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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门口那只猫妖是何来历？为何会同你们在一处？怎么大人最近挑部下的水准下降了？”
“姐姐，大人为何放着神界好好的府邸不住，要在此开间药铺啊？”
“姐姐，你果真没了做凡人的记忆么？这么多年，你在这里的日子过得怎么样？还习惯吗？”
“姐姐……”
“锦华，你要不要先喝口水？你这么多问题，教我一下子如何回答？”我递了杯冷茶过去，有些好笑地打量着她。这么许多年，她这个莽撞的性子一点未改。
她三两口喝完，随手往窗边矮几上一搁，便急急拖着我在床边坐下，说道：
“好了，姐姐，你可以交代了，锦华洗耳恭听。”
我无奈地摇摇头，便一五一十地将苏墨就醒我之后的事情一一向锦华叙述，甚至还说了几桩苏墨除妖的小事。不过，有关灵绝咒的事情，我只字未提。
讲到剔去仙骨的那段痛楚，她的眼里已贮满了泪水，握着我的手不停地说：
“姐姐对不起，对不起，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我只好停下来安慰她。
“我不在意的，锦华。我真的不在意，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只是没了仙力而已，不过，苏墨还送了我这东西……”我伸出手臂，撩起袖子将腕上的玉环露了出来，“苏墨说这个既可以增进灵力，又能招财……不过，迄今为止，我的灵力倒是比之前要强了一些，至于招财方面，什么效果都没有看到。”
“苏墨？”锦华一脸疑惑。
“哦，那是九殿下在凡间的名字。他也给我另取了名，唤作‘苏璃’。说是为避人耳目，与我扮作一对兄妹。”我解释。
“兄妹？？姐姐，神君大人不是一直说是要娶你的吗？怎么如今……”她大叫起来。
“是的，他说了。他是说了会同我成亲，可我觉得……”一想到昨晚苏墨的举动及那句话，不知为何，我竟有些犹豫起来。虽然被下了咒，不管是对苏墨也好，对凤缺也好，我都已将之前的感情忘记得一干二净，但不得不承认，这一年的相处下来，若说对苏墨没有半点心动，那一定是假话。可，一想到要同他成亲，便又觉着有些不妥，可到底哪里不妥，却也无从想起，仿佛被他那句话施了什么魔咒，所有的不该皆成了理所当然。
“那不就成了？殿下待你如此情深，连打神鞭都受了，如今你们终于又能在一起了，嫁给他，有何不好？”
“锦华，你可知我这凡体，或许撑不了多久，而我的魂魄，又是九殿下去地府强行讨回来的。若是肉身一灭，怕是连再入轮回的可能，也没有了。既然已注定无法长久，不如就这样，每天伴着他也好，怎敢再多做奢求？”
是了，我的犹豫，正是为此，只是，若是对着苏墨，我却说不出口。
“姐姐，你真是不知好歹，能得九殿下垂青，守得这一世幸福，换做是我，高兴还来不及哪！你是没有看见，自你被贬下凡，神君大人受了打神鞭之后，有一段时间不得不在神界的府邸中养伤，那个若珏公主便以送药探视为名，三天两头往神君屋里跑，凝光也拦不住她，只好由得她来。”锦华的语气，满是不屑。
“哦，听说那若珏公主，舞跳得确实不错。九殿下不是曾在帝后寿宴上夸赞过她几句嘛，说不定人家是趁着殿下伤重养病之时，特意过去为他跳舞解闷的。”凤族的三公主若珏，的确是个妙人，不但一身舞姿优美，还能弹得一手好琴。据说大殿下青琰也曾找她切磋过琴艺，也没见传出个什么绯闻来。看来人家也就顶多是交友广泛。
“姐姐你！这话要是被神君大人听见，他可要被你活活气死。当年得知你去将圣石交与魔君殿下之后，他夜里喝了点酒，最后二殿下也没能拦住，他竟一把火将我这里的长乐草尽数毁去……”
“什么？！你说什么？他把你这里的整片草皮全烧光了？！”我瞪眼，这个碧瑎，居然也能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可见真是气得不轻。可我却……
“后来神君又亲自补种上了，现在已完全看不出有焚烧的痕迹。只是，我搞不懂的是，神君为何只烧了我这边的草地，却不来烧你那里的？”
“兴许是长生池畔的土地回生力较强吧，你也晓得我的末央池，连只蚂蚁掉进去都能脱掉一层皮。他若随便烧了，指不定天帝会按他个随意破坏绿化的罪名罢。”
