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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谦卫笑笑道:“这里若不闹鬼,倒是个好住所,景色甚美。”
空韬傲然道:“今日是七月初七,鬼门大开,如果我们今夜还遇不上鬼的话,就可见鬼是被我驱走了,再也不会来了。”
陈谦卫心道:“这个空韬,在少林寺呆久了,不知天高地厚,口气一向大得很。”口中兀自答道:“不错,七月初七鬼门开,我们今晚定能演一场捉鬼好戏。说来我还真不知道鬼是什么样子,听吴捕头说,这里有个无头鬼……”
忽觉裤脚被拼命拉扯,陈谦卫低头,空韬竟已趴在地上,使劲将自己向下拉,看来是要自己趴下。同时一根手指放在唇上,让他噤声。陈谦卫不解,四下望望,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远处不知何时多了个白影,飘飘忽忽,全然不似血肉之躯。
而且,那个白影没有头……这是无头恶鬼!
正文 第二十一章 佛塔密室
陈谦卫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望着前方那飘忽不定的无头鬼,饶是他胆大包天,此刻也生出丝丝寒意。
眼看那鬼东飘西去,却未舞剑,陈谦卫忖道:“吴捕头说无头鬼会舞剑,可今日却没有。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看来无头鬼怕我看出端倪。”想到此处,断定那不是什么鬼魂,心中稍定,扬声道:“什么人装神弄鬼!”拔剑刺去。
无头鬼似乎受了惊,向竹林深处疾掠而去。林子里昏暗得很,陈谦卫怕失了踪迹,不管趴在地上的空韬,奋力追去。
陈谦卫身法已提到极致,按理说,便是骏马也早该赶上,而那无头鬼一直飘飘荡荡,看似悠闲,离陈谦卫却始终有几十步距离。再过片刻,已经追到了国旭留字的山壁前。林中更是黑暗,陈谦卫猛然惊觉,无头鬼的踪影已不见了,心头奇怪,正要四下查探,忽觉脚下一软,险些陷入泥潭中,这才想起前方就是沼泽。想起吴捕头曾说,所有恶鬼都藏在沼泽下方,不由忖道:“当世焉有人能无声无息消失在我眼前?除非是钻进了沼泽地里。莫非,那无头鬼真是住在地底地狱?嘿嘿,若是如此,我岂不是连鬼魂都能吓退?”
正自嘲间,远方却传来了女子的呼救声:“救命啊……快救我啊……”陈谦卫听得耳熟,循声过去,兜了几个圈子,青竹茂密,月光不透,已经伸手不见五指,陈谦卫划着了火折子,竟发现月颖半身陷在沼泽中,不能自拔。他慌忙赶去,虽说沼泽边缘大多极浅,最多没及腰部,但眼看月颖如此惶急,哪敢大意,步步稳扎稳打,确定自己踩在实地上,离月颖近了,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便伸过去拉她上来。
双手接触,月颖温柔的脸蛋陡然变作了狰狞!陈谦卫只觉掌上传来一股绝强吸力,似要把自己浑身精血都吸去。他本毫无防备,此刻措手不及,已入彀中,一身武功无处施展,身子渐渐无力,整个人也向前方沼泽潭陷去,心中暗暗叫道:“想不到月颖内力竟不在我之下,还会邪门武功,我可着了道了!”眼看月颖嘴角竟伸出獠牙,向自己颈部咬过来,不知从哪生出的气力,拼死挣扎,便在此刻,掌中传来的吸力一轻,陈谦卫收手不住,直飞出去,摔倒在地。
待得陈谦卫翻身而起,沼泽中的月颖已消失了。陈谦卫哪还顾得月颖是否已被泥潭吞噬,狂奔回去,想要带空韬一起逃离此间。先前一幕让陈谦卫心有余悸,什么闹鬼案,再无心查下去了。
可这竹林虽然不大,但黑暗中道路竟十分难找,陈谦卫只觉不论何处,四周景物都是一般模样,不多久竟迷路了。阴森森的树林里,似乎有人窥伺,直教陈谦卫毛骨悚然。
走得越远,那股有人跟踪的感觉越发强烈,猛一回头,先前的无头鬼赫然漂浮在竹林顶端!陈谦卫大骇,拔剑出鞘,鬼影却眨眼不见了。陈谦卫心道:“无头鬼比先前快得多了,难道是回老巢休息一番的原因?”越想越害怕,转身就跑。又跑了不远,回头一望,无头鬼还是紧紧跟着!
陈谦卫面色大变,正要挺剑疾刺,鬼影又消失了。忽觉颈后滴滴答答,似乎有粘稠事物滴落,手中觉出轻轻震动,一回头,居然和无头鬼面面相对!
