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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谦卫向下望去,只见满是陡峭岩壁,不少地方光溜溜的,想要下去着实不容易。从这里往山下,当真是尽收眼底,倘若从这里下去,绝逃不过文辛雨双眼。他看了一眼,不见文辛雨踪影,料他躲在某个石块后头,便高呼道:“文辛雨,你上来”
文辛雨探出头,见陈谦卫呼喊,便应道:“怎么?不用等了?”
陈谦卫摇头道:“你上来再说。”
文辛雨施展轻功,从这边峭壁爬上。这片山峰果然陡峭,文辛雨手脚并用,出了一身大汗,这才到达山顶。此时陈谦卫已经卸下妖羽装饰,露出原本面容。文辛雨见他昏迷在地上,奇道:“你们把他制住了?王雯琴呢?”
乐晓晨咬牙道:“不见了。妖羽自己晕在这里,不知怎么回事。”
文辛雨点了妖羽穴道,随即为他把脉。过了片刻,他忍不住大奇道:“嗯?这是怎么了?好像……”
陈谦卫打断道:“你能看出来的。你从这个山坡爬上去再爬下来,折腾一百遍,就是这个样子。”
文辛雨讶然道:“妖羽精力衰竭了。他和你们打了一场?”
陈谦卫摇头道:“根本没动手,他自己晕在这里,而且我们没有听到半点打斗的声音。”
乐晓晨沉吟道:“难道是什么毒药?”
陈谦卫沉声道:“这样的事,我已经发现不止一次了。寻常人,若非遭遇大难,绝不会将精力消耗到如此地步。除非,是被迫。比如天魔功。”
乐晓晨与文辛雨惊道:“你说田海旺?”
陈谦卫点头道:“不错。田海旺与妖羽熟稔,想要骗他亲近并不难。一旦妖羽失了防备,田海旺便可轻松下手,吸尽妖羽内力。”
文辛雨忍不住摇头道:“田海旺不是在吐鲁番吗?不在那里享福,却来抓王雯琴干什么?”
陈谦卫叹道:“若是田海旺在,那他完全可以强行闯进来夺走王雯琴。有妖羽接应,无色庵的几位师太是拦不住他们的。我的推测也有不合情理之处。但是,现在唯一的解释,就是田海旺来,骗走王雯琴,却把妖羽留在这里。也是因此,田海旺短时间内功力大进,抬着王雯琴,在文辛雨赶到前离去。”
文辛雨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那我们还不去找田海旺?”
乐晓晨冷然道:“你们演得双簧当真不错。陈谦卫,凭这么一番话,就想逃过你我的比武吗?去找田海旺,也是杀了你再去”
陈谦卫近些日子颇为烦躁,如今王雯琴又是失踪,更是让他心中郁郁。闻听乐晓晨言语挑衅,当即高声道:“好,我若不出手,还真以为我怕了你?我们从吐鲁番赶来,也没休息,那么今晚就好好休整一晚上。明天此时,你我分个生死”
乐晓晨眼中杀气闪过,冷然道:“你要休息,就休息一天。到时候,叫你死而无憾。”
京城,一栋小旅舍。
这里是京城中最吵嚷的地方,隔壁便是个菜市场,整日都是叫卖喧哗之声。到了凌晨,这里便开始有包子铺剁肉的声音,小贩扛着大包货品的哟呵声,而到了晚上,又开始有一些打扮暴露的女人在街边拉客。
这里的女人,向来质量都不高,价格也很便宜。许多辛苦了一天的穷人,百无聊赖,便花上几个铜板,找个年老色衰的女人,休息一晚上。粗陋的饭菜,劣质的黄汤,迟暮的女人,便在灰蒙蒙的夜色下,榨干这些贫民白日辛苦的所得。
从来没有哪个身份人、体面人来过这里。就算一时落魄,囊中羞涩,向城内走一盏茶功夫,也有条花街,价格便宜,环境也好得多。这里是小偷、逃犯、乞丐、社会底层人士的天堂。
不过如今,有例外了。在一间最便宜的小旅舍里,住进了一个残废的客人。他断了一条胳膊,单手推着自己的轮椅,住进了店里。客人订了一个角落里的房子,每天要三顿饭菜,并且点一大壶酒,都让老板娘送进房里。饭菜很粗劣,但酒却不错——至少在这里,算是上等酒了。
本来老板娘也没有疑心。一个残废,做不了事,就只能把以前的积蓄一点点败掉,然后穿着破烂衣裳,到街上去行乞。老板娘还暗暗感慨:“穷得成这样了,饭都吃不起,却非要点着好酒,真是败家。”
