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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从远方终于走来了一个人,一个墨发蓝袍的青年。
我立即知道这是我的同类。他水色的衣裾袍角飞扬起来,云雾随之不舍得退却,于是天地就只有我同他,隔了一条滚滚翻腾的江河,谁也不知道这水究竟有几许深浅,但也没有人愿意先一步跨越这距离。
于是梦总在僵局中结束。
从那一晚开始,我总会梦见蓝衣青年。他总立在对岸,神情平和却肃穆。
我渐渐地在梦中将零碎的过去记起来,虽然一觉醒来总会忘记这些事实,可是意识到我并非原地踏步,便让我安心些许,能对仲绾含沙射影的讽刺恐吓不以为意。
仲绾如今总是踩着饭点到来,时日长了,我也摸出了他的脾气:这厮出身必定有些来头,还肯定干过不少杀伐之事,不意间常会露出骇人杀气。他性子倨傲却又厌恶阿谀迎合,着实别扭又麻烦。
比如现在他忽地突发奇想,要同我讲述自己的故事,却不忘加上:“反正同你讲了也无妨。”
这其中的潜台词不能更明显:反正死人是不会到处乱说的。又或者……其实我已经死了而不自知?据说有些人身故后意识不到自己已然寿尽,只会逗留于执念所在,继续“活”下去。这样的鬼多了,便成了冥界的鬼城。
诶说起来,我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于是我配合地抖了抖。
“对大部分……人而言,我是天上地下最可恨最可怖的存在。”
听了这开场白我就忍不住想笑。
仲绾白了我一眼,继续道:“当年我为旁人担了不少杀戮的名声,唯一一次杀人泄愤被人目睹,就此是坐实了罪名。”
“旁人?”我随口道,“应当是很亲近的人?”
仲绾全身煞气暴涨。我有一瞬觉得他真的会当场掐死我,可我也只是冷静而麻木地“觉得”而已,既不害怕也不惊讶。
仲绾沉默片刻,深吸了口气,才低沉道:“他曾经是我最信任的人。”
“他既然杀了人,又为何要将骂名推给你承担?”
“那时候……我心甘情愿的。我以为只要由我来担负肮脏的东西,他以高尚面目示人就可以了……”
我哧地一笑:“看来那人身居高位,很有可能是帝王之类嘛。”
仲绾看我的眼神立即变了,他冷冷地问我:“你记起什么了?”
“啊?”我横他一眼,无奈地解释,“这和我记不记得起过去没关系。稍微一想就猜得出来。”
仲绾颇为意外地盯了我片刻,似乎丧失了诉说往事的兴致,只哼了一声便离开了。
我看着一弯小小的月牙从暮色中挣脱出来,很快落了下去。风微凉,我虽不困倦,除了躺床上挺尸无他事可做。我回想了一番方才的情状,后知后觉地有些害怕:我终究不那么想死。
这种情绪被带进梦里。我瞧着岚气聚散的河川,用目光描摹蓝袍青年的眉眼,内心忽然生出愁苦的情绪。即便清楚我是在做梦,这凄怆的涌动仍无可抑制。这个人……对我应当极为重要。
我忽然就很想到他面前去,将一切问清楚。
水很凉,我踏出几步的同时,对方也汲水而来。
“你不该来这里。”他扶住我的肩,瞧我的神情似喜似悲。
一颗心像是因为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一句话而融化,所有感官一瞬失灵,我能捕捉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一声快过一声,激烈到痛苦,却又甜蜜到不思议。
眼泪似乎要掉下来。
我睁开眼,以手遮目。
再也睡不着,我出门吹风,却正碰见仲绾。
他冷静地审视我,沉缓地说:“你再记不起来,真的会死。”
我困惑起来,他是否真的想要我死?可这不是我所能掌控的局面,我只能皱眉,觉得这恼火却无力的局面似曾相识。胸口郁气难解,我以近乎赌气的态度淡淡问他:“死了又如何?”