陈谦卫惊呼一声,见那无头鬼浑身泥浆,显然刚从沼泽中爬出来,更是相信鬼神之说,拼死奔跑,哪敢回头望一眼。只听后头不时传出泥水落地的声音,知道无头鬼还紧跟不放,腿都有些软了,几乎要躺倒在地,任凭宰割。
就当此时,正看见前方伏着空韬。他知道出路就在不远,兴奋莫名,一把提起空韬,几个起落,跃出竹林。
陈谦卫只觉浑身脱力,仿佛经历了一场剧斗,回头望去,无头鬼已经无影无踪,心神一松。看空韬昏迷不醒,陈谦卫心中惊讶,把脉之下,却是真气枯竭,真元损耗导致晕迷,想来歇息几日便能恢复。陈谦卫心事都放下,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手中紧紧握着的,竟是把断剑,想起面对无头鬼时曾经觉出手中震动,多半长剑是当时断的,心中大为后怕,抓着空韬远远离开竹林,也无力再回刑部密探,心力交瘁,倒在地上睡着了。
耳畔传来田海旺的呼声,陈谦卫惊醒,只见天已大亮,四周都是刑部密探,田海旺站在一旁,看着躺倒在地两人,面容颇为古怪。
陈谦卫苦笑,支撑着想要站起,却觉浑身酸软,挣扎几下才勉强起身。田海旺看他疲乏模样,奇道:“你昨晚和人交手了?”陈谦卫摇头:“没有,我一路狂奔出来,耗费不少体力。”田海旺替他把了一脉,笑道:“怎么可能?你体内真气大耗,必然昨夜有一番苦斗,难道受惊过度,吓忘了?”
陈谦卫默查内息,确实真元耗损不小,如此丹田空空之感,只有旷日大战后才会有,可昨夜哪有什么打斗?反复思量,似乎这精疲力竭之感自从在月颖手上逃脱后便有,难道拉扯几下,竟耗费了如此多的真气?
心念及此,陈谦卫沉声道:“我要见月颖。”田海旺正要询问他夜中所见,没想到来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奇道:“见月颖干什么?”陈谦卫道:“竹林闹鬼案,要着落在月颖身上,我见了她,便可告诉你真相。”
田海旺莫名其妙,见空韬兀自昏迷不醒,只得命人将他背起,一行人回别院再作打算。
入别院门口,月颖见陈谦卫平安归来,喜道:“陈大哥,你没事吧?”陈谦卫看月颖欢喜颜色不似作伪,再想起当日和她地底遇难,她命悬一线,便是定力再强,也绝不可能在生死关头不显露半分武功,心中又生疑虑,当下温言道:“你昨晚在这里吗?看见谁了没有?”他这话却是暗暗查探月颖行踪,有无证人。
月颖道:“我听说你进了那片林子,心里很担心,昨天睡得不好,半夜起来,却找不到田大哥,便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又回房睡了。”王操“嗯”了一声,道:“我起夜方便时看见了月颖姑娘,她还问我田海旺在哪,我说在白日的灵堂,领人过去时候,田海旺却把灵堂门锁上了,我就回房睡了。”
陈谦卫魂不守舍,一步步向屋里走去,脑中不断回忆着昨晚遇鬼情景,忽然脚下一绊,险些跌倒,月颖忙伸手来扶。
两手相握,陈谦卫眼睛一亮,猛然跳开,沉声道:“原来真不是。”田海旺疑道:“怎么了?”陈谦卫脸色变了变,拉着田海旺到一旁,低声道:“事情有异,或许世上真有鬼神。”田海旺讶道:“你也信这些胡话?你看到了什么?”
陈谦卫道:“我昨夜在竹林里先是见了个无头鬼,然后在沼泽里遇见了月颖……”田海旺大惊道:“你花眼了?月颖好端端在刑部别院!”陈谦卫截口道:“长相分明就是月颖,可那人武功极高,掌心还会发出奇异的吸力,我和她纠缠片刻就真气大耗,筋疲力尽。不过我敢肯定此人不是月颖,我刚才握了月颖的手掌,纤细瘦小,和昨夜感觉大有不同,绝非一人。”说话间,陈谦卫心中转了几个念头,泛起彻骨寒意:“不是月颖是谁?长相一般模样,难道是……袁可馨?”
