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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侠隐-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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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芝仙道行竟能如此精进,这真是士隔三日,便当刮目相看了。”
芝仙坐笑和尚怀中听少年说话,笑而不语,颇似见了故人得意神情,闻言将小嘴一撇,说道:“我乃草木之灵,无知顽童,在都受着恶人欺负,哪里敢当道行二字?笑哥哥太谬奖了。”笑和尚道:“芝仙生气了,恕我无知吧。”芝仙本是佯怒,忍不住噗哧一声笑道:“我生什气?倒是你那两个徒弟自我们来就跪在那里。你平日嘻嘻哈哈,一日为师,礼法这紧。幸我和蝉哥哥没有做你的徒弟!”金蝉因知笑和尚别已多年,新近闻他限满出洞又惹了乱子,心甚悬念,适奉命在南海底紫云宫相随三英二云同炼法宝,不能分身往访,昨日方始回山,才知妙一真人己允矮叟朱梅之请,并命金蝉、石生。朱文、申若兰四人相助笑和尚,同往陷空岛冰洋之下取胶,第二日会同朱、石、申三人领了机宜赶来。他和笑和尚当年同门至好,久别重逢,只顾两下叙阔说笑,而又背着半翁夫妻,匆匆没有在意。笑和尚又因芝仙同来,别有心意,没有命起,所以金蝉未见,及听芝仙回顾,忙即唤起,看了半翁夫妻一眼,笑对笑和尚道:“这位姓李的高徒来时,我己听申师妹说起来历,是朱师伯的意思,逼你收的。怎又添上一位女高足呢?”
笑和尚道:“这个不是。他们原是患难夫妻,昨晚曾为我效死力。意欲酬劳,故同唤到此。话长,少时再说罢。”随向半翁道:“这位是你金蝉师叔。我怀中所抱芝仙,是我二人最喜爱的小兄弟,如今又加上同门之谊,也是你的尊长,上前见过。”半翁重向金蝉敬完了礼,又走近笑和尚面前,朝芝仙跪下行礼。虽看出芝仙神异,不是凡儿,心终有些怀疑,未必果如金蝉所言有那等高深的道行法力,匆促之中竟没想到他的名字来历,跪拜时不禁偷看了芝仙几眼。芝仙似已觉察,忽然大怒道:“你这后生小辈!竟敢小觑我么?”半翁见他发怒,恐师父见怪,口说“弟子不敢”,本想低头认罪,不知怎的会把头一扬。芝仙好似越发生气,张开小嘴朝着半翁啐了一口。
半翁惊惶中猛觉甘雨香尘迎面而下,立时七窍生凉,清馨透脑袭鼻,心神大爽,并觉双目中也射了两滴甘露进去。心方骇异,不知所措,芝仙已一怒而起,纵落地上,朝笑和尚嚷道:“你这徒弟不好!敢小看师父的朋友。蝉哥哥,我懒得在此看他嘴脸,上边等去吧!”说完,脚一点地,一片祥光围护全身,竟往崖上飞去。半翁方知他果有神通,自己稍微疑心便被知觉,以为师父必然见怪,跪在地下哪敢起立?隔一会,然听师父唤起,并无怒意,回顾湘玄,却是满面喜容,正自不解,忽听金蝉对笑和尚道:“想不到芝仙故弄狡狯,倒吓了令高徒一大跳。”说罢,相对大笑。笑完,金蝉又道:“芝仙已有所赐,我忝为师叔,似乎不宜空手。只是远来无以为赠,仅有两丸新炼得的灵丹和人英师兄约我长夜峡斩蛟分得的十粒蛟珠,光能照夜,可避蛇蝎,灵丹以备他年危急之用,这两粒珠子,给他夫妻当烛玩吧。你们师徒分手,必然还有话说。我也去观中见见纪、陶诸位去。”说罢递过丹、珠,竟不俟半翁、湘玄叩谢,一纵红光,飞升直上。
二人慌忙跪谢不置。
笑和尚重又唤过二人道:“今日仙缘,非比寻常。此丹专治邪毒妖气,有起死回生之功,不到危险不可妄用。黔江之行务要带在身旁,不可忘却,以防万一。此珠乃数千年蛟精所炼,也非凡物。我为等你师叔来此赐宝,延了片时,想不到芝仙也加意成全。
上面尚有多人相候,他们均不愿见俗人,你二人无须在此相送,可即回转,谨记我言,好自积德累功,以为异日见我之地,也不在这两番仙缘遇合。”半翁知将长别,含泪跪拜,好生依恋。笑和尚挥手命起,着即速回,不可违命。半翁方欲陈情,笑和尚己驾遁光往崖上飞去。湘玄自不免相随跪叩一番。师命难违,仙人云中来去,绝迹飞行,想留也看不见,只得悲喜交集,一同回转。
到家又是天亮,半翁只觉芝仙一唾以后神清气爽,尚不知长了目力,便向湘玄道:
“师父说芝仙成全,并无所赐,莫非仙人难测,那一骂一唾就是厚赐么?幸我当时怕师父见怪,没有将他口水擦去,当时觉着清香透鼻,如今头脑心胸爽快非常,必有缘故。
这大一点小孩竟有那等神通道法,必是仙人修成的婴儿无疑了。”湘玄笑道:“亏你还不明白!我早看出来历,偏又没此仙福享受。你当他是人修成的么?”半翁惊异道:
“前晚所见十八魔鬼,也是变幻婴儿,事后却是死人头骨。虽然乍看去都是雪白粉嫩,但目光闪烁,神情尤其异样,哪比得芝仙骨秀神清,两眼黑白分明,精光湛湛?只头发颜色奇怪。莫非这位芝仙师叔是精怪修成人形的么?”湘玄微哂道:“你真罢了!在做仙人徒弟。可笑你满口还是芝仙芝仙的,竟会没听出师父师叔三人问答话因,哪有这么呆法!”