仲绾噎了一下,随即忧伤地抬头看天:“死了又如何?问得好。就算是我,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被这厮犯文艺震得心肝乱颤,我转身便要避开,他却足下一蹬跟过来,一把扯住我,身上杀气激荡:“既是如此,你现在死了就好。”
我悚然一惊,下意识狠狠甩手,同时食指中指一并,捏住虚空便划了道弧朝着仲绾拍过去、
雷火攒动,自我之间迸发,作金蛇直取仲绾面门。
我同他皆呆了呆。这么一滞间,我如顽石遇点化妙手,将过往近来记得清楚。仲绾就是贰负,这里不过是他元神法阵。
对方挥袖轻松挡开雷诀,眉眼冷然:“记起来了?”
退开几步,我化出昆吾双剑,强装无畏:“记起来了,你要如何?”
哎呀,好像问了废话。当然是把我干掉了……
仲绾,或者说贰负,徐徐抽出了他的切纲刀,举至眉骨,来回晃了晃盗神,咧嘴笑得阴寒:“此处是我神识本阵,除非我死,你别想出去。”
我抿唇:“阵外……”
贰负一挑眉:“啊,那个蓝衣服的啊。他还真该谢你,我同他斗法难分伯仲,各自打坐调息;若非你闯进这阵法,我与他同归于尽还是轻而易举的。”
贰负被我一激就决心拉着我同死,我并不意外。可若是这样发展下去,两个仙元同时碎裂,散逸的仙力经崩塌的阵法催化,不知会演化出怎样的灾变
我不能死在这里。
“可我还不想死。”我这么说,一边紧紧握住昆吾。
贰负嘲讽地大笑:“到头来还是个怕死鬼。”
“活到今日,很痛苦却也不易。”我看着贰负,平静道,“也许没有他,我能够活得好上许多。这是在这里明白的事。”
这是实话。
“所以你可以眼睁睁看着他去死?”贰负血色双眼一瞬不瞬地盯住我。
我笑了:“他何尝不是一次次眼睁睁看着我死掉。”
贰负这阵法显然会将入阵人的过去泄露给阵主,不然他也不会晓得我的身份。因此我这么说,大约还是有几分说服力。
似是过了许久,就在我以为这计策大约是不成的时候,贰负利落地收了切纲,一昂下巴:“还真是绝情。”
四周的景物在说话间开始淡去。我抄着手,面无表情地看着贰负身形渐隐,想起这厮的苦衷和偶尔还算可爱的举止,忽然就有些沧桑。
可掌心的重量很快将这情绪压得没了影子:昆仑玺,帝台秘宝,小小一方可镇杀仙魔。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泥和饭吃的小龟的地雷^▼^
【剧场1】
白剪:为什么我又失忆了…这个梗都玩烂了!
作者;这次失忆体现的是……
白剪:都快完结了你就不要找借口了
作者:……我的意图才不告诉你,你猜
白剪:猜完了
作者:答案呢?
白剪:你猜
作者:……这么棒的答案,我也是醉了
【剧场2】
提问:假设月老要和红线深情表白会是怎样的模式?
碧霞仙子:大概是“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这个民政局被你承包了”吧……
道德元君:这么一想堂堂偃笳神君也挺穷的
、终点
天地生昆仑,昆仑有碧玺。
这能够杀神灭魔的昆仑玺那般无害地躺在我掌心,润泽小巧。
我已然没有犹豫的余地,不远处蓝袍的离冶和贰负浮空打坐练气,我只有在贰负未苏醒的瞬间出手。
滴血化入真力,单单启动昆仑玺便耗了我泰半仙力。
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二八星宿,灵气尽汇于此。
碧玺悬在我眉前,越转越快,泛着七色灵光,倏地便没入我眉心。四行仙力在我周身流转疾走,冲得灵脉疼痛难忍。我提剑,足下一点向贰负冲去。
昆吾在风中发出铿然的鸣响,剑身竟泛起凛冽的青光。
不过片刻,我已感觉不到光线的变化或是风的动向。这一瞬,我与昆仑玺合二为一,只想到要以双剑为利爪,划破黏稠的空气,一击必杀!
