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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仙君一般黑-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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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树干枯坐了片刻,我默默地离开梵墟。
回孽摇时我心态平和得过头,甚至还有心到昆仑虚捎了红线爱吃的马蹄糕。
卖糕的碧霞仙子兴致很好,拉着我要嗑近来九重天的八卦。有个人说话总比我一个人胡思乱想好些,于是我便从善如流地在碧霞身边坐好,顺手拈了刚出锅的糕饼,做洗耳恭听状。
“小白,你倒是说说,太子殿下和那蓬莱阁的丫头,是不是真有一腿?”
我打了个哈哈:“太子一直死不承认,不过少室成功在望。”
碧霞仙子挑了挑她那显精明的柳叶眉:“哦?这丫头有意思。”她摸着下巴看我,叫我毛骨悚然起来,我无言地询问,她嫣然一笑,“我只是在想九重天上怎么就没什么你的八卦。”
这种事真的可以当面感叹吗?
我装作没听见。
“也不能说没有,像前一阵,不是还有风言风语说陶唐丘那个青年俊彦追求你嘛,闹了半天还是没什么动静。”碧霞仙子熟练地把一袋桂花糕递给顾客,冲我飞了个眼色,“之前也是这般,我觉得,你对他们是真的没动丝毫感情。可这里头的缘故,我可想不清楚。”
我僵硬地别过头应了声:“不中意有什么办法。”
碧霞让我喜欢也最讨厌的一点便是说话一阵见血:“你倒不像是不中意,更像是有了别的中意的人再也没法移情了。”
“你想多了……”我弱声抵抗。早知道我就不留下来八卦了。
“有时候我也这么觉得。”碧霞居然正气凛然地颔首,“因为我根本想不出你中意的人会是谁啊。”
我牵起一丝笑:“想不出就别想了,反正也没有。”说着,我便起身告辞,“我也该回去了,改日再聊。”
偃笳和红线都没发现异状,只以为我是睡眠过多、早起遛了个弯子,还热切表达了对昆仑虚产马蹄糕的欢迎。
我又开始一天的日常,并不因贰负出世这般的大事和我终于被甩的小事而有丝毫改变。

孽摇理应是九重天八卦最灵通之处,过了几日我仍没听说梵墟要办喜事,不由就有些可悲的宽慰。
该良好心态却终于在半月后撑不下去:
偃笳是九重天掌管神仙姻亲名分的神君,仙人结成道侣为表郑重便会请月老盖印见证。那日偃笳接了帖子笑眯眯地说:“你们猜今儿是哪里的?”
“东海水君?那里的女君喊着要嫁人都那么多年了。”红线瞎猜了个。
偃笳果然一脸神棍样摇头。
我说:“帝台的婚事?”
仍然摇头。
我和红线默契地不理这厮,才不由着他秀优越感。
偃笳不慌不忙地说:“今日来的,是梵墟那位离冶上神。”
我手忽然有点抖。离冶来这里干什么?和程弦佳办婚书?顺便打我的脸?
离冶不久便进来,和偃笳在屏风前头客套。听着某人的声音,我心里像是蒸腾起酸水,想消停都难。心情的波动直接体现在行动上:
我与红线坐在遮障后的长桌边预备草拟婚书。素来是红线拟稿,我誊写。今日我的手却止不住发颤,滴下的重墨毁了正玄色勾边的红色婚帖,我对红线咧嘴一笑:“昨日被你拖着打游戏手有点酸。”
“阿姐真是老年人,熬个夜就不行了。”她口上同意我去休息,眼神里却不免含了几分猜量,“好好睡个觉去,以后不找你了真是的。”
我如蒙大赦,起身缓步向后院走去,正听到身后清贵的男子声音缓缓道:“此番我是代门中程弦佳前来……”
不由自主加快了步子,我觉得自己还从来没有那么可笑狼狈过。
我不假思索地去了汤谷。
蒸腾的雾气遮掩起我想必难堪的脸色,我松弛下来,用热水拍拍僵硬的脸,吸了口气沉下水去。白云窟是海中孤屿,我自小龟息之术便用得顺手,如今闷在水下只觉得宁静。
我数着池底的鹅卵石,渐渐宁定下来。如今的尴尬不适大半是我自找的,但我心里却也不尽是后悔。我固然自私,但离冶亦曾经锱铢必较地要将付出的感情收回来,根本不顾及我的感受。说来说去,不过无缘。
浮上水面,我才将一口浊气吐出,红线便快步走到池边:“你果然在这。帝台的书信来了。”
我闻言愣了片刻,才恍然明白是征兵的文书,上头自然是有我的,可也犯不着这么十万火急地冲进来吧?
“道德元君要聚集上神、神君商议,阿姐你也要去充个数。最好现在就去。”
“知道了。”这种级别的集会一般而言轮不到我说话,但考虑到我的情绪状况,有杂事缠身聊胜于无。
随偃笳出发之后我才猛然想起来:我都要列席的会议,离冶自然也会出现。
呵呵。
我还不至于没骨气到临阵脱逃。