“……姐姐，”锦华愣了愣，仲怔地看了我一会儿，继续道，“你原来好像并不是如此没心没肺的，神君大人的事，你一直都挺上心的，是不是他有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之事，让你记恨至今？”
“那倒没有，只是，有些事，想不起来了。”我含糊道。
“啊，竟有此事……”她有些狐疑地盯着我。
“是真的。”我十分肯定地点头，顿了顿，又道：“也不知为什么，好些有关九殿下的事，我都想不大起来了。对了，别只顾着说我，咱们姐妹好不容易一聚，趁着九殿下未归，不如聊聊别的罢。比如，你和魔君殿下。”
“他”锦华的眼神迅速黯淡下来，垂下了头，好半天才低低说了句，“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来找过我。”
自那以后，自然指的是自凤缺拿到九天圣石以后。
也就是说，至始至终，锦华都被利用了。而我，舍身的成全也都是为了一场空。
天意如此么？
凤缺，原来你不是始乱终弃，你只是，从来都没有真正瞧见过锦华。
我轻轻将她搂入怀中，缓缓抚着她披散在背上的长发。怀里的锦华，安静地仿佛睡着一般。
许久都不曾如此拥抱过妹妹，此番在我怀中一言不发的锦华，好似一只——宠物。
“锦华，”我轻轻开口。
怀中之人闷哼了一声。
“魔族之人，没有信用可讲。原先不是你让我忘记那忘恩负义之人的么？如今既已证实，那还在意什么？不过我倒是记得，花神门下有名小弟子，就是常常来帮你捉虫的那位，好像是只芍药精。对了，他叫什么名来着？”
“……白夏。”怀中的人儿低低闷哼一声。
“是了，白夏。我看他长得也是眉清目秀，不似其他花精尽是些女里女气的。况且每回过来，都有捎些精致的点心，手艺不凡，可见对你颇为用心。你看，平日里来你这里讨杯池水的男仙也不在少数，难得你能把人家的名字记得这么清楚……”
“胡说，好多人的名字我都能记住。比如司玉、玄珠、暮月、卯光、灵贞……”她抬起头来，声音陡然高了一倍。
“好吧，当我没说过。”我皱眉，即便没中那灵绝咒，我承认，我的记性也不如她。
“姐姐，我好不容易才溜出来一趟，我们就不要谈这些扫兴的事情啦。还是你同我讲讲这凡间有什么好玩有趣之事，或者，你干脆陪我上街逛一逛吧！”她扯着我的衣袖，一双清澈明亮的眼中光彩流动，似已完全不把方才之事放在心上。
我轻轻舒一口气，道：
“我看你在神界倒也过得挺自在，哪儿像我，成天对着一只脾气火爆的猫，还得替龙族殿下当伙计和厨子。”
门外似乎传来摔碎碟子的声音。
我斜斜扫了窗户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同锦华讲起此处的奇闻与轶事来……心中却暗想，今日晚上某人一定逃不脱一场叨念。
妹妹此番造访，实属意外。
更意外的是，我却不知是喜是忧，心中有隐隐的不安。
姐妹俩两百多年未见，虽说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场梦醒，但与锦华之间，似已远隔万里。
她这回就这么跑过来，苏墨怎么可能不会知晓？怕是令她甘冒如此大的风险下凡的，不只是为了来探望于我，应当另有其他企图。但锦华素来性子倔强孤傲，若是她不愿，便一个字也不会说，这点倒是和苏墨挺像。
不知不觉，已快日暮。
“好了，苏墨就快回来了。你再不走，回去后免不了要一顿责罚。”我将她的身子拉起来，望着她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心中隐隐难过，却也只能强装冷漠。
“好。那，姐姐你，也要好好保重。”她松开我的手，向门口走去，迈了几步，却又折回来，换上一脸诡异的笑容：
“记得要来请我吃喜酒啊！”
我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推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搬家（一）
锦华走后不久，苏墨便回来了。
我小心翼翼却又装作十分期待他回来似得看着他。
岂料他神色平静地四处打量一番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阿璃，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做饭？你打算让我吃什么呢？”