半翁博极群书,于学无所不窥,只缘初睹仙灵,心惊神奇,又当师徒长别,自己向道虽坚,所学有限,不知将来有无成就,心绪繁乱,只管忧疑感叹,又喜又悲,致将灵机滞住,闻言一寻思,不觉恍然大悟道:“照此说来,芝仙师叔定是千年灵芝修炼成人形的了。照着丹书所载,偶得芝人、芝马,休说服食,便闻上一闻,即可却病延年,何况得了他的口中精液,又是成了仙的芝人。今天真幸遇极了!”
湘玄自问虽不如他,得了两件宝物,分得一粒灵丹,想起也觉深幸。夫妻二人正和左才说得高兴,忽然崖下纵上一人,一看正是太冲回转。
三人拜见以后,湘玄笑说道:“爹爹没想回来,被我们误敲法磐赶回来的吧?”太冲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幸是左才赶我回转,不然又生事了。如今还不敢定他来不来呢。”三人大惊问故,湘玄更又深知仇人厉害,分外关心,抢说道:“难道那厮又由南疆中脱身寻来了么?”太冲因人门时见三人欢喜异常,急欲知道底细,便答道:“那厮不到十五年后,怎得脱身?此是他的党羽受托寻仇。我己算过,决难害我,少时再说。
你们有何喜事,如此欢乐?贤婿更是数日不见,换了满面清光一身道气,此时不去铁锁谷学道,莫非仙师己和你分手了么?”说时偶一回首,瞥见法架上插着的一根修罗幢,不禁大惊失色道:“此乃魔教中至宝,非其人不能用。我才走三数日工夫,你们从何处得来?快些说出,免得取祸!”玄湘见老父惶急神情,忙道:“爹爹休急。此乃仙人手赐,决不为害,还有好些仙人遇合呢。”太冲闻言,心方略放,还自将信将疑。半翁夫妻这才把连日所经奇险佳遇一一详说了一遍。
太冲听完,大为惊喜道:“此乃魔教中至宝。我在江湖上数十年,也只闻名说起它的形式和妙用,并没见教。这五截法幢灵光隐隐,煞气甚重却是一望而知,可惜不知本来用法,只能照仙师所传寻常使用,效力相差大多。否则有此神物,黔江之行必操胜券,连你夫妻都无庸相助了。那芝仙一唾更是旷世仙缘,贤婿此后务要好自修为,神仙位业未必无望呢。”湘玄又问太冲成都之行所遇什事。太冲变色答道:“事已过去,说了徒乱人意。如今诸事就绪,我还须在此候一好友,约有十日耽搁,等见面后,便送你们夫妻回转洞天庄同行嘉礼。昨早奔波,至今未息,你们连日也颇辛苦,大家都睡一会吧,午后我还要到江边有约须赴呢。”湘玄知老父疼爱自己,每有患难当前,不到事后不说,见他不肯吐露成都之事,料定必有变故,心中甚是忧疑,暗忖问决不说,好在丈夫拜师学道一节竟全功,更无别事何不暗地跟随,作个后备接应也好。和半翁一商量,半翁自恃学了几样防身法术,又感太冲大恩,要跟湘玄同去。
湘玄拦道:“你的意思虽好,无奈你不明白我教中规矩法度,并且学法不久,尚未深造,万一遇上事,无你在旁爹爹最是知机,能敌则敌,不能则退,即使遇险,尚能自全;有了你反多一层阻碍,容易误事。爹爹不是庸手,况他半生吉凶早已占算不差。我料他此次麻烦事是一定有,凶危决然不会。我法力不如爹爹远甚,跟了去也济不得甚事。
只因这些仇敌形同鬼蜮,常时伤人于不觉之中,败则远扬,一人耳目有限,有我暗地跟随,终多一层防备,并不致被仇敌事后走脱罢了。你最好还安坐家中,练习仙师所传道法吧。”半翁性情豪迈,与湘玄虽极恩爱,闻言以为湘玄轻视自己,好生不快,当时没往下再说,心中却打好必去的主意。
大家各自睡了一觉,起来用罢午饭,天已未正。太冲嘱咐半翁夫妻看家,不要远出,径带了左才匆匆出门而去。湘玄凭高下望,见乃父已出山口,走上往江边的头路,忙进屋去取了两件应用之物,向着半翁媚笑道:“好哥哥,我去看看,如无什事,立刻回转。
