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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此矛为球杖,你要小心了。”李抱金视若不见,面无表情道:“放马过来。”
阿赫莽艺业过人,在突厥又官居要职,众武士都格外尊敬。他与李抱金两人用华语问答,其余五名突厥武士虽不能完全明白,也知道对方全无恭敬之心,无不愈听愈怒。一名青甲武士按捺不住,大吼一声,策马前冲,挥动球杖猛击在金球上。金球破空,声如尖啸,不奔球门而朝李抱金面门射去。却见李抱金不避不让,待球到面前,手腕忽然轻轻向上一翻,一对铜鞭像火筷子夹炭一样牢牢夹住金球。青甲武士的眼里露出骇然神色,李抱金却仍是全无表情,眯着细眼道:“你是想让我们先开球吗?”青甲武士的脸青一阵、红一阵,不知道说什么好。等了一会儿,李抱金道:“那便谢了。”双鞭一错,将金球激射而回,竟似用强力机括发射出去的一般。青甲武士猝不及防,慌忙用球杖隔挡,金球击在杖上只觉双手巨震,球杖竟脱手而出,与球一起落在地上。
唐营兵卒见了都欢声雷动,拍手喝彩。便在欢呼声中,阿赫莽催马疾冲,举矛对准金球向下戳去,将球插入土中。这一来都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却见阿赫莽右手持矛,左手结印胸前,口中念念有词,那金球竟在地里穿行,直冲进唐军一方的球门。金球在地下运行时,轰然有声,地上现出一条长长的土垄。
阿赫莽勒住缰绳,笑道:“承让。承让。”众人都瞧得目瞪口呆,均想:“从未见过如此打马球的。这突厥人身怀异术,如何能胜?”忽然金球嗖的一声破土而出,悬在空中顿了一顿,犹如有了生命般径直朝突厥方的球门飞去。原来许观得了小宴叮嘱,上场便开始念郭三教的御剑咒。可这门道术他毕竟尚未融会贯通,念了半天毫无效用,直到突厥先下一城,许观一急,心念动处,福至心灵,才将金球从土中挪移出来。阿赫莽见金球飞掠而至,只道是李抱金所为,笑道:“原来李校尉会的邪术也不少,还懂得茅山宗的御剑术。”他口中讥讽,手上丝毫不缓,手挥金矛,正封住金球去路。
许观见阿赫莽出手阻拦,只道对方要比试武艺。想起郭三说过使用御剑咒还须心中存念之事,寻思这次可不能再想面馆师傅削面了,于是闭上双眼,默念佛经中所载菩萨作狮子吼,摧伏魔军诸事。他这一念之下,那一丸金球嗡嗡作响,挟带风雷之声,漫天纵横飞舞。阿赫莽只觉金球每次击来所含劲力一次大过一次,也暗暗称奇,当下将能断金刚矛舞成一团金光,小心守住门户。这番好斗众人瞧在眼里,都觉胆战心惊,均想:“若我是那突厥人,只怕身上早被金球砸出十几个窟窿了。”小宴在旁看了一阵,心想:“马球赛比的是谁能破门,如此缠斗下去有害无益。”便提声对许观叫道:“别和他打了,快些破门就是!”许观听到小宴叫喊,心神微分,金球当的一声落在地上。其余五名突厥武士都在凝神看这场比试,只有辛开道瞧出空档,当即跃马抢到阿赫莽身边,朝金球猛抽一杖。金球贴地急滚,霎时洞穿了突厥方的球门,全场顿时彩声雷动,只有阿史那婆罗门面沉似水。
十 赛球 (4)
更新时间200864 6:56:40 字数:1755
阿赫莽瞅了瞅辛开道道:“你叫什么名字?身手不错啊。”辛开道怒道:“狗贼,你爷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匡道府宣节校尉辛开道是也!今日要为我家弟兄报仇!”白光一闪手中多了柄单刀,瞬息之间已朝阿赫莽砍出三刀。这三刀劈面而去,端的是迅捷无比。可是他刀法虽快,对方身法更快,阿赫莽身不离鞍,腾挪避让,将三刀都闪了过去,口中还好整以暇赞道:“刀法不错啊。”辛开道一击不中,正要猱身再上,阿赫莽道:“也接我一招试试。”辛开道只觉金光闪动,知是金矛朝自己胸口戳来,只是这一击来的太快,想要封挡躲避都已不及。眼看金矛就要刺中辛开道,阿赫莽忽然“咦”的一声,又将金矛撤了回去。