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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仙君一般黑-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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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眼风一扫,我心微微一沉。
殿内供奉了一把玄铁法杖,两侧各立了只鹤首云纹铜香炉。素色帛绢盖住了殿墙上原本的纹饰,偌大的殿阁显得空旷而寂静。
我莫名有些不自在。
那柄法杖我认识,我也曾亲眼见识过那杖头玉环转动,霎时唤出遍地菩提枝条的奇景;我亦忘不了,这法杖一挥间,便是红莲业火十里。只是……我竟会对它有微微的颤栗之感,仿佛我被这法杖攻击过似的……
这么一纠结,我回过神时已然随着偃笳燃了两柱香,郑重地拜了拜。
眼前掠过上次见到离辛时,他满头的华发和飘落一地的梨花。
“我不想再等了,开春就嫁给我。”
“下界争斗正酣,过了这阵风波再说,行么?”
“如果我说不行呢?”
再想起我偶然听到的、师父与离辛的对话,我有些微的惆怅。不论他们之间到底有过怎样的缠绵纠葛,他们尽皆杳然而去。
从蒲团上起身,我一侧脸,一怔忡。不知什么时候,殿里多了两个人:离冶和上次我见过的那个师妹。两人尽皆一身素缟,离冶仍同往常一样一身温和淡泊,情绪瞧不出什么波动;倒是那小师妹着了素衣显得愈发惹人怜爱,双目红肿地依在离冶身侧,娇娇怯怯却也从容有礼。
偃笳恶意地向我眨眼,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走到他们二人身前做了个揖:“节哀。”
离冶只回了礼,没开口。师妹倒是强自一弯嘴角:“有劳上仙、上神前来了。”这姿态语气,颇有种她是日后梵墟君上夫人的意味。我应当没什么喝醋的身份和权利,但这不妨碍我有些不舒服上次见面这师妹就一口一个“上仙”,瞧着倒是把我当做了情敌来防。
我索性笼着袖子看偃笳仪态可亲地同他二人客气,不经意间视线同离冶的对上,我们皆闪了闪目光,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
出了二重门,各路仙人一下子又挤满了视线。我同月老半推半搡地走着,一路倒是听来了不少八卦。风流韵事之流暂且不论,有一桩谈资倒叫我有些在意。
因为少不更事的缘故,我闲置了一门偷听人悄悄话顶好用的术法在身。正巧前头有两个小仙并着头窃窃私语,竟然还用上了秘法隔音,我一时好奇,便捏了个诀用了上某术。
“诶,梵墟有门秘传的功夫,可以让修炼之人行逆天之事。”
“那还了得?你别是道听途说来的传闻吧!”
“绝对真!这功夫也算公平,每催动一次术法,便要损害三分仙元。若非上仙以上的神仙只怕是受不住这霸道劲头,况且,梵墟一向只将这功夫传给下任君上,为的就是以绝灭门之患。”
“那么……你又是怎么晓得这事的?”
“我有个旧识在冥府干活。他同我说了件怪事,有个几百年前意外落入九泉水的半仙魂魄被拼凑了起来。据说,冥君还用上古冥玉为她做了副身子!再一打听,这魂魄竟是由离辛上神修补的……”
我顿时一惊:这说的不就是猗苏么。若此事流传开来,只怕不仅冥君要受牵连,猗苏定然是会被当做妖物消灭的。这等消息,无怪乎二人要用隔音术法。我果断捏了个游魂诀在手,趁着同他们擦肩而过的片刻拍在他们身上。
游魂诀没别的用处,也就能叫人忘记些东西。
偃笳笑嘻嘻地看我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幽幽地来了一句:“这游魂诀被禁了好几百年,被好事者发现了,我你可是要受火刑的。”
“哦,”我撇撇嘴,“我一定会咬死说是偃笳神君传授我这上古秘术的。”
“……”
我自顾自串起现有的线索:离辛不断外放的仙气,被修补的半仙魂魄,猗苏落入九泉时身上带了师父的修为气息……
离辛,是把猗苏当做了师父的魂魄!
