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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个满脸喜气的胖老头往愁眉苦脸的那位杯中倾了一杯酒,劝道:“荆贤弟不必担心,你那枚开元通宝必会完璧归赵!”又哈哈一笑,“要不是棋盘寨这么一闹,连我们都不知贤弟家中还藏着如此宝物。这回藏不住了吧,将来送回之时必得容我等见识见识!”这话三分劝慰,七分挖苦。旁边两人也一齐哄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那位荆贤弟几乎快要哭出来:“那是先祖留下的,我爹死前让我在他床前跪着发誓,将来宁可卖儿卖女,也不能卖了那枚钱!不行,我明日就上棋盘寨去,他们还我便罢,若是不还,我便一头碰死在山上!” 其余三人一齐摇头:“这就过了啊!玩物丧志也就罢了,难道还要丧命么?再说又不是借了不还。”
常一凡听着奇怪,被土匪借走的东西还能还回来?
荆贤弟恨恨地冷哼一声:“当初说若要挖走那四株紫梗金边牡丹自己便要跳入坑中活埋的不知道又是谁!”相陪二人中的一人登时脸色尴尬起来,咬牙恨道:“花是给我送回来了,可是花期全过了!他们挖走的时候才刚挂了苞,送回来时就连残花也未见一朵,可恶!” 先前那胖子劝道:“想看花今年不是马上又有了么?不管怎么说人家还是给你好好送回来了。再说他们把花劫走也是替你家省了麻烦,若是棋盘寨那些人都跑到你家花园去喝酒赏花,官府还不治你个通匪之罪?我的那套翡翠寿字屏也完好无损,当初留了字条说好借用十五日,昨晚当真就送回来,一天不差。这棋盘寨移山寨主虽说是个落草的山匪,倒不失风雅,知道不祸害好东西!”
“就是就是,最可笑的是常员外当成宝贝的那十二张东晋古琴,人家当天夜里就送回来了,还附了张字条说全是假的,弄得常员外灰头土脸的!”这话一出,席中四人包括那哭丧脸的荆贤弟竟一起笑得前仰后合。另一人趁机打诨:“老荆啊,你还是求天保佑你的那枚钱别太早送回来才是!”
这一桌正说得热闹,忽然旁边过来一人,阴阳怪气道:“今日又是谁被掠走了东西?有空在此发牢骚为何不去告官?”
常一凡一听这说话的声音,便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子垂下头去。这人他认识,姜庆源的儿子姜遇强。常一凡从见面第一天起就看他不顺眼,快三十岁的人仍旧一副纨绔子弟模样,穿得跟人妖一般,通身上下透着轻浮。他家子弟今日都在水榭内听师父授课,怎么他一人却在外游荡?
被人劫过牡丹花的那人闻言冷笑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姜大少。要说告官也轮不到我们,府上那面巡抚大人所赐的秋水长天匾,这几年元宵舞狮的时候怎么总没见抬出来?府上是不是也该去告官?”
常一凡一听这话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只见姜遇强脸色煞白,倒退一步,伸手指着那人:“你、你胡说八道!那块匾我爷爷好生收着呢!”又将座中四人依次指了一圈,“你们、你们再敢跟棋盘寨拉扯不清,就是资匪!”
那位荆贤弟也哧地一笑,往椅背上一靠,袖手道:“要论资匪,有人连巡抚亲书的匾都资掉了,我们这些又算得了什么!”跟刚才那副悲痛欲绝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这话一出,满楼客人包括跑堂的小二,十有九人要么掩嘴要么侧脸,无不窃笑。看来这已是本地公开的秘密。那姜遇强的脸登时涨成猪肝色,猛地一掌拍下,那四人围坐的桌子登时四分五裂,杯碟碗盏碎了一地,珍馐堕地酒浆横流。
掌柜的飞奔而至,倒也不慌张:“姜少爷,您再这样小店可就要告官了!”一句话镇住了姜遇强,转身又冲那四位客人拱手:“抱歉,这桌饭菜小店也不敢收银子,几位还请上别家再饮。店小利薄,折腾不起呀!”
那四人愤而起身,瞪着姜遇强便要离去,姜遇强忽然腰杆一挺,大声道:“我告诉你们,棋盘寨蹦踺不了几天了!你们若是识时务的,便不要再同他们扯上关系!那棋盘寨已经死到临头,我家已请来高人相助,不出一个月,北隆水斋必将荡平这窝悍匪!”
这话似乎没什么震慑力,掌柜的和另外四人都挂着一脸冷笑摇头而去。唯有坐在一旁的常一凡心中一凛:这位姜大少是不是搞错了?难道他家是请师父来助拳的?这似乎不合师父的规矩吧?