原来许观见情势危急,忙念动御剑咒又让金球朝阿赫莽攻去,阿赫莽只得回矛自救。此时李抱金也拍马举鞭冲了上来,阿赫莽便弃了辛开道,挺矛迎上去战他。二马错镫,只听当当两声响,正是金矛连戳在李抱金的盾牌上。二人回马一凑,又是当当两响,这次却是阿赫莽接了对方两鞭。其余五名突厥武士见了,也都催马上前将李抱金围在中间,眼见马球赛就要变成一场鏖战,张公瑾忽然站起,手举金杯朗声说道:“大家住手!今日马球赛旨在助兴,不可为旧怨伤了和气。方才我见双方各入一球,可作赛和论。各位勇士请速去换下盔甲,同来饮酒。”执失思力也起身道:“正是!突厥与大唐虽疆分二境,却如手足相卫,唇齿相依。愿两国相恤灾患,永修邻好,使百姓安乐不绝。阿赫莽,快领兄弟们谢过张都督赐酒。”
阿赫莽与五名突厥武士这才弃了李抱金,驰马近前,各自跳下分饮赐酒。待他们饮罢,张公瑾哈哈大笑,道:“六位突厥勇士果然个个骁勇,都是英雄好汉。”辛开道在一旁看六人饮酒,紧握刀柄,满脸悲愤。苏烈瞧出他脸上怒色,端起斟满的金杯叫道:“开道!都督赐酒,你也来饮一杯。”辛开道接过金杯,仰脖子一饮而干,一言不发大踏步离开。张公瑾瞧在眼里,神色自若,对李抱金道:“你武艺很好,也把名姓说给大伙儿听听。”李抱金躬身道:“带罪之人,能为国出力已是万幸,不求显名。”张公瑾大喜,又赐了他一大杯酒。此时天色渐晚,张公瑾对阿史那婆罗门与执失思力道:“殿下与将军远来是客,但请痛饮,今夜须尽欢而散。”又命人在旷地燃起几个大火堆,令军士们围坐聚饮,彻夜方休。
次日清晨,突厥使团辞别张公瑾,缓缓北归。行出十里,执失思力方长舒一口气,策马到阿史那婆罗门身旁,说道:“殿下,此次与唐结好若能成功,实为我突厥之福。”阿史那婆罗门皱眉道:“早也说和,晚也说和。如今连和亲都想出来了,莫非父汗真想作李世民的女婿吗?”执失思力道:“据细作所报,我死敌薛延陀的可汗夷男已派了使臣前往长安。李世民赏了夷男宝刀与宝鞭,令夷男对部族大罪者斩,小罪者鞭。这番话可句句都是对咱们说的。如今强敌环伺,大汗和亲之举也是迫不得已。”阿史那婆罗门怒道:“夷男有什么了不起?李世民又有什么了不起?咱们不是刚在狮子梁把唐军杀得大败吗?我看是父汗老了!”他心中不悦,举起马鞭狂抽坐骑,马儿吃痛狂奔,霎时将执失思力抛到后面。
阿赫莽纵马追了上去,阿史那婆罗门侧目见是他,勒了勒缰绳,说道:“执失思力啰啰嗦嗦,很是讨厌。你再想个法子,好让我有仗打!”阿赫莽沉吟不答,阿史那婆罗门急道:“上次你让我们的兵士扮成唐军去河西侵扰,果然引出一场仗来。不如咱们再使这个法子。”阿赫莽道:“殿下噤声,此事不可声张。依小将之见,用不着再使什么法子,不日也会有大仗打了。”阿史那婆罗门道:“你没听到执失思力要去请和亲吗?父汗这么低三下四,还能有什么仗可打?”阿赫莽道:“当年李家父子都曾对我突厥低三下四,进贡金帛无数。大汗宽宏仁慈,便息戍罢兵与唐结好。可李世民狡猾起来像只狐狸,狠毒起来赛过胡蜂。他连亲兄弟都能下手杀戮,这和亲之事,成与不成都难说的很。”阿史那婆罗门哼道:“不成最好!我提兵去长安将李世民君臣一个个都捉来,将首级割下给你们作马球打。也教父汗知道日后谁才能作草原上的苍狼!”阿赫莽道:“殿下英武盖世。若是李世民冥顽不灵,真敢派兵来犯,我早已安排下了计策,漠北的草场便是他们的墓地。”
十一 踏雪 (1)
更新时间200864 21:30:02 字数:2203
马邑以北的官道上,阿史那婆罗门正为是战是和大发雷霆,十里之外唐营帅帐内同样争吵不休。牛旻道:“我观突厥和亲示好,其意甚诚。若依前和睦,二境再无征战之苦,大是好事。”辛开道道:“有人刚给突厥打得一败涂地,如今人家讲和自然求之不得,免得再吃败仗。”牛旻脸涨得通红,喝道:“你说什么?”紧握刀柄对苏烈道:“匡道府的校尉果然威风的很啊!”辛开道也伸手握刀,冷笑道:“莫非怕你不成?”帅位上张公瑾猛击桌案,怒道:“大敌当前,你们居然还自相争斗不休,都给我拖出去各打二十军棍!”苏烈忙拉住辛开道跪倒在地,说道:“苏烈御下无方,愿代领这二十军棍。”辛开道急道:“都尉,万万不可!”