正想着,忽然有人拍桌道:“老板娘,拿酒来”却是个市井无赖。那人尖嘴猴腮,从兜里掏出一串钱,高叫道:“酒啊老板娘,爷今天可阔绰了,不仅要买你的酒,还要买你的人”一看那样子,真是有了三文钱就浑身发痒的穷汉。
老板娘也是从街边的女人,攒了些钱,干到店里的老板娘的。闻听那人说话,向他抛了个媚眼,娇声道:“天知道你是从哪偷来的钱。这么点铜板,想买我吗?门都没有”看她徐娘半老,这么一个媚眼,倒也有几分风韵。
两人正自调笑,又听见脚步声响。按理说,这会儿时间还早,不该有什么客人,老板娘微微奇怪,探头望过去,竟然是个绝色美女。那美女一身珠光宝气,绫罗绸缎,一件首饰怕不是就有几两银子。若是这身行头扒下来,换几件自己的小酒铺恐怕都够了。
老板娘再看装束,那无赖却是盯着美女的脸蛋,死死不放。只见嘴唇粉颊,俏鼻大眼,两只水灵灵的眼睛似乎微微泛着泪光,真是人见人怜。“滴答”一声,那无赖却从嘴里滴落了口水。他努力吞吞唾沫,拼命看着美女,一双手已经忍不住要伸过去了。
美女问道:“老板娘,请问这里有一个残疾的客人吗?他少了一个胳膊,坐着轮椅。”这一下问话,那声音真是妙如天籁,无赖只听得骨头都酥了,心痒难搔,手掌已经向美女的屁股摸了过去。
“啪”一下,老板娘一脸严肃,打掉了无赖的手,然后笑着回答道:“哦,姑娘,这位客人就住在最里面的一间。你认识他吗?”
美女似乎心中难过,想着别的事情,浑没注意自己差点被揩了油,只是浑浑噩噩点了点头,便向里头走去。
无赖笑着看老板娘,问道:“怎么,吃醋了?怕老子看上那个女人,忘了你?”
老板娘嗔道:“胡说什么我是为你好刚才你要是把手伸了上去,恐怕就有麻烦了”
无赖奇道:“麻烦?怎么会有麻烦?你没听见吗,那女人是来找一个残废的。那个人少了个胳膊,还要坐轮椅,我会怕他?”
老板娘皱着眉毛道:“不知道天高地厚。那个残废是不算什么。可那个女人呢?你看她,一身珠宝首饰,衣服也那么好,会是没身份的人?我看楼上那个客人虽然残了,长得还算英俊,多半是那个女人的情人。这女人要么是背着丈夫,要么是背着父亲,和外面人**,结果男的被打成了残废,这女的便来看她。假如你动了这女人,她家里人找过来,你能吃得消吗?”
无赖嗫嚅道:“说不定……说不定他们找不到我呢?”
老板娘哼道:“找不到你。哼,不说那女人家里的人。她把那带手上镯子拿出来,就能从隔壁找来三五个人,揍得你一个月下不了床”
无赖眼神一软,向里头瞄了一眼,摇摇头,又自顾自拿酒喝了。
屋内的人,自然是国旭了。来探望者,自然也就是宫长王琦了。
当日国旭留下讯息,说去往西疆,只是想骗走陈谦卫。只是陈谦卫在西疆为查探国旭扮作瓦刺士兵,而后又与田海旺等人交手,甚至救下月颖,这就不是他所料了。这些日子,他都留在了京城这家廉价的旅舍中,每日吃饭喝酒住宿,也花不了几文钱,陈谦卫给他留下二百多两银子,足够他吃到老死了。
国旭不敢大手大脚花钱,自己较之常人还不如,倘若露了富,只怕反倒引来小贼。他希望省吃俭用,撑过一段时日,重新修聚真气,站起来行走。只是体内所有真气都乱成一团,在四肢百骸游走,全不听使唤。正如自己所料,今生今世,自己都无法练武了。
万念俱灰,却没想到,看见了自己最不想见的人——宫长王琦。
宫长王琦仍然那么高贵,依然那么美丽,怎么看,都是个圣女。可是自己……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武功厉害的刑部密探统领,而是个四肢废其三的残废。
既然如此,何必再相见?
宫长王琦轻轻为国旭擦抹汗水,温柔安慰。她还买了饭菜,亲自烹调。国旭许久没尝过如此可口的饭菜,但心中却倍增伤痛。
宫长王琦为国旭夹了块肉,柔声道:“多吃些肉,看你这些日子,瘦多了。”
国旭看着满桌精致饭菜,颤声道:“酒呢?”
