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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车子转过街角,他的视线凝在不远处公寓楼的一扇窗户上。
他看着那里,那个藏着许多记忆和愉悦时光的小房间,窗户是敞开的。
他看到了她。
挺得笔直的背脊,耀眼的红色短发,脸上戴着银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只海蓝色的眼睛,清澈平静,在阳光下仿佛是最美的宝石。
是希雅。
那一刻马修斯突然害怕了,他恐惧死亡,几乎乐意为了求生做任何事情,哪怕跪在皇帝面前,伸出双手奉献出一切,只要让他不用面对地狱的烈火,只要……
让他可以和她在一起……
她仿佛看到他了,虽然马修斯知道这不可能,这车窗是特殊的,从外面无法探知里面的状况,他几乎把牙咬碎,才制止自己再次摇下车窗,对她大喊——马修斯知道他不能这么做,这有可能给她带来危险,任何时候,他都不会允许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
车再次右拐,那栋古老的小楼连同希雅一起从视野里消失了。两侧的道路变宽,行道树高大肃穆,每一颗都加强着这段路仪式般的威严感。路的尽头是皇宫大门,戴着高帽的卫兵把门打开,车子继续前行,绕过喷泉,一直停在宫殿一角。
马修斯感到一阵怒意从心底涌上来——自出生到现在,他从没有由这扇门——而不是正门,进过皇宫,这是平民谒见皇帝的出入口。他把手按在腰间,才发现那里没有武器,卫兵的神气十分倨傲,马修斯终究没有说什么,跟着仆从走进皇宫。
他等了足足两个小时,才见到皇帝。
“你看上去好多了,马修斯。”彼得皇帝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谢谢您的关心,陛下。”马修斯垂下头。
皇帝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天鹅堡好久没有这么大的雪了……”
“是的,陛下。”马修斯说。
“放松点,别站那么直。”长者微笑道,“坐下,来陪我尝尝南特的茶。”
内侍端上来精致的茶杯,清澄的液体蒸腾着热气,马修斯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暖暖的香气沁入心尖。
皇帝并没有直入主题,反而从天气谈到神学,又说起新近流行的服饰——“这方面你可是专家”,他温和地笑着。接着,他提了提海黛,夸奖了她在特种部队的表现,未等马修斯表示感谢,立刻转而说起他新养的马驹,“路易想见见杂种马是什么样子的”……这谈话持续了一个小时,如同之前的每一次一样,远离重点,像是一个普通长辈和晚辈的亲切对话,却时时处处透着诡异。马修斯小心应和,并不敢多说什么。
“我在想……”彼得说道,“后天就是诺曼战役纪念日了,你应该去看看。”
“当然,这是我的职责。”马修斯猛然警觉起来。
“现在的年轻飞行员大概都忘了当年的事情,去给他们做个飞行指导吧,马修斯。”皇帝微笑。
他捧起杯子,尽管里面的茶已经喝光了,他还是把它凑到唇边,两秒钟之后,缓缓放下:“陛下,我很希望我能亲自指导,但我的身体状况恐怕无法完成飞行任务。”
彼得看着他,一点一点收起了笑。他把手按在公爵瘦弱的手臂上,像是要耳语一般靠过去,压低声音:“我们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马修斯,我只是希望这件事能结束得……”
他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要把骤然亮起的仇恨直直刺进马修斯的脑中一般,“有尊严一点,你说呢?”
马修斯安静地承受着皇帝的目光。当死神近在眼前时,他反而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诺曼,是吗?”
彼得把身体靠在椅背上:“从哪开始,就该从哪结束。”
马修斯闭上眼睛,在这一瞬间,他终于知道,自己真的是圣灵的宠儿。
诺曼。
许多年前他种下了一粒种子,如今,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连日的阴霾在这一天早晨散去。天蓝得浓烈,万里无云,连飞鸟都没有。诺曼机场在连年战乱中反复修葺,又反复被毁,如今成了一副十分古怪而混乱的景象——既有最高效的管理仪器和最尖端的战斗机,也有各式各样勉强拼凑修补起来的建筑。即便是将军的住所,在冬日里也必须在房间里生起炉火才能取暖,丹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指围在火炉上方,目光低垂,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尖利的空袭警报响起,丹怔了怔,站起身走到窗边去看。这是一周来的第三次了,兰西毫无预警地撕毁和约,在诺曼战役纪念日再次发起战争,似乎是看准了马修斯重病未愈的时机而来。但丹却知道他们早了一步,就一步,如果他们晚一天来,那么,马修斯恐怕就不只是重病未愈,而是因“事故”身亡了。
毕竟,是他自己收到皇帝的明确命令——也是他自己在马修斯的战机上做了手脚,他怎么会不知道?