此时流星马报进帐,报说仲山府折冲都尉高子勋一到肃州,刺史公孙武达果然率众出城大破突厥军,此刻高子勋已在回兵路上。众人见与苏烈说得丝毫不差,方各自叹服。张公瑾却依然面罩寒霜,说道:“你们先起来。定方,你也说说该和还是该战?”苏烈道:“末将以为突厥请和亲之时,必为我大唐兵发定襄之日。”张公瑾道:“何以见得?”苏烈道:“突厥新胜于狮子梁,士气正旺,何以反赠金求和,请尚公主?彼必有重大内患,此时不图,恐悔之晚矣。我主英明,定当出兵讨伐。”张公瑾听罢,厉声道:“自古以胜求和原是常事。此刻出兵安知不是再蹈狮子梁覆辙?况且你区区一个折冲都尉,怎敢妄揣圣意?”他越说越怒,起身抓了案上的牛油灯朝苏烈扔去,只是他盛怒之下这一扔失了准头,竟将油灯扔出帐去。众人只听帐外哗啦一响,哎哟一声,也不知砸到谁了。一时间帐内人人惊惧,皆不敢言。张公瑾余怒不消,撇了众人大步而出。见他出帐,牛旻冷笑道:“咦?不是有人料事如神吗?怎算不出都督今日吃了火yao?”也扬长而去。余下众人围住苏烈安慰了几句,各自散了。苏烈独自去帐外将牛油灯拾了起来,绕到帐后坐在地上,抬头看天不语,不知不觉坐到满天星斗。
又不知呆了多久,苏烈忽听到前面脚步声响,起身看去,见迎面正是张公瑾。苏烈道:“都督,苏烈已候了多时。”张公瑾喝道:“你等我作甚?莫非是来讨那二十军棍的吗?”苏烈道:“都督唤我,却为何忘了?”张公瑾道:“我几时唤过你。”苏烈道:“都督武艺过人,四海皆知。以物掷人安能不中?今日将灯掷于帐外,‘灯在帐外’自是‘等在帐外’之意。”张公瑾听了,哈哈大笑道:“药师,他当真猜出来了。”
只见张公瑾身后,衣衫飘飘现出一人,年纪在五旬开外,一袭紫袍,身材高大,姿貌瑰伟。这人捻须微笑,缓缓道:“他猜得出圣上旨意,自然也猜得出你的哑谜。”张公瑾对苏烈道:“这位便是刚到马邑的兵部尚书李靖李大人。”李靖李药师用兵如神,天下皆知,苏烈忙躬身施礼道:“匡道府折冲都尉苏烈见过兵部尚书。”李靖携他起身,三人同到帐中,李靖对苏烈说道:“你今日所料果然不差。张都督上疏六点言突厥可取之由,圣上深纳之,已命我为行军总管讨伐突厥。”苏烈大喜道:“吾皇洪福齐天,尚书大人亲至,必能大破突厥。”张公瑾道:“塞北苦寒,不日浑河便会上冻,可以行军。渡河之后,攻打定襄可走狮子梁,合墩山和恶阳岭三途。只是从何处进兵,却须仔细斟酌。”李靖道:“这三途有何不同?”张公瑾道:“我军新战于狮子梁,突厥必当于此再布重兵。合墩山在定襄城西,由突厥名将阿史那思摩率兵镇守。此地距马邑近但距定襄路途远,探子曾报,合墩山后还有数道关隘。恶阳岭在定襄城南,守将便是那位阿史那婆罗门王子。恶阳岭距我大唐境地远,却距定襄极近,一过恶阳岭,定襄便再无险可据。只是恶阳岭两侧皆是山谷,道路最是险峻。”李靖道:“定方,公瑾道你善能用兵。依你之见,当取哪条道攻打定襄?”苏烈想了想道:“突厥在狮子梁新胜,锐气正盛,且必多加防范,故不可取。恶阳岭地势险峻,又远离大唐腹地。《孙子》云:‘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又云:‘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我军卷甲急进,深入险地,恐怕三军将领都会被擒。以末将之见,当选合墩山进兵。”李靖点了点头道:“我听说你的匡道府里有一人通晓神行之法,当真有此事?”苏烈道:“确有此人,便是与突厥赛马球的兵曹参军许观。尚书若想见许观,我这便去传他。”李靖道:“不必。咱们去他的营帐。我初到马邑,正想四处看看。”
三人并不声张,穿营而过来到许观所居军帐。苏烈撩开帐门,见里面竟空无一人,微觉奇怪。张公瑾伸手一指道:“在那里。”只见不远处山坡上有一对青年男女,正是许观与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