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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谢成却不怕。
苍山派能名震江湖,并非沽名钓誉,全是靠苍山弟子一刀一剑拼杀出来的。谢成二叔谢志和,是昔年侠义盟风云雷电四卫之首神风卫的首领,神风卫由武林各派中优秀弟子组成,在两军交战之时,最善冲锋和攻坚,而苍山派谢志和,便是率领这支精锐的领袖。因此,苍山派这三字在武林中,比之五峰教,并不逊色。谢成是现今苍山派首领谢苍山的独子,他初时忍耐王大亮许久,不过是涵养颇高,不与其计较罢了,但现下见王大亮飞扬跋扈,气焰嚣张,不禁怒道:“五峰教又待怎的,小爷是苍山派弟子谢成,你既是万恶不赦的五峰教徒,躲藏起来还便罢了,兀自不打自知,小爷今日少不得要为江浙百姓除掉一霸。”
那王大亮见谢成不过区区一介少年书生,虽然是苍山派弟子,料想年纪尚浅,必定功力不深,彼等人数虽众,并不可惧。当下大声道:“好,老子今日便把你们这几个苍山杂种屠宰了事。”手起一刀,当头向谢成砍来。谢成侧身避过,提起一条长凳应战,他今日赴宴未带兵刃,虽然有长凳在手,但挥将起来终是不顺,那王大亮虽然在五峰教中只是一名普通教众,但闯荡江湖多年,临敌经验丰富,内力又高出谢成不少,眼见得谢成即将落于下风。
伊愿顺手抄起一条长凳,加入战团,王大亮战谢成一人有余,但伊愿一加入,立刻攻势不畅,伊愿向谢成道:“谢学兄,你攻他左翼,我攻他右方。”谢成依言而行,王大亮败势顿显。孙玉喜见谢王二人甫一交手,便飞奔下楼寻找兵器,不知从何处弄到几柄长剑,一扬手抛给谢成一柄,并不扔给伊愿,谢成接剑在手,攻势大增,三下五除二,把王大亮逼到窗边,伊愿也精神大涨,大喝一声,长凳一砸,王大亮右下腹重重着了一记。未及反应,谢成长剑一展,呲的一声,端端插入王大亮左胸,顷刻之间,王大亮连中两次重创,眼见得是活不成了。
众人在楼上激战,食客早已跑个精光,连太白酒楼伙计,也躲在桌下大气不出,待谢成剑斩王大亮后,方战战兢兢的爬了出来,谢成一抹剑上鲜血,镇定道:“店家,你等不必惊慌,官府查来,你便如实告知这五峰教徒王大亮系我苍山派所杀,其它无须多管,自有我苍山派与官府交涉。”那伙计唯唯诺诺,连声应允。
谢成道:“伊学兄,今日实是不好意思,原想请你好好的喝上三杯,不料被这五峰恶狗坏了兴致,现下我杀了此人,少不得要回家和三叔到官府交待一下,我家三叔和杭州知府一贯相熟,这五峰教徒人见可诛,杀了一个,除了到官府领赏,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伊愿见谢成小小年纪,遇事沉着,这份镇定功夫,比之自己确是高出不少。当下道:“有劳学兄,若有需要,小弟愿和学兄一同前往官府。”谢成道:“不劳伊兄。”当下和师弟们扛起王大亮尸体,径自回家。
伊愿回到家中,少不得孔郁又问东问西,伊愿内心生怕母亲知道自己和谢成今日杀掉一名五峰教徒,故意引开话题,问道:“母亲,你当年和父亲是如何相识的呢?”孔郁一闻此言,两颦绯红,满面沉醉,悠悠道:“你父亲当年,和你大不相同,他为人憨厚,言行端正,是武林中鼎鼎有名的大侠客。当年在泰山顶上,我因为遭受纨绔调戏,你父亲便出手相助,因此相识,后来结为连理。”
伊愿道:“娘亲,这故事倒也平常,不过是美女有难,英雄出手相救,然后成就一段美好姻缘罢了。”孔郁道:“你这孩子,说话总是这般找不着高低。”伊愿道:“你和父亲就这样认识结婚了,没有其它故事?”孔郁道:“结、结婚,便结婚了,有什么故事,你这孩子,不要胡乱猜想。”
孔郁一直不愿在儿子面前提及这段往事,盖因她昔日是和伊侠逊私奔成婚,并非三媒六证,她本是曲阜孔府嫡传之后,衍圣公孔玉贤的独女,衍圣公一职乃为世袭,本代衍圣公系前朝圣恩赐封,本朝加封孔玉贤为太子太保,位居一品,何等尊贵?想那山东孔府一门,号称天下第一家,便是皇亲国戚,见到孔门中人,也会礼敬三分,试想那孔玉贤如何肯把掌上明珠嫁给一介区区武夫?故此无奈之下,孔郁才私自逃出,随嫁伊侠逊,此后在伊家早早守寡,抚养孤儿,无论如何艰苦,再也不敢回孔府见父。这段往事,孔府中人同样讳莫如深,孔郁又怎肯在儿子面前提及自己私奔往事?伊愿虽然对此事不知,每当问及母亲总是吱吱唔唔,但却猜到其中定有非常情节,不然母子情深,因何会一直不对自己言明呢?