等姜遇强怒气冲天地离开,常一凡这才拉过店小二,细细打听起来。
原来小镇北边有座山叫乌马山,山上一处最险要处叫做棋盘岭,不知从哪年起被一股啸聚山林的土匪所占据,建立了棋盘寨。这帮土匪越做势力越大,为首的席史、刁颤、赵俊和俞焕,人称四大金刚。前些年四大金刚带着棋盘寨跟北隆水斋斗,当时还是姜老先生主事,棋盘寨屡战屡败。
后来,四大金刚带人在山路上拦路打劫,惹上了个不能惹的厉害角色。那人一出手便将四大金刚打得满地找牙。一看这棋盘岭上空气新鲜风景独好,山上又有吃有喝,便舍不得走了,将那四个拉下马做了自己的手下,自己则毫不客气地当起了寨主。
这位新寨主武功高强且力大无比,传言连山都能推倒,人人都称之为移山寨主!虽说是个土匪却又喜附庸风雅,听闻哪家有什么稀罕的古玩字画、奇珍异宝便派人上门索要。索之不得便或抢或偷,从未失过手。一时间吓得那些土财主们魂不守舍。不过移山寨主虽爱财,却不贪财,东西说借便是借,多则一两月,少则三五天,待他赏过之后必会完璧归赵。归还之时还往往附张纸条,将宝物点评一番。日子一长,那些财主们也就定下心来,甚至以被棋盘寨打劫过为荣,仿佛不如此便不足以彰显他家有宝。
移山寨主来后,棋盘寨的风气为之一变,做的虽然仍旧是收买路钱、讨保护费的买卖,却匪气渐少,侠气渐多。同各村各寨和集市各店铺约定,在什么时节要些什么东西,也不算狮子大张口。尤其人家收了钱之后还真的替人办事,有什么摆不平的难事,棋盘寨便会出头相助,比那个只知收税的朝廷强多了。
传说唯一被棋盘寨据为己有、久占不还的,却是北隆水斋的一块“秋水长天”匾!同那些被劫走的古字画、古钱币、古琴甚至那几株牡丹花相比,这块匾无论在考古上还是审美上的价值都是零,全天下也只有一个北隆水斋拿它当宝贝。
这块匾其实也没多大来头。当年某一任巡抚大人看过姜家演练伏鹜掌,也不知是出于客气还是发自内心,赞了两句,还想赏赐点什么。想来想去,就赏块匾吧。伏鹜掌,顾名思义跟鸭子有关,于是大笔一挥,题了“秋水长天”四个字。
江湖中人论理应是鄙薄名利远离官场,这北隆水斋却对这来自官方的荣誉看得比什么都重,这块匾成了仅次于伏鹜掌法秘笈的第二号宝物,每年过年舞狮的时候,都要抬出来显摆显摆。
照说这块匾根本不可能引起那位兼具风雅和眼力的移山寨主的半点兴趣。真正让他无法忽视的是北隆水斋。自打山上有了个棋盘寨,北隆水斋上山剿匪也就成了一种使命、一种习惯,隔些日子便去扫荡一番。以往都是北隆水斋一攻来棋盘寨便作鸟兽散,可是移山寨主来后很快便厌烦了这套无聊程序,他决定要好好拾掇拾掇下这个北隆水斋。
以前收拾棋盘寨根本不用姜氏父子亲自出马,姜家四春——芒种、清明、谷雨、惊蛰四个家将就能把棋盘寨全灭了,不想这一次棋盘寨那帮小草寇竟如同脱胎换骨一般,四大金刚领着一群小喽哕倒把四春的人马打得狼奔豕突、仓皇而逃。当时还未当上掌门的姜庆源怒不可遏、狂性大发,放下狠话要去九鼎盟申请一张追凶令,还要广撒英雄帖,能叫多少人就叫来多少人,纠合在一起踏平乌马山。就在他准备大肆活动的时候,某天夜里北隆水斋后院起火,防备森严的家里竟然来了个蒙面贼,这贼旁的什么也没碰,只取走了那块秋水长天匾!当时姜家上下全体出动,许是投鼠忌器,姜氏父子外加姜家四春,好一通围追堵截竟然都没能留下那个贼。
这一下北隆水斋就如同被人锁了琵琶骨,再也动弹不得。那飞贼留下字条,扬言北隆水斋若敢轻举妄动便要烧了那块匾。四个烂字并算不得什么,可是姜家十分害怕,若是被当年的巡抚、现今的阁老大人知道,这事情就不好交代了。只不过这件事至今仍是个传说,虽然传得沸沸扬扬,可是两边都没有证实。棋盘寨不肯明说,北隆水斋更是抵死都不承认。唯一可以印证的,便是这几年年关时,秋水长天匾再也没有出现在北隆水斋,同时他们也再没有出马去剿过棋盘寨。
第三章 讳疾忌医
常一凡落实了住处,回到北隆水斋,已经到了晚饭时分。师徒二人同东家一起吃过最后的晚餐,常一凡便收拾包袱准备搬家。王印竺则同姜庆源一齐步入客房后堂。
等房内只留主宾二人,姜庆源便从怀中摸出一卷册子,面色沉重地递给王印竺。那神色简直就似被恶徒勒索一般,心不甘情不愿的。东西递到半途,又收了回去,突然干巴巴地问道:“不知王先生答应的‘守密’二字,该怎么讲?”