你好好一人看家,我不陪你了。”半翁假意点了点头,等湘玄一走,忙将茅棚的门试用新学会的法术封锁,纵身下崖,尾随在后。这日正值十五,天又晴和,朝山香客络绎往来不绝,江边游人甚多,先恐湘玄看破,相隔总隔二三十丈左近。走了一阵,忽觉湘玄行走甚速,路人只她躲人,无人躲她,有时竟见有三五人并行,向着湘玄迎面撞来,如非湘玄身子灵巧闪避得快,几被撞个满怀。先颇生气,暗骂这里的人怎便如此可恶!有意欺凌孤身少女,方欲赶上责问。嗣见前面游人越多,同样的事连连发生,湘玄只是避而不较,来人仍照旧走他的,并未侧身回顾,不似有心相撞。暗忖湘玄一身本领法术,绝不容人欺负,如说隐了身形,自己怎会看得逼真?好生奇怪。
后来湘玄走入人丛之中,脚底更快,直和穿花峡蝶一般,时左时右,闪转腾挪,总不使人挨碰着她身子,有时人多拥挤,竟从人头上飞越而过,下面的人偶然也昂首愕顾一下,终似无觉,方知湘玄必已行法隐身,只不知自己何以能见。正狐疑问,路侧忽穿出一群过香会的游人奔集,越聚越众,遥望湘玄在人群中几次飞越起落,身形便被后面人群挡住,不复再见。等半翁挤过人群再看前面,已转过城脚江旁僻静之处,大群游人正追逐在香会之后,往入山方向走去。前行人迹甚稀,哪有湘玄足踪?因湘玄最后一纵、已然越过香会出来的街口,此外更无通路,料定人行在前,被城角挡住,忙赶过去一看,江岸甚长,背城逶迤,满目萧疏,绝少人家,下视江中波涛汹涌,滩声浩浩,水流迅疾,因是绝险之地,船舟不在此处停泊,人迹更不用说了。一望多远,不见湘玄,以为存心隐避,好生扫兴。一转念,岳父和左才曾说往江边有事,湘妹也说他二人是往江边,江岸只此一条,船码头上不见二人,湘妹又往此赶来,二人当必在此无疑,难道也知我来,隐而不见?这般回去,少时岂不更教她笑我?又一想岳父今早回时面有忧色,事必重大,况且左才初学他的法术,不会隐身,莫如再往前边找找,也许藏在什么隐秘之处,不问他父女有事无事,好歹看他回去才罢。当下往前又走了十多里路,江岸逐渐往高,离城已遥,地越荒凉,肢陀纵横,不见一人。
正烦闷间,忽见路旁枯树之下,卧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穷汉,刚从地上站起,向来路看了两眼,先见半翁意似惊喜,及见半翁没招呼他,微叹息了一声又复卧倒。半翁已然走过,回顾见状,心想这人虽穷,貌并不俗,独卧在此,必有原故。风尘中颇有异人,即使不是,看他这般窘状,必然困穷,能周济他一点也是好事。左就无聊,何不寻他谈谈?且歇歇脚。想到这里便走回去,在他左近山石上坐下。那贫汉闭着双目,眉头紧皱,似有心事在怀神气,也没睁眼看人。半翁原精相法,越看越觉此人相貌非凡,骨格清秀,决非常人,见他老不理睬,忍不住问道:“荒江断岸,足下来此高卧,兴致不浅。”那穷汉微睁二目,意似惊奇,看了半翁两眼答道:“我看尊兄也非寻常一流。我因有人约在此处相会,原说午后必至,我从今早起就没钱吃饭,停午便来此等他,水还没打牙呢。”
半翁闻言心中一动,答道:“恕我冒昧,尊兄如不嫌弃。通财之事尚可略效绵薄。
且请同往市上先用酒饭如何?”穷汉道:“你我通人,虽是萍水相逢,四海一家,相扰无妨。但是约我在此相见的人老成高义,决无失信之理!即使为事后阻,万般无奈,也必差人相告,他约在此相见,办完一点事同去他家。久候不来,适见尊兄到此,还以为是他所遣呢。承你盛意,等他人到再定如何?”半翁脱口便问道:“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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