想到此节,似乎所有事情都明白了。袁可馨天山一役后丧命,七月七鬼门开,袁可馨魂魄重返人间,要将自己拉入地狱。不错,若非恶鬼,有谁能让自己如此狼狈?即便不是袁可馨,也是牛头马面幻化成袁可馨模样,便如画皮那故事一般。
田海旺见陈谦卫脸色煞白,没有半点血色,显然惊恐至极,莫名道:“你又想到什么了?”陈谦卫想到自己曾被鬼魂拉往地狱,脸色极不自然,只是苦笑道:“此事莫谈,我真的相信竹林有鬼……”田海旺哭笑不得:“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陈谦卫道:“你若不信,便只能如此解释:一个武功不在谷烈之下的人,每天晚上躲在竹林里装鬼,杀了无数武功平庸的过路人,昨晚还戏弄了我一场。”田海旺皱眉道:“哪有这样的高人?即便有,又怎么会干这些无聊事?”
陈谦卫抽出半截剑,涩声道:“无头鬼怎么弄断我剑的,我一点也不知道,回想起来,只是手中轻轻一震动,青钢剑就只剩半截了。”田海旺骇然道:“你自己都不知道剑是怎么断的?那岂不是要有数十年交修的内力和绝顶的轻功?”陈谦卫道:“所以我才说这是一个修为接近谷烈的高手。而且那个无头鬼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我甚至看不清他如何迈步,如何移动。”田海旺听了这番话,也没了言语,只喃喃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陈谦卫想到昨夜一幕,至今仍是背后直冒冷气,不愿再谈,便问道:“白日的事,有眉目了吗?”田海旺眼中杀气闪过,冷然道:“有眉目了。我在白日房中找到了一张岭南地图,上面做了不少标记,据说他去过岭南。”陈谦卫道:“然后呢?”
田海旺吸了一口气,寒声道:“白日去岭南,本意是查访王雯琴的下落,但却意外找到了岭南剑王李铭圣。我在白日笔记上发现了这么一页,”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本书册,翻了几页,陈谦卫见上面写着:“李,国旭。”心头大震,忙叫道:“与国旭有关!是了,李铭圣曾与国旭激战一场,他是目击证人!”田海旺点头道:“看来李铭圣一定告诉了白日什么秘密。”陈谦卫赞同道:“无怪李铭圣从此销声匿迹,原来是为了躲避追杀。不用多说,陷害国旭的定是阴魔,他担心东窗事发才杀死白日。”
田海旺抬眼望天,缓缓道:“还是有疑点。白日既然知道了这么个惊天秘密,就不该到处流连,更不应该到闹鬼的林子里去,给阴魔可乘之机。白日性子稳重,办事最是细心,绝不会有这么大的疏漏,其中定有隐情。我看,白日未必是死于武学高手,可能是熟人。”陈谦卫沉吟道:“白日没有妻儿,也没什么其他朋友,能让他彻底放下戒心,除非同是刑部密探。我早就断言刑部密探中有内鬼,如今看来不会错了。”
田海旺一脸愤慨,恨声道:“之前我们一致认定,内鬼是被东厂收买,可如今我已加入东厂,这人为什么还要为非作歹?”陈谦卫也知此事牵连甚广,但他更在乎的是王雯琴、国旭的下落,不再多言,径自去白日房中,看有无发现。
白日房中颇为杂乱,许多杂物堆积,看来很少整理。陈谦卫寻觅良久,虽找出不少白日留下的笔记,但大多字迹混乱,加上只有只言片语,实在不知所云。
墙上贴着一纸地图,上面做了太多标记,已经面目全非,陈谦卫将脸凑近,花了不少功夫,才辨认出这是一张京城地图。只见某处用朱笔打了个大叉,旁边批了几个蝇头小字:陈之托,疑。边上还画了个奇怪的八卦图案。陈谦卫忖道:“陈之托,莫非就指的是我托他寻找王雯琴?难道王雯琴就在这里?”可费多少工夫,也看不出这里原本画的是什么了。
陈谦卫又拿了张京城地图,与白日房中的照对,这才发现,这个批注是京城外的多佛宝塔,心中不解:“王雯琴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把这发现告诉了田海旺,田海旺却毫不在乎,认定这是白日随手乱画,叫陈谦卫不要放在心上。
忙了一上午,两人在院中摆桌吃饭,陈谦卫对多佛宝塔念念不忘,田海旺却对此不以为然,只是一杯又一杯的为他斟酒,直喝到黄昏时分,两人都半醉了。
眼看天色渐黑,田海旺拉着陈谦卫,一脸神秘,向外奔去。陈谦卫问道:“你带我去哪?”田海旺死死拽着他,并不回答,只向前走。不过百丈距离,陈谦卫见前方是座宏伟大楼,田海旺便径自进去。
陈谦卫抬起头,看着上面牌匾写着“宜华园”,一下酒醒了八分,猛然跳起:“现在这个节骨眼,你居然来妓院?”田海旺酒劲上涌,路都走不直了,扶着陈谦卫,大喝道:“把最好的姑娘送上来!”陈谦卫见他醉酒耍疯,再看那打扮得像妖怪般得老鸨一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