只要一想到这件事,丹就觉得内脏仿佛都要痉挛起来。他明白自己是个懦夫,哦,或许他可以自我安慰说:他得到了皇帝的命令,他是个军人,他必须执行——但是他知道,他会做这件事,已经说明他有一颗卑劣的灵魂,这颗灵魂在杀死自己所爱的人与反叛权威之间,选择了前者。
感谢圣灵,还有这场战争,让陛下不得不恢复了马修斯的元帅之位,“飞行指导”就此延后。
丹咬住嘴唇——可就算是现在……也只是拖后皇帝下手的时间而已。
空袭比前两次要厉害得多,兰西空军简直像是全员出动,远远近近起码有上百架飞机,而瓦尔特战机起飞在后,又几乎是以一敌二的劣势,加之缺乏优秀的指挥官,形势一下子陷入了困境之中。马修斯快天亮时才睡下,警报声都没能吵醒他,此时终于被爆炸惊醒。他皱眉看了一眼丹,却没有说话,叫了副官进来迅速吩咐着什么,等下一份军报送来时,眉毛皱得更紧了些,让丹把飞行服拿出来。
“不!”丹脱口而出。
马修斯抿紧嘴唇,自己去打开衣柜,把衣服取了出来,以军人才会有的飞快速度换上,他最近实在瘦了太多,连飞行服都有些嫌大了。
“大人,”丹抓住他的手臂,“请您不要去!”
“放开。”
“大人!”极端的羞愧和慌乱一瞬间占满了男孩的心,“您不能亲自驾驶——太危险了!”
马修斯这才看向他,目光是柔和的,语气也放缓下来:“这是我的职责,丹。”
“您在地面上也可以指挥——”
马修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不要孩子气。”
说罢就拿起头盔,转身出门。
丹看着那个背影渐行渐远,觉得理智都要消失,只剩下疯狂的尖叫在脑海中盘旋着:不,不要去,别去!
“马修斯!”
一颗炸弹在极近的地方轰然炸开,浓烟隔开了两个人。丹咳嗽着,试图跑到他身边,才发现腿上剧痛,低头看去大腿上竟嵌进去一块碎片,淋淋漓漓一片血迹。马修斯远远看到,竟回来了,他扶住男孩的肩膀:“你还好吧?”
“别去,求你!”丹哑着嗓子说道。
那一瞬间,马修斯几乎看到了十九岁的自己,对希雅绝望地说:求求你,别去。
“我必须去,别担心。”他对丹说,“你让军医来看看,这样的伤不治要留后遗症。”
“马修斯,我……”丹声音颤抖着,几乎就要把真相脱口而出。
“怎么了?”
丹看着他,突然觉得一阵恐惧,男人的表情是温柔的,锐利的黑眸却仿佛看透了一切——他做的所有事,每一次监视、暗杀与背叛——仿佛他都是知道的。
丹失去了勇气:“……我等您回来。”
马修斯缓缓笑了:“好。”
医务兵抬来了担架。副官带着几名卫兵同时赶来,人群把两人隔开了。马修斯转过身,嘴角的笑意变得森冷。他示意卫兵散开,只让副官开车带他飞速驶向机库。
“都安排好了,元帅。”
马修斯点点头,却没有说话。这片充满硝烟的战场,是他荣誉与传说的成就之地,也是无数梦想与生命的终结之所……
终于,到了说再见的时候了。
车子拐进机库,宽大的屋顶遮住了阳光。一架铅灰色的战机停在机库中央,金属带着崭新的质感,仿佛有光在上面流动。
“可惜了这战机……”马修斯轻叹一声,“飞行员是谁?”
“兰西俘虏,我们告诉他只要他能飞出去,就放他走。”
“通讯频道呢?”
“已经设置好了,用您以往的录音。”
“做得好。”马修斯看着这张年轻诚恳的脸,“谢谢。”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元帅。”
“我知道。”马修斯点点头,“让你办,就是因为信你。”
机库地面的地板翘起一个角,接着大约一平方米的地板被掀开来。几个人影利索地从里面跳出:“大人,请快一点。”
“是的,”副官说,“那个飞行员俘虏就要来了。”
马修斯快步走到洞口边,拍了拍几个人的肩膀:“多米尼克,埃文,好久不见!”
