不到误打误撞下竟会有这样意外的收获,细细翻捡一番,微笑道:“好家伙,连我这个假郎中的身上也没有这许多的药瓶子。”
吴梦通道:“这些药物已请人看过,只认得有二瓶是迷药,四瓶是春药,其余的不知派什么用场。”
林纯听到春药二字,俏脸飞红,连连呸了几声:“这个采花贼身上能有什么好东西。”正要将小包还给吴梦通,却被苏探晴一手接过:“药粉也就罢了,这几张人皮面具却是有用处。不知吴将军能否把这些赃物交给我们?”
吴梦通陪笑道:“苏公子若用得着,尽管拿去便是。”
林纯奇怪地望一眼苏探晴,不知他拿这些人皮面具有何用,苏探晴却是胸有成竹,将人皮面具放于怀里,与吴梦通告别。
林纯低声问苏探晴:“义父似乎并不赞成我们参与振武大会之事,我们是否还要去隆中一行,要么直接往金陵去吧。”
苏探晴沉吟道:“不管擎风侯如何说,振武大会不但事关武林安危,更还牵扯到蒙古人南侵,我们绝不能置之不理。”
林纯咬着唇道:“可是,义父与你定下的一月之约……”
苏探晴截口道:“无妨,四日后便是振武大会,耽搁不了多少时间。等振武大会之事一结束,我们立刻赶往金陵。”又加重语气道:“顾凌云是我十几年的好兄弟,我相救之心比你更急迫。”林纯哼了一声,默然不语。
苏探晴心中暗叹,林纯自幼在京师长大,心中本就没有正邪之分。何况她这样的女子,一旦动情便是不顾一切,此刻一心只想救出她的意中人顾凌云,哪还顾得了什么武林安危?
两人汇合俞千山后,却见俞千山神色略有些不悦道:“想不到秦小哥竟还认得襄阳城的吴总兵?”
苏探晴正要解释,林纯抢先道:“俞大哥不必多疑,我们只是替他小妾治病,岂是投靠官府之人?”
俞千山嘿然道:“其实人各有志,就算你们与官府结交原也无可厚非,不过我交朋友一向有个原则,便是绝不与朱家皇帝的手下人打交道。”
苏探晴知道俞千山的父亲当年就是被永乐皇帝手下大将所害,方有此言,苦笑一声。林纯道:“俞大哥此话未免有失偏颇,就算做官的亦有清正廉明之士,岂可一概而论?”
俞千山正色道:“除非万不得已,江湖人最忌与官府打交道。所以被朝廷所支持的摇陵堂才令武林中人不齿。”
林纯忍不住分辩道:“摇陵堂中数万堂众,其中亦不乏有志之士。俞大哥如此讲有些言过其实了吧。”
俞千山道:“不错,摇陵堂中亦有不少侠义之士。但江湖上之所以人人皆知摇陵堂的恶名,却是因为堂中有些人欺男霸女、作恶多端。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久而久之,自然坏了摇陵堂的名声,像我们在塞外若说到炎阳道,皆要竖一下大姆指,而一旦提及摇陵堂与擎风侯的名字,都要忍不住大骂几声……”
林纯听俞千山言语中辱及义父擎风侯,脸色阴沉:“就算摇陵堂中有些害群之马,但那擎风侯却是江湖上有名的一代宗师,不但未做过什么坏事,而且当年随圣上北征蒙古大军立下了赫赫战功,亦将洛阳城治理得井井有条。我们经过洛阳城时,听得人人都只说他的好处,为何还要骂他?”