我全身一震,手脚都有些发麻。
那么……姬玿瞧见的离冶几上的猗苏画像,是否也和这有关?离冶是否明知师尊修补的并非我师父的魂魄,却未加阻止?这又是……我不敢再想下去。
回到孽摇,我原本想闭关静思,却心浮气躁。踟蹰了片刻,我干脆向冥府而去提醒一番总没错。
许久没见冥君,他仍是一身墨色衣裳,神情冷淡。我同他核对了一番命格,便直入正题:“说起来,在下师妹猗苏复生之事,竟被旁人发现了。”
冥君的反应堪称平淡,他只是一颔首,连语调都鲜见起伏:“多嘴的那人,我已经处理了。”
看来他是知晓了。
他看着我又笑了笑:“倒要多谢上仙帮忙遮掩了。”
冥君的消息渠道着实惊人,连我施游魂诀的事都一清二楚。我不好把惊讶表现得太露骨,便学着他淡定无比地颔首:“近日师妹是在白云窟还是……”我原本是想向猗苏好好打听些事的。
“她今日正巧回白云窟去了。”冥君说这话的时候眉宇间自然而然地染上了一分缱绻的柔和,我心下的揣测顿时被印证。原本我对这两人的过去颇有些好奇,可现今着实不是八卦的好时候,便只得满心遗憾地告辞。
冥君沉默地送我出门,最后补了一句:“贰负的戾气冥府也有感应,请上仙近日多加小心。”他今日看我的眼神总隐约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其中并无恶意,反倒像是因为比我多知道些什么而生出的怜悯。
我微笑着谢过,抄着袖口沿冥府晦暗的石廊向外走去。迎面正巧来了一人,素色衣袂无风微拂,却是仍在孝期里的离冶。
瞧见我,离冶微微一怔,随即笑得清润:“你怎么来了?是我写的命格出了问题?”
他倒还有心情打趣。我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口中说:“有私事要办。”
“如此。”离冶面上虽无何波动,但我却感觉到他有些不高兴。我尚记得,他此前也表露出过对我与冥府交往丛密的不满。只不知是什么缘故。
我一边思索,一边寻找话头:“你来冥府不会是核对命格的罢?”
他不咸不淡地回答:“有两个友人下界历劫,我须得拜托冥君照拂一番。”
乍一听非常合理的借口。但离冶是否真的会热心肠到这地步,我心怀疑窦。即便如此,我也不至于当面戳穿他,便轻描淡写地将话头收拢:“既如此,便不耽搁你办事了。”
他盯了我一眼,垂下眼,半晌才应了一声。
我同他错身而过,他却蓦地抓住了我的手。
我全身一激灵,在凡世时的种种情绪仿佛都随着他扣着我的指尖流淌回四肢百骸,堵在我喉头,叫人胸口闷得作痛。
他同我贴得不算近,只是执拗地捉着我的手不放。我想避开不去瞧他,可我的目光犹如被他以极细极柔的丝线牵引,无法控制地同他对上。这一刻我想,我还是喜欢他的即便我分不清这情感是出于对过去的缅怀、还是真切的现实的心动,即便这稀薄的喜欢未必足以消弭我的种种疑惑,我的的确确喜欢眼前的这个男人。
也许这一点,从凡世的“第一次”见面我就晓得,所以我才会本能地排斥他。他有太多秘密,这些我不知道的东西配上我的无法自持,是最危险的毒药。所以我才会在此刻矛盾得不能自已,我想挣开他逃开,可我的身体已经彻底脱离我的号令。
离冶应当是读懂了我的挣扎。他猛地栖近,手臂牢牢圈住我的腰,微低了凝视我的脸庞上浮现出罕见的迷惘。他一直表现得胸有成竹,明白他要什么,一步步进逼,逼得我现在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他的眼睛不再是一片起雾的海,我头一次从里面看出了那样多的心绪:狂喜,追寻已久的宝物失而复得般的狂喜;随后如影随形的是更为猛烈的绝望。他的神情,就好似一次又一次看着自己的城池失陷的君王,再狂烈的情感、再多的努力,也无法拯救一草一木。
有那么一瞬,我对离冶的情绪全盘理解。可当我想要回想这感同身受的源头,理解的微光一闪而逝,再无踪迹。
离冶的嘴唇贴过来,我忘了怎么躲闪。
离冶的吻里头总是在传达某种情绪,这次也不例外。唇齿辗转研磨间,他回应了我并未化作言语的心意,又像是做出了什么承诺。
我被他折腾得头晕,一线清明挣扎着抗议:“在这里被人……唔,瞧见了……”
离冶停下来,偏着头看了我片刻,低低地笑:“瞧见又如何?”说着又啄了我一口。
“你毕竟还戴孝……”
离冶的热度冷却了三分,叹息一声:“也罢。”
我别开脸:“我该回孽摇了。你……小心些。”说着也不敢再去瞧他,匆匆往凡世去了。

才刚到昆仑虚,我的终端便响了:“太子爷?”