目的地是帝台的朱雀阁,檐牙雕琢,直栏横槛外便是昆仑虚的广袤园林。
坐席一字排开,以资历自东首而西,正对中央高台。偃笳自然是要到台上镇场子的,我只得默默在末席坐好,以小辈的身份等待其余前辈们到场。
上神、神君中的经纬却也分明:以偃笳等上古神祗为一派谈笑自若,道德元君等新晋神君为另一撮。这两派并无太大的冲突,不在一处言语盖因代沟实在难以逾越如偃笳这般为老不尊、积极保持年轻心态的毕竟是少数。
离冶到得不早不晚,一身绀青大氅沉稳里带着潇洒,一登上朱雀台倒吸引了不少目光。我只看了一眼便将视线移到手中的茶盏里去。
嗯,真是好茶。
这么默念着,离冶已经寒暄完毕,径直到我身边坐下了。
我僵了僵,随即想起来按资历的确该是他坐我东首。我正思量着该用什么方式和离冶打招呼,他已经开口了:
“你素来嫌香片味道太浓,今日怎么喝得那么起劲?”
“偶尔换换口味。”我客套地笑了笑,低头继续喝茶。今日这茶的确不和我口味,但我并不觉得离冶如今有关心这等细枝末节的立场。
见我不搭理他,离冶便没再说话。
过了片刻,侍童上来为离冶添茶,他摆摆手:“不用,换清水便好。”顿了顿,又道,“帮她也把香片撤了吧。”
侍童抬眼征询我的意见,我面无表情地点头。
又过了半晌,离冶的声音忽地从身侧传来:“方才在孽摇,我本是想来找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白失恋了还如此冷艳高贵,不愧是女主角【不