俞千山冷哼一声:“擎风侯靠着表妹赵可儿得宠皇恩,才有了今日的权势,得已封王赐爵,说起来羞煞人。何况他做上了摇陵堂堂主后,却只顾着发展势力,招揽了许多武林中的败类,才令摇陵堂中良莠不齐,这些岂不都是他的过失?纵然洛阳百姓都认为他是个好人,但天下人眼睛都是雪亮的,是非善恶,自有公论。”
林纯从未听过有人将摇陵堂与擎风侯骂得如此不堪,气得脸都涨红了。苏探晴怕他二人说僵,连忙暗地拉一把林纯:“我们如今在襄阳城,又何必去管洛阳城的事?还是赶路要紧。”
林纯哼了一声,理也不理苏探晴,抢走往前走去。
苏探晴对俞千山苦笑道:“小妹一向固执,俞兄且莫见怪。”
俞千山淡然道:“其实我早看出你兄妹二人必非寻常走江湖卖药之人,有些事情若是不方便对我说,我亦不会问。只不过我与秦小哥一见如故,知道你是个性情中人,所以方这般直言无忌。”
苏探晴心头涌上一股感动之情,忍不住低声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若有空暇,小弟再与俞兄详谈。”
俞千山哈哈大笑,急走几步赶上林纯,低声与她交谈起来。苏探晴早看出俞千山对林纯颇有好感,心想瞅个机会倒要给俞千山说明林纯已有意中人之事,免得他亦像自己一样不知不觉陷足情网,难以自拔。
隆中位于襄阳西南三十里处,三人沿路看到不少服饰各异的汉子成群结伴而行,都是参加振武大会的武林人士。苏探晴一向在关中活动,林纯少现江湖,俞千山更是来自塞外,武林中大多不识他们,只当是寻常游客。
林纯少女心性,虽对俞千山刚才的话十分生气,但不多时便已抛在脑后。她自幼被擎风侯收养,只知道自己出生在塞外,却从未有机会去过,便央着俞千山讲些塞外之事。俞千山有意哄她开心,只挑一些塞外奇趣娓娓道来,一路上惹得林纯银铃般的笑声不断。
苏探晴稍稍落后他二人几步,留意看沿途上有没有铁湔等人,可惜他并不认识铁湔,虽看到几个貌似教书先生的武林秀士,却不能肯定是否是铁湔。而神禽谷三大弟子亦并未见到,想是还留在襄阳,要过几日等振武大会召开时方才去隆中。
隆中滨临汉水,风景优美,这一路行来,只见道路两旁古树参天,林荫匝地,鸟鸣啾啾,花草繁茂。不知不觉三个时辰后便已到达隆中县城口。
城门边有一方大石牌,上书龙飞凤舞的二行题诗: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
一位葛衣老者与三位青衣少年并肩立于石牌旁指指点点,只听那葛衣老者道:“这二句诗乃是唐代诗圣杜甫的名句,说得正是在当年刘皇叔三顾茅芦,请出在隆中蛰居多年的诸葛武侯之事。那诸葛武侯可谓是古今往来第一智者,虽是足不出户,却对天下之事了若指掌,先以《隆中对》定天下三分,再辅刘皇叔战新野、走江夏、借荆州、舌战群儒、火烧赤壁、进兵西川,终成鼎足之势……”那葛衣老者面容古拙,颇有些道骨仙风,说到得意处,更是口沫横飞,摇头晃脑。那三个青衣少年却不似学堂中的书生,个个生得孔武有力,倒像是江湖人士,不过他们三人对那葛衣老者的态度十分恭敬,虽是听得脸上隐露不耐烦之色,却仍是不住连连点头。
葛衣老者续道:“只可惜刘皇叔为了替二弟关羽报仇,一意孤行与东吴开战,结果被陆逊火烧八百里连营,最后在白帝城郁郁而亡。诸葛武侯为报刘皇叔三顾之恩,出祁山,伐中原,鞠躬尽瘁、竭精殆虑,直至最后星殒五丈原,实是令人扼腕叹息啊。”说到此葛衣老者怪眼一翻,发问道:“你们可知为何以诸葛武侯的经天纬地之才,最后仍是功亏一篑,不能一统中原?”
那三个青衣少年面面相觑,不知应该如何回答。隔了一会,三少年中年龄稍大些的那位方怯生生地答道:“或是蜀地贫瘠,不比中原富饶。因此蜀国虽有良将,却无精兵,所以被魏国给灭了。”
老者气得直吹胡子:“你们这些人整日只知舞刀弄剑,不读诗书,亏我这几日给你们讲了许多道理。若是诸葛武侯泉下有知,必会被你活活气死了。”
林纯本在与俞千山说话,听到老者这番言语,忍不住嘻嘻一笑:“大叔你说话真好玩,诸葛武侯既然已经死了,如何能再被气死一遭?莫非是先从墓中复生,然后再被气得倒头睡下去?”
三个青衣少年早看到林纯容貌秀丽,娇俏可喜,听她说得有趣,俱是大乐,只是当着那葛衣老者的面不敢放肆笑出声,只得苦忍。
葛衣老者一瞪眼:“你这小姑娘懂得什么?莫要不知天高地厚胡乱说话,诸葛武侯天纵奇才,岂是你可随便调笑的?”