我继续不动声色，一边转身往炉灶走去，一边漫不经心回应：
“你还是配名丫鬟给我罢。对了，凝光的厨艺如何？”
他的眉头抖了抖：“一般。但技不如我。”
“这样啊，那你还是别让他来了，换个手脚伶俐些的罢。”
“阿璃。”他一挑眉，转过头来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嗯，怎么？”
“要凝光不来也成，我另有个伶俐的部下，手脚麻利，厨艺又好……”
“你既有这么好的人，为何不早些派来？”
“修行不够，只能在我那里打打杂。但——”
“但？”
“女红的水平倒是一流。”他眼底促狭的笑意终于浮现出来。
“……你！”
苏墨平日里极少捉弄人，这回嘴上倒是一点也不客气。此情此景，又仿佛曾经在哪里发生过，却如何也想不起来。
那晚，他终究也没再多说些什么。
昨日之事，如同湖中涟漪，荡开了，又荡远了，便也淡去了。
到了苏墨定下的搬家那一日，我早早地起床换上身轻便的简服，想着今日兴许要前后奔忙，还是穿得灵便些。
不想跑到院中，除了之前小白堆了满地的杂物外，居然静悄悄没有任何动静。
我纳闷，想也不想便往苏墨房中跑去。
孰料某殿下居然还好好地躺在床上，一只胳膊伸出被子外，却睡得一脸安详。
我呆在原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之前每回进到苏墨的房间，他不是在炼药便是在看书，这睡觉倒还是头一回。不过时辰尚早，即便在睡觉应当也无可非议。可，今日不是说好了要搬家么？难道不用早些起来做准备的么？
按理说照着九殿下平日里警觉的性子，我在这里站了半天，眼下无论如何应当醒过来了才是，难道是病了？
一想到这里，我赶紧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
还好，不烫，玉面朱唇，睡容安详，呼吸也十分平稳，一脸健康相。
沉睡中的苏墨，还真是少见。
我有些好奇地端详着他沉静的睡颜。
其实平日里他也就那样一副神情，如今只是睁眼与闭眼的区别。皮肤白净光滑，脸庞清瘦，盖着长长睫毛的眼帘安静地合拢。鼻梁挺直秀气，嘴唇薄而弧度优美，好一张玉雕般的俊脸。
龙族的九位殿下，个个容貌出众。性子高调些的，皆已娶得如花似玉的女仙为妻。据我所知，如今还剩下清心寡欲的大殿下青琰，嗜战如命的二殿下玡紫，风流成性的七殿下朱珩，以及眼前这位驱魔炼药的九殿下碧瑎，尚未婚配。
不过龙族殿下们的婚事，素来无甚限制，故而族长对于九殿下同我订亲之事，原本便是没有什么疑议的。不过如今出了此事，恐怕是有些难了。
原本在神界，即便九殿下行事十分低调，却还是有不少女仙仰慕于他的。昨日锦华提到的凤族三公主若珏，便是其中之一。而九殿下碧瑎本人，也是知晓此事的。因此往往总是能避则避，实在躲避不及，也只是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从不曾逾矩半分。
不过这三公主倒也真是执着，即便传出九殿下同我订亲一事，仍然不避嫌，一有机会便会去他府上拜访。
当然，这些都是凝光，悄悄告诉我的。当时的我，甚至还安慰他，凝光你可莫要太在意，人家三公主也是一片真心，这又没什么错，再说殿下也只不过同我有婚约而已，并未正式成亲，怎么说，人家这么做也不算过分的呀。最重要的是，你看每次那公主一来，你家主子不是去降妖便是往我这里跑，这还用担心么？
对方顿时一脸恍悟。
说起这位凝光，自打我修成人形，便已看见他跟在九殿下身边。据说原是流落山野天地间的一只巨隼，无意中被碧瑎撞见，便替他开了灵窍，收为部下，有时也用来当坐骑。灵窍虽开，也只是修为灵力大增，智商方面，却无甚长进。
想到这里，不觉莞尔。
不料，一个懒散戏谑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清早闯入人家房间，不但动手动脚，还一脸傻笑。你这个样子，教人不想歪也很难……”
我尴尬地回过神，别过脸看向床上的苏墨，此时他已坐起，仅着淡青色中衣，长发未挽，随意披散在身上，眼神慵懒，远远看去，美人初醒，居然颇有小白平日里的味道。
我极力忽略脑中不正常的想象，涩涩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