“小白,我……觉得我需要你扇我两巴掌,让我醒醒。”姬玿的声音有些怪异,情绪很不稳当。
“怎么?”该不会是又在昆仑虚胡闹被天君抓包了?结果他的回答叫我手一抖,终端都险些握不稳:
“方才我向红线求婚,她……她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私聊'白剪:伐开心。
'私聊'离冶:怎么了?
'私聊'白剪:伐开心,要包包。
'私聊'离冶:给我抱一个就给你包包。
'私聊'白剪:……装不下去了,你配合一点啊!
'私聊'离冶:哦
'私聊'离冶:伐开心,要抱抱
'系统':您的好友白剪已下线


、帝台游戏宅

红线中意偃笳,却决定嫁给姬玿。
这对姬玿而言本是极大的不公,偏偏姬玿还甘之如饴。
我吸了口气,安抚姬玿道:“我很快就到孽摇了,你先待着别动。”
“我知道了……”姬玿的尾音是飘着的。
我一口气冲到了孽摇山门,园子里仍是安安静静。我才走了没几步,就被人拉到一边的山石后头,定睛一瞧,哟,太子爷。
姬玿有些狼狈地整理他月白的袖子:“先别进去……”
“怎么?偃笳为难你了?”
他又拖着我往林子里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他为难爷,爷倒放心了……他倒是笑眯眯地说着恭喜,爷一边听一边心惊肉跳啊。”
我白他一眼:“你还真去求婚。”何必呢?
姬玿消沉地笑笑,难得一脸严肃认真:“小白,爷没法同你一样洒脱,说不要就不要。既然她愿意嫁,管他妈的是为了什么,爷还不敢要么?”
这句话说得我有些凄怆。我真的洒脱么?如他这般坦率执着,才叫人羡慕。我只得若无其事地白他一眼:“别和我讲道理。总之……你先回去吧,偃笳那里我来处理。”
姬玿有些不情愿:“这种事……倒显得爷没胆色似的。”
我又飞去一个白眼:“去去去,你留这也没什么用。”
姬玿踌躇了一会儿,终于御起飞剑,想了想补了一句:“你小心啊。”
把他送走,我到红线房间敲了一会儿门,才确信她不在房内;顺路去月老房间探查一番,只有一桌散乱的棋子和壶倾倒的清酒,酒渍已然干了。
想了想,我到后山那个倒置的铜鼎边站了一会,淡淡道:“出来吧。”
“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红线的声音过了片刻才传出来,一个个字都念得平板而无生气。
我有些心疼,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叹气:“你又是何必……”
红线低低地笑了几声,显得尖刻而无情:“何必惺惺作态?阿姐,你放心好了,我不会辜负姬玿的。只不过,我需要点时间梳理心绪罢了。”
我被她呛住,偏生又生不出火气:这种冰冷的、有理有据的态度,我曾摆出来太多次。在这点上,红线还真是我的妹妹。
抬头看看天,我默然离开。

三日后,帝台通告三界:离辛归于虚无之时散佚的仙气阻碍了贰负破除封印的进程,战期得以延后。
与此同时,吸引了九重天无数目光的是另一件大事:帝台太子姬玿许婚。
一双双威武的开明兽拉着流光灿烂的聘礼行入孽摇,队伍足足拉了半边天长。聘礼之豪奢、之用心还在其次,众人的谈资在于帝台出乎人意料的暧昧太子求娶的究竟是孽摇哪位仍是未解之谜。
我猜度姬玿应当是不想让外界舆论给红线太大的压力。可这么一来,我倒是连出门办个事都觉得尴尬,任我面皮再厚也颇受不住各色目光的打量。
那日我久违地到碧霞仙子处买糕。
许久不见,她仍是一身葱绿的衣衫,正叉着腰和公主病顾客对骂,一眼看过去明显是碧霞完胜:“指什么指!我开店多久了什么人没见过,一眼就知道你是什么种,觉得自己了不得出个门不横着走、别人惯着你都不行,这里是昆仑虚不是你家什么小土丘,咬了一口觉得不好吃就要退货?不让退就要砸场子?还真当自己是天之骄女,要不要我给你面宝镜让你看清自个儿就是个丫鬟命。我厨房里随便拎个伙计身份长相都比你有资本得瑟,人家照样低调给我捻面团。好了,别瞪着眼睛,看着怪吓人的,旁人见了还以为我雇了个人形电灯,就专门杵这两眼发光。”
嘴炮开完,碧霞一扭头和和气气地冲我笑:“哟你终于想起我来了,来块龙井酥?”
我却之不恭,干脆和碧霞在店门口坐好闲聊起来:“这一阵生意怎么样?”
“就那样。倒是帝台开始征兵之后,来了好些胡搅蛮缠又不识货的土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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