林纯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听老者语气中颇有瞧不起她的意思,毫不示弱,双手插腰道:“大叔怎么知道我不懂?”又指着刚刚回答问题的那位青衣少年道:“我听这位大哥回答得也有道理,大叔又凭什么认定他说得不对?你不妨说说你的理由。”
葛衣老者不屑地瞥林纯一眼,目光瞪住那三名青衣少年,缓缓吟道:“纶巾羽扇驱胡羯,出师一表立勋名。但你们可曾想过为何刘皇叔生前诸葛武侯无往不利,而皇叔过世后,虽能深入南荒七纵七擒蛮王孟获,一举平定南疆,更有空诚绝计吓退司马、天水关前智收姜维、剑阁装神伏杀张合,可最终却仍是屡伐中原无功?由此可见,诸葛武侯之所以功亏一篑,最大的原因并非其它,而就是由于刘皇叔临终前将那个不争气的儿子阿斗托于诸葛武侯,刘禅任用奸臣,对诸葛武侯用兵多加掣肘,方致使诸葛武侯空负满腹经纶,却依然功败垂成。此事历史上早有定论,所以良禽要择木而栖,良将要择主而事,尔等可须得记住这个道理。”看三少年大有所悟的样子满意一笑,又转过头对林纯道:“小姑娘可明白了么?”
林纯听葛衣老者侃侃而谈,心中大是不服,可偏偏自己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索性胡搅蛮缠一番:“你又不是诸葛亮本人,不过是依着前人之言抱着先入为主的意见,完全没有自己的见解,如此怎可为人师?”
葛衣老者在几位晚辈面前被林纯说得挂不住面子,气呼呼地大声道:“莫非你有什么新鲜的想法?不妨说出来让大家评一评。若是有道理,我亦甘拜你为师。”
林纯灵机一动,朝着苏探晴揶揄一笑,对葛衣老者道:“我虽讲不出什么道理,但我这位大哥却是诸葛亮的徒子徒孙,大叔何不问问他?”
葛衣老者上上下下打量苏探晴:“不知这位小兄弟有何高见?”
苏探晴正听得津津有味,想不到林纯忽找上了自己,知她借机报复,暗骂林纯多事,对葛衣老者抱拳道:“晚辈听老人家字字珠玑,得益菲浅,哪敢有什么高见……”正要讲几句客套话,却听林纯嗤鼻一笑,低声道:“看你平时趾高气扬,今日怎么做了缩头乌龟?”
苏探晴心头大恨,眼看着俞千山、葛衣老者与那三名青衣少年都望着自己,若是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定是惹人耻笑,苦思无计间忽急中生智,想起小时候看戏听书时的疑问,对葛衣老者道:“不过晚辈有一事不明?还要请教老人家。”
葛衣老者面现得意之色,捻须长笑:“小兄弟尽管发问。”
苏探晴道:“诸葛武侯学识广博,自然懂得养生之道,却为何正值壮年时却病死在五丈原,留下千古遗恨呢?”
葛衣老者叹道:“诸葛武侯为报皇叔深恩,军中诸事皆是巨细无遗,每日皆巡察至夜深方归,所以才积劳成疾,病死征途。留下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千古佳话,实堪吾辈效犹。”
苏探晴又道:“诸葛武侯身为蜀国丞相,有些杂事自可任手下去做,又何需事事操劳?终致积劳成疾,出师未捷身先死。”
葛衣老者愣了一下:“他身负皇叔托孤重任,凡事谨慎细致以防有误,这难道有错么?”
苏探晴叹道:“自从误用马谡痛失街亭后,诸葛武侯用人加倍小心,无论朝中、军中诸事皆需经他过目方可定夺,世人皆赞诸葛谨慎。但依晚辈之愚见,表面看来诸葛武侯事必躬亲,暗地里却亦因此而种下了西蜀灭亡的祸根!”
在场诸人都或多或少知道三国之事,苏探晴此言一出口,俞千山面露惊容,林纯则以为他信口开河,那三个青衣少年更是当他哗众取宠,皆是一脸嘲弄之色,只有那葛衣老者若有所思:“小兄弟此言何解?”
苏探晴朗声道:“三国大势,魏境胜于天时,地域辽阔,素有百万精锐之师;吴地胜于地利,长江天堑易守难攻;而蜀国则胜于人和,不但刘皇叔身为皇家后裔,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