王印竺照本宣科般流畅地回答;“不将功法本身透露给任何人;不留一字记录;除非用于救人,否则决不将功法用在任何地方;就算是为了救人,也不会告诉他人功法招式出自某家某派……”这种怀疑王印竺并不是头一次遇到,不过做得这么露骨的,却仅此一家。他苦笑一声,“我能想到的就这么多,姜掌门是否还要我发个毒誓?”
“不行!”姜庆源打断话头,“你得答应我,事后要忘掉我家的掌法!”
“这——”北隆水斋的掌门突然易主已经够令人吃惊,可是这里面还有更令人吃惊的事。新掌门并非姜老先生的长子庆丰,而是三子庆源。而对这个新掌门,王印竺一见面就觉得有些招架不来。
也不知王印竺是先天生就的好脾气还是后天修来的好涵养,面对这种无理要求仍旧维持微笑:“既然姜掌门有此要求,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不过能不能做到我可不能保证——”
这个回答显然没有满足姜庆源的要求,他再度打断对方,语气咄咄逼人:“我只认定了你是杨老的弟子。杨老一生高风亮节,你既是他的弟子,至少人品不能太差吧!”
王印竺有些哭笑不得:“说到人品问题,这个连我自己都没多少自信呢……”姜庆源登时气结,定定地看着王印竺。
王印竺打破沉默,指着姜庆源手中的册子轻声问了句:“姜掌门拿来的是原件还是抄本?”姜庆源神情一变,王印竺立时明白过来,“若非原件,印竺不看也罢。姜掌门可知一字之谬,万里之遥!就算一字不错,这册子里的图画谁又能描画得一笔不差?”
姜庆源的面色越发阴沉,手中的册子就那样僵在半空中。
突然房门一响,姜老太爷闯了进来,一进门便从怀中掏出一卷以白绢紧紧包裹的东西,郑重地交到王印竺手中:“我全家的身家性命,都交予先生手上!”
“爹!”姜庆源突然爆发出一声大叫。白绢所包裹的正是全套的伏鹜掌法!
王印竺也不急着展开,望向姜氏父子道:“姜老太爷和掌门若还有半分犹豫,这东西我不接也罢。武林世家总将这些功法秘笈看得太重,老太爷一开口便是全家性命,印竺实难承受。”他轻叹一口气,“所谓秘笈,无非是前人习武心得,也算不得什么天机。我既答应了守密,便不会到处乱说。若是说要守得密不透风,坦白讲,印竺也没有把握……”姜氏父子闻言均是一怔,神情微妙。只听王印竺解释道:“比如我若要解府上这套掌法,有意无意间都会参照其他门派的掌法、拳法、步法抑或吐纳之法,将来也少不得将伏鹜掌法用于解别家之难。若说这也是泄密,我无话可说。”
这几年间他见惯各家秘笈绝技,初看时千姿百态,见得越多则越觉得天下武功其实同源,根本没多少秘密可言。只是信守承诺,从没有向别人透露过任何一家的秘笈。
姜老眉头深锁。这个问题在请王印竺之前他已同全家商量过多次,一直争论不休。不仅是北隆水斋,所有延请王印竺的武学世家都有过这种天人交战。对他们而言,是否泄露天机倒是无关紧要,自家秘笈却是一字不能外传。请人查探自家武功之事本就是天大的忌讳,来请王印竺的都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味。最后是老头儿拍板决定的。可是事到眼前时,却轮到儿子作主了。对于老父当初的决定,姜庆源仍有些患得患失。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贤侄不必有什么顾虑,你肯来我家已是天大的面子,我并不是不识好歹之人!”老人生怕儿子再生事端,急忙伸手扯开白绢,将卷轴抖开,铺在王印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