伊愿见母亲不说,也就不敢追问,当下二人生火煮饭,一宿无语。翌日伊愿上学,到艺馆坐下,见谢成早已来到,问道:“谢学兄,昨日无事?”谢成道:“无事,不劳伊学兄费心。”伊愿心下甚喜。当日由顾平章讲解画艺,正讲解米芾的烟云山树技法,突然院外数人高声叫骂道:“苍山派的杂种,快快滚出来受死。”
顾平章听得一怔,谢成自堂下站起身来,禀道:“先生,学生有些杂事,须得请假出去片刻。”顾平章冷冷道:“坐下勿动,不要乱想。”院外人继续高声叫骂道:“苍山派的狗杂种们,有胆量的滚出来让老子们瞧瞧,若是怕了你家老爷们,便装龟孙子躲起来罢。”谢成忍耐不住,顾平章沉思片刻,冷冷道:“尔等不得乱动,我去去便来。”言毕转身出门。谢成见顾平章离开,招呼道:“雒师弟,你们随我出去瞧瞧。”雒新等苍山派弟子不管顾平章交待,一行人径自走了出去。伊愿昨日和谢成一同杀了王大亮,今日对方寻仇,本待和苍山派一同进退,又恐母亲担心,只得尾随而行,心道若是五峰教兹事,自己便不管不顾,也须帮上一把。
苍山派众人来到大观书院门楼,却见一人手握书卷,斜靠楼柱,面对院外诸人叫骂,并不还口,仍然气定神闲,专注书本,正是书院讲书莫高声。谢成上前一揖道:“先生,对不住,学生有点麻烦,烦请先生让弟子等出去了结一下。”莫高声不慌不忙,淡淡道:“学生之事既是先生之事,他人打上门来,先生焉能不管?你等且回课堂,不得擅自乱来。”
院外诸人见莫高声如此说话,不禁七嘴八舌,吵吵嚷嚷,一人道:“在下七仙门杜高,素来敬仰莫师叔,不敢冒犯师叔虎威,但昨日点苍派无端杀害我好友‘神火刀’王大亮,故今日前来讨要公道。”原来七仙一门,系武当掌门松仁道长师弟李愚桥所创,李愚桥当年因与松仁道长争夺掌门之位,比武时输了一招,故而心生愤懑,离开武当,自立门派,创立了七仙门。莫高声是松仁道长弟子,刚才说话的那杜高是李愚桥徒孙,所以才叫莫高声师叔。
莫高声道:“你既然喊我一声师叔,说明还懂得几分道理,既然如此,便回去吧。”杜高道:“莫师叔,我等今日到此,并非胡闹,只为讨要一个说法,故而不曾闯进大观书院,若是师叔执意不让点苍派出来给我等一个交待,说不得只好得罪了。”莫高声道:“不出来便不出来了,你说不得又待怎的?”杜高一怔,旁边一剽悍大汉道:“莫大侠既然不给我等薄面,大伙儿今日便闯进这狗屁书院,给他放一把火烧个精光,看看又能把老子们怎的?”
莫高声淡淡道:“你敢闯进书院杀人放火?”那汉子道:“正是。”一言未毕,当先一拳向莫高声打来,莫高声手身形不动,右手轻轻一伸,后发先至,在那汉子胸前拍了一下,那汉子顿时拳头低垂,步法踉跄,栽倒在地。众人惊道:“张兄,怎的了?”那汉子嘴角鲜血溢出,头一歪,阖然死去。
杜高道:“想不到莫师叔的绵掌功夫已练至如此境界,今日晚辈不才,向师叔领教武当剑法。”当下解开长剑,平平一式,向莫高声刺来。莫高声书卷一扬,一触杜高长剑,长剑竟然斜剌里荡开,杜高一惊,剑上内力陡增,一挽剑花,一式“太和飞仙”,武当原名太和山,杜高的这式“太和飞仙”是武当剑法里的绝招,杜高心道:我这式瞧你如何破解。岂知莫高声并不闪躲,书卷一扬,一搭杜高长剑,内力一吐,杜高手臂酸麻,长剑把握不住,当的一声掉在地上。莫高声道:“还要不要比过?”