“您怎么都瘦成这样了。”其中一个人说道,“走吧,弟兄们都想您呢。”
他跟着他们进入地下的暗道,在十几年前为了保护希雅而设计的地下世界,在这几年成了教廷之外他藏亲信的另一个地方。
“幽灵军”,多米尼克这么称呼他们自己。甬道如同蚁穴一般,窄小而多岔路,又设置了相当数量的机关。马修斯跟着他们走了半个小时,才到了一个小型的集结点,墙上挂着一个屏幕,房间里坐着几名他最熟悉的高级军官。
“看来一切顺利,元帅。”一名将军笑着站起来,利利索索行了个礼。
“是的,西恩。”
马修斯看向屏幕,一架铅灰色的战机正在从跑道上起飞,展开的翅膀反射着耀眼的阳光,飞行员显然很虚弱,机身拉起的时候有些不稳,堪堪避开敌军的一枚飞弹,勉强爬升到平稳的高度。
“我很好奇,彼得究竟是想让自己人下手干掉你还是用阴招……”多米尼克在兰西潜伏多年,说起皇帝的名字没有一丁点尊敬。
“机械故障……”马修斯伸出手,点上屏幕,“看到了吗?”
人们细细分辨着那一星火光,但太微弱了,看不清楚,只能猜测是在平衡器的位置。战机似乎是想冲出重围,但是失败了。因为紧接着它的动力系统也发生了故障,即便从很远的地方也可以看到机身剧烈颤抖着,无可抑制地向地面坠去。
“座椅弹射系统也被做了手脚。”马修斯补充道,“没有人能从这里面逃出来。”
像是要确认他的话一般,一枚飞弹射中了战机。灿烂的火花在半空中绽开,浓浓的黑烟卷着火光腾起。
很长时间,都没人说话。
突然,之前开口的西恩将军严肃地对马修斯又敬了个军礼:“我很抱歉之前质疑您的决定,元帅。在瘟疫散布之时,我才知道陛下是真的不惜亡国也要除掉我们。”
马修斯微微一笑:“你的质疑很正常,我的朋友。好了,娱乐时间结束,该开会了。”
西恩还是一动不动:“我们会绝对服从您的命令,元帅!”
“我的命令很简单。”马修斯停顿了一下,收起笑脸,视线从军人们身上一个个扫过。
“是什么?”多米尼克问。
“等待。”
(下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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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迹
十三年后。
兰西,菲特南。
新任军务大臣约瑟芬伯爵匆匆走过皇宫后花园,一只幼狮正在柱廊的阴影里午睡,在伯爵经过的时候,轻轻抖了抖耳朵。年初的时候,皇宫里正值壮年的雄狮毫无预兆地死了,让人忍不住有种不祥的预感——毕竟,狮子是兰西王室的象征。
正值盛夏,伯爵圆胖的脸上已经挂了一层汗珠。花园里整齐的树篱被修剪成圆柱形,丝毫没有遮阳的功效。长而方整的水池蒸腾着热气,让人的心绪更加烦躁了几分。他在仆从的带领下拐进一片由树篱围成的小花园,还未看清眼前的景象,先被喷了一脸水,女孩们清冽的笑声像是透亮的冰块,让周围的空气都稍稍凉爽起来。
约瑟芬狼狈地用手绢擦着脸,但心中的焦急使他无心发脾气。
一个姑娘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真是对不起,大人,我还以为是……”
“以为是我吗?”一个富于磁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伯爵立刻分辨出这是皇帝。他把手帕收好,又戴上眼镜。恭恭敬敬回过身。
“陛下。”他说。
“你护驾有功啊,约瑟芬。”皇帝一边笑着,一边伸手揽住闯祸的黑发姑娘,“别担心,伯爵是心胸宽广的人,不会和你一般计较。”
约瑟芬欠了欠身:“当然。”
小姑娘又一次道歉,声调已经平和了许多。约瑟芬久闻皇帝的诸多风流韵事,却从未亲眼见到。此时看了看周围几个女孩子的长相,心里已经明白了一些——她们,或多或少,长得都像一个人……
——已经死去,刚刚被追封为帝国皇后的前瓦尔特公爵,海黛。
“好了,你有什么事吗?”皇帝问道。
继任帝位不久的希斯是一个英俊的青年,总是充满活力,平易近人,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