宫长王琦轻轻道:“空腹喝酒无益,先吃菜吧。”
国旭抬起头,沉声道:“你为什么要回来?”
宫长王琦一愣,道:“你又为什么要抛下我?”
国旭叹道:“我已经是个残废,没有武功,没有朋友,只有追杀我的仇敌。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宫长王琦柔声道:“当初我跟着你,并不是因为你的武功,也不是因为你是刑部密探的统领,仅仅是因为,你是国旭。”终于,她眼中也忍不住流出泪滴:“国旭哥哥,你知道吗,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国旭感到喉头被哽住了,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话好。
无色庵,夜。
文辛雨盯着陈谦卫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现在就走”
“走?你要我临阵脱逃?”陈谦卫吃惊了。
文辛雨点头道:“不错。你必须走。”
陈谦卫莫名其妙:“你也是江湖中人,知道江湖里的规矩。我与乐晓晨订下约定,已经推脱几次,如今若再临阵逃走,岂不是让人耻笑?再说了,我也未必就一定输给乐晓晨。”
文辛雨摇头道:“你和乐晓晨的比武,我不会管。就算你输了,死了,我也只会给你报仇,不会干预。但是现在有两件事,非你做不可。”
陈谦卫问道:“什么事情?”
文辛雨道:“国旭如今就藏身在京城的一间旅舍里。阴魔已经查知了他的所在,恐怕很快就会派人袭击。据说宫长王琦也和他在一起。这一男一女,如今都没有抵抗能力,你忍心看国旭惨死吗?我知道,国旭避过了你,不想承你情。但是既然他连你帮他都不愿意,何况我去救他?若是我代替你出手,只怕国旭很快又会想法子离开,不肯受我照顾。”
陈谦卫沉吟道:“你的消息可靠吗?”
文辛雨点头道:“决计可靠。那是我的心腹,藏在魏忠贤身边,探来的消息。这件事也就罢了,若真是我去,也没什么。可是另外一件事,只怕你知道了,星夜兼程都要赶去办。”
陈谦卫愣道:“什么事情?”
文辛雨微笑道:“袁可馨没死”
陈谦卫只感到脑子“轰”的一下,大吃一惊,颤声道:“你说什么?”
文辛雨沉声道:“当年天山一战,袁可馨根本没死,五灵散人将她安置到了缪昌期家中。据说是阴魔答应保全袁可馨,五灵散人才肯为他效力。如今阴魔武功将成,寻一个地方闭关习武,魏忠贤便要趁机对付缪昌期,一来铲除对头,二来可以借袁可馨逼五灵散人反水,在最关键的时候给阴魔一击”
陈谦卫慌忙道:“你这些消息是从哪来的?可靠吗?”
文辛雨道:“若不可靠,我会拿来骗你?”说着从怀中拿出个小本,道:“上面便是魏忠贤的计划,我的人潜入魏忠贤身边,拼死才偷了出来,刚才不久交到我手上,就伤重不治了。”
陈谦卫看了看小本子,字迹幼稚扭曲,多半是魏忠贤亲手所写。文辛雨的话果然半点不假。文辛雨见他脸色大变,道:“袁可馨不认识我,我去救她,多半得不到信任。这件事,必须你去办方今世上,人人都贪图谷烈的武功,袁可馨绝不会相信任何武林中人。只有你,算是真心待她,是她唯一能信任的人”
陈谦卫点了点头,手指尖微微发颤,道:“不错。我必须立刻去京城。”想了想,忽然又道:“可是我和乐晓晨的约定怎么办?”
文辛雨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明天我在这里等乐晓晨,告诉他你已经输在我手上了,就由我来代你出手。反正你们不是什么报仇约定,而是比武论战,我比你强,赶走了你,也很正常。”
陈谦卫沉吟道:“如此也好。可是,袁可馨究竟在缪家哪里?佣人,还是什么?”
文辛雨道:“既然是将袁可馨安置在缪家,当然不会要她做粗活。依我看,缪昌期一个远房表妹正巧在五年前搬进缪家,而且还带了个孩子。缪昌期坚持不肯把他表妹娶进门,而且缪昌期的为人一向也很清正,从没想过纳妾这么一回事。依我看,那个所谓远房表妹,就是袁可馨”
陈谦卫连连点头,道:“不错。那国旭呢?他在什么地方?”
文辛雨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虽然只知道国旭在京城,但是已经知道,他住在一个小旅舍。这种地方一定很便宜,处于闹市,你便去这样的地方找一找。可能宫长王琦已经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