、和好

来找我?
我闻言怔了怔,在心里嘲讽地笑了笑,不冷不热地回离冶:“不巧我不得空。”
他的眉就势一皱,才要说什么,高台上的领导们正巧发话,他便漠然地侧过头去。
会议内容和我意想中一般无趣:神君们仍旧议定了某个坑爹的包围圈战术。幻境中该策略不知为何失效,我无法确定这是否会应验,自然不能冒昧提出异议,却不由自主生出不安的心绪。万一……
就这么一走神间,会议已经到了尾声。诸人的任务分配随之下达,我不过是在旁辅助的小角色。偃笳要继续留下来小组讨论,我才要先行撤退,便被离冶叫住了:“能否借一步说话?”
他说话的语气很淡,却带了不容置疑的架势。
我客气地点头,随离冶走到朱雀台下的复廊下,方站定,便听他道:“为何要躲我?”
一听这话,我忽然就有了些泪意,只能咬着唇低下头,想开口却哽住了说不出一个字。虽然很没骨气,但是我很难过,从撞破了离冶苦心经营的表面的那一天起,就难过得像要喘不过气来。我所能做的,也就是咽下苦果继续喘气罢了,然后表现得好像我原本就该如此。
我佯装的平静在离冶一句话面前就溃不成军。
所以我还伪装些什么?他要逼我认输,那我认了便是。
于是我便抬起头,视线朦胧地在离冶脸上聚拢,想要在他眉眼间找出快意来。可他却凑近来,皱眉盯着我像是颇为无措。
我的眼泪好像随之掉得愈发厉害。
上次哭得这般失态,已经久远到难以记清。这百年,或者说轮回重叠的时间里我应当流的眼泪宛若积蓄已久的水流,堤岸倾溃,决堤不止。
我开始还能说清楚自己为何要哭:也许是因为自作孽,也许是因为我终究还是喜欢离冶的,也许是因为我又害怕起来……可渐渐地,我便只想将积压太久的情绪释放出来,理由根本只是细枝末节。
因情绪太过激烈而空白的意识再次回到现实时,我已经被离冶按在怀里,他的手指摩挲着我的发顶。
于是我又是一瞬的晕眩。
“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好了……”他的声音终于不再端着冷淡矜贵的架子,反而有种近乎欣喜的亲昵。
我的确从未曾向离冶示弱,连撒娇也是罕见。
可现在的情况,与其说是撒娇,不如说是撒泼吧。可偏偏离冶还明显极为中意这种状况。我便有些无语地止住抽噎,迟滞地思考片刻,回到正题:“你和程弦佳是怎么回事?”
离冶错愕地“啊”了一声,片刻又微微拖长了调子:“啊”他将我的脸从他肩头捧起来,似笑非笑的:“我到孽摇是为她和门下一个师兄办婚书。”
“那……她不是住在你那了么。”我出口就后悔得只想挖个洞钻进去:这不是在暗示自己到梵墟逛过一圈嘛……
离冶的笑意果然加深了些:“那日递帖子的果然是你?”他顿了顿,语气愈加缓和,“那日我不在梵墟。我原本的住处已经换给了程弦佳和那于师兄同住。”
所以原来这一切是个狗血的误会?
我默默地转开视线,贴在颊边的手掌却带来加倍灼热的羞赧感。
“你会因为这事哭得如此厉害,我倒有点惊讶。”离冶的声音里尽是笑意。
“也不全是……”我挣扎分辩,迟疑了片刻,干脆将话摊开了说,“我之前以为我宁可我们就此了断的,可真到头了,又觉得自己可笑得很。”
“嗯?”离冶定定地看着我,双目熠熠。
我知道他在等我先开口承诺。
是怕我再反悔?心里不由就掠过了一丝荒谬的好笑。然后我便想起了某个梦,那个引发我恐惧的噩梦。
近乎是在一瞬间下的决定,我主动揽住离冶的脖颈,贴着他的嘴唇说:“等这仗打完,你我平安回来,我再告诉你。”
离冶眼睛里的光芒就被浓重的墨色所代替,他漫不经心地微垂眼睫,吐字平稳:“好,我等着。”随后,他弯了弯眼角,唇覆上来:
“这个,就不用等了。”
这个吻就离冶的习惯而言只能说是浅尝辄止,但完事时我的气息却有些乱。
离冶瞧着我,笑意便自眼底浮上来,我极不自在,咳了声说:“被人看见不好。”顿了顿,补充说,“也该回去了。”
于是离冶便自然不过地接话:“我送你。”
偃笳还在开会,红线应当去昆仑虚串门了,安全。我当即应了,却多少有些紧张。才踏云行了没多久,离冶便默默将我手握住了。我轻挣,无果,只得低下头装死。神思渐渐便聚拢到方才无暇顾及的问题上:今后该怎么办?
贰负出世,结果将会如何,我与离冶的生死存亡,都是谜。
我不希望某个梦境成为现实,可我却无法控制地想,如果……只是如果,梦中场景成真了,我又当如何自处?
猛地被拉回现实,离冶正面色古怪地盯着我,手臂揽在我腰间:“想什么那么入神?差点掉下去。”
我没回答他。离冶略加大了力道,我近乎是贴在了他身侧。这已然是他对此的态度,我垂眼思索片刻,终还是沉默。
气氛便凝滞起来。
到了孽摇山门,离冶虽不复笑脸,却也没摆出脸色,只淡淡地望着我。他最擅长的便是这副神情,好似外物丝毫不挂于心,眼底却总有数重山水。我不想再陷进他眼眸里枯寂的山河,心里一下子就柔软几分,在那一瞬下了决定。
“离冶,你不能死。我不会让你死的。”我将脸埋在他肩头,忽然就又有些想哭,“能一起平安回来,就好了。”
离冶怔忡片刻,缓缓将我拉进怀里,低声说:“我还没娶你,怎么舍得死。”
我脸瞬间就红透了。唇角却上翘。
就姑且信这厮一回。

隔日我被红线命令了再次到碧霞仙子处买马蹄糕,又一次被摊主拽住了八卦。在心里感叹这货真是大难将至死性不改,我无奈在她身边坐定,碧霞却迟迟不开口,只以诡异的目光上上下下审视我。
我窘迫起来:“你干嘛?”
“我好像明白为什么你瞧不上自己的绯闻对象了。”这语气,极为惊悚。
“啊?”
碧霞横我一眼:“还装?好啊你,不显山不露水地搞定了对象还装!”
“你都听见什么流言蜚语了。”
碧霞自顾自继续批判我:“你居然好的是那一口,难怪看不上蓬莱阁的那位了。”她目露精光,“老实交代,你是怎么勾搭上梵墟那位上神的!”
呃……
我立时就怂了,僵了半晌缓缓说:“师父还在的时候,就和梵墟有些交际,然后就认识了。其实也没什么……”
“哟,还是老相识啊,来来来,和姐姐说说你们的恋爱史。”碧霞一把捉住我,恶狠狠道,“你不说我就不卖糕给你!”
姐姐,我能说我们是死出来的交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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