杜高出手两式,便丢了兵器,焉敢再比,只得施了一礼,灰溜溜的先自离去。余下众人,见莫高声轻轻松松,已方两人便一死一逃,真是败得莫名其妙,一人高声道:“我来。”众人见那人长得肥肥胖胖,步履蹒跚,想来平时里必定养尊处优,甚少练武。心道适才二人举手投足间就败了回来,想来你也好不到哪里。
那肥汉来到跟前,也不搭话,展开蒲掌大的手掌,兜头向莫高声掴来。莫高声见那人肥肥笨笨,本以为无甚了得,岂知一闻掌风,便知此人是内家高手,不易应对。只得左手握住书本,右手一伸,扑的一声,两掌相接,那人一吐内力,显然要比试内功,莫高声无奈,只得丹田一沉,以内劲相迎。众人见二人比试内力,知道一时半会儿分不出高下,一人叫道:“诸位兄弟,老子们便闯将进去,把书院搞个天翻地覆。”余下诸人齐声应和,莫高声眼见情势危急,苦于无法分身阻挠,正自焦虑,那领头之人突然翻身卧倒,众人吃了一惊,一人俯身查看,见那领头人被一石子封了穴道。
一人道:“诸位兄弟,今日事情蹊跷,对方有高人相助,咱们切切不可冒然行事,不如我等先行回去,细细商议后再来。”众人见此情形,不敢造次,只得背起那汉子尸体,三三两两各自散了开去,混不顾那肥汉。莫高声内力高出那肥汉不少,不消片刻,内力猛的一吐,二人刹时分开,那肥汉吐出一口鲜血,显见得受伤不轻,莫高声道:“今日且先放你,他日再来,必定不饶。”那肥汉不自量力,吃了大亏,只得离去。
谢成向莫高声施了一礼,道:“多谢先生解围。”莫高声叹息一声,缓缓道:“五峰教为祸东南,此事也怪你不得。”话锋一转,突然道:“出来吧。”伊愿从一丛桂树后露出脑袋,讪笑道:“先生,你怎知我藏在此处?”莫高声笑道:“伊学士精于躲藏,小的哪里知晓,不过是碰巧看到了罢。”伊愿搔搔脑袋,傻笑道:“先生,我回学馆听书去了。”莫高声道:“今日之事,五峰教必不肯善罢甘休,散学回家,须得沿途小心。”谢成道:“学生谨记。”莫高声向伊愿诡迷一笑,负手离开。
伊愿见莫高声对自己相视二笑,已知莫高声对自己适才用石头出手相助之事,心知肚明,只是不便说破。回到课堂,却见顾平章和文荆川满面怒容,谢成上前行礼道:“学生鲁莽,劳烦先生费心。”顾平章道:“尔等孩子,不知世间险恶,适才我前去找文院长商议对策,若非文院长早派莫先生在院门阻止,尔等前去岂非羊入虎口?”谢成等连声道歉,文荆川道:“十日后便是苏州六合书院与我院的才艺比赛日期,此赛输赢关乎我院名望,伊愿你和其它几位学兄便作为代表参加,此后不许在外招惹是非,散学后到佳木阁中找我。”伊愿道:“是,院长。”回到坐中。
众学子见伊愿代表本院参赛,羡慕者有之,忌妒者也甚众。蒋杨小声道:“伊学兄,你今次不如将参赛名额让与我,我给你百两银子作为酬谢。”伊愿笑道:“此事我同意不算,你须得向文院长申请。”蒋杨道:“文教授素来偏爱你,我去和他说,他岂不又要责骂我。”伊愿道:“你让你父亲去和文院长商讨,此事岂不大有希望?”蒋杨道:“伊学兄果然聪明,我父亲向书院捐银五百银,要一个参赛名额,书院向来缺钱,想来文教授定会允同。”伊愿道:“那是当然。”
这日散学,文荆川在佳木阁中等候伊愿,伊愿上前行了一礼,文荆川道:“伊愿,你可知道此次比试,我院有几成取胜把握?”伊愿道:“学生不知。”文荆川道:“此前才艺大赛,虽然项目难测,但我细细研究之后,却发现有一契机。”伊愿道:“请院长赐教。”文荆川道:“每届比试,项目都由当地学政大人出题,今次在杭州,当然是由咱们杭州府的陈鸿图大人出题,陈大人虽是翰林出身,但平素却极喜对对联,因此此届比试,这对对联一项估计是少不了的。”
伊愿道:“院长所言甚是。”文荆川突然脸色凝重,良久缓缓道:“可是,我有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先要说给你知晓,你如果觉得此事不妥,不便出手相助,便拒绝也可。”伊愿道:“愿闻其详。”文荆川道:“这次比赛,你要办一件事情,就是私下里和蒋杨沟通,如果蒋杨父亲捐赠三千两白银给我们书院,我便给他一个参赛名额。”伊愿闻得一怔,他平素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