视觉几近失灵,我却感知到贰负仙气薄弱之处在颚下三寸。心念电转间,有形杀气自剑尖逸出,飞射而去。
不知是我的剑到得更快,还是杀气先行击中。
五感猛地恢复,我看见这道雪色剑光深深刺进贰负脖颈,溅起一片空蒙的血雾。碧玺的力量霎时尽数消解在窗口,我一时乏力,僵住了没法动弹。
我清晰瞧见贰负迅速睁眼,眼神狠戾,定了定后现出一分惊讶。我听见戾气暴涨的声响,宛如风帆鼓起。指尖黏腻,应当是沾了血的缘故。
还有更多的细枝末节一下子冲入脑海。
却有一个声音我辨得分明:离冶轻轻嘶了一声,不知是惊讶还是恼怒。
电光火石间,贰负双臂一振,血红杀气伴鲜血化作蚀骨天网,转眼又拧作一柄血枪,直向我击来。
我的手臂如注了铅般沉重,疲软叫嚣着让我放任自己死去。
咬牙,我提了满身仙气向后斜纵,昆仑剑交错身前,抵住轰然袭来的血色。
咣
昆仑满身青光大盛,竟有一瞬笼罩住血红戾气。
随后,剑身从中折断,我的胸口宛如被巨锤猛击,向后跌出去,重重撞在嶙峋的崖体上,继而向下坠落。
弹指间发生的事,在我眼里被放慢了百倍,神思也出奇地清楚。
满口的血腥气,我方才大约吐了不少血,估计是不成了。
这么想着,我艰涩地转头看向另一边,风灌进眼里,激起酸意。我看到离冶盈满了风鼓起的双袖,他疾掠向前,身影如同月下蝴蝶,黑白驳杂的发丝在半空凌乱地纠缠。他的侧脸并无表情,眼中是硬揉进去的红影。
我还想再看一眼,乱石尖岩却在此刻刺入我的身体,伴随下落撕扯开肌骨。
好痛。我微微仰了头看向天,皱眉。
清澈的池水一下子涌进视野,天空被縠皱波纹搅碎,一串串的气泡在我面前汩汩向上涌动,我愣了片刻才明白是我的吐息。
正惊异于自己顽强的生命力,我便听到仙元清晰的、开始碎裂的声响,宛如浮冰被缓慢而持续地碾压,细纹逐渐汇作深痕。这样的声音我曾听过无数次,唯有此番应当会是终结。
在那之前,我还想再看看离冶,看他活下来。
驱动着残存的仙气浮上水面,我聚拢云气躺好,也不去管仙元随使力发出的又一声脆响,只是倚在云朵里,贪看腾挪飞旋的人影。
贰负已完全被压制住,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离冶一抬手便是朵巨大的红莲,转身间带起连串闪烁发光的咒文。他手中的笔潇洒挥舞,似在临摹名家的字帖,一起一落时而婉转绮丽,时而恣肆大气。离冶打架的样子我见过很多次,却罕有这般的利落果决。好几次,他完全有余地避开贰负的刀锋,缓上一缓再反击,可他宁可硬生生受下一刀,同时快速挥笔、错身,用手中的符咒将贰负再逼退几分。
离冶是为我着急。
我宁愿这么相信,念及此便不由笑了,才弯唇眼眶却湿了:我没能守约,无法和他一起活着回去。我不可能不遗憾,遗憾我要就此先行一步,烟消云灭。可我又有些庆幸,漫长而苦涩的未来要由他、而不是我来负担,我得以逃脱苦涩的孤独,也不用担心时日变迁是否会令人心变质。
到头来,我仍旧这般自私。
不过,离冶心智比我要强大许多。过了些时日定能走出来,也许还能活得愈加轻松写意。
便是此刻,离冶漂亮地化解开贰负全力一击,身形似行云流水,毫无凝滞地捏诀向前一拍。
是个雷诀,我平日常使的那个。电光携火星穿入贰负的胸膛。
随贰负身形消散,我吐出长长的一口气。再看离冶,他御风站得很稳,显然安好。
也就一瞬,离冶便到了我面前。四周景物即刻扭曲,显然时间被离冶强行拖慢。他的手抖得厉害,在半空僵了半天也没敢碰上我的脸。
离冶难得这般无措,我哧地就笑出来。
他好像已忘了怎么做出表情,只定定看着我,双眼黑得如同迷阵,令我从中读出恐惧来。也不过一瞬,他立即清醒过来,一下子唤出养气疗伤的数重仙障,又掏出灵丹喂我吃下去。他的手指一直在抖,却被他花了大力平稳下去,毫无差错地完成一个个动作,试图拯救我。可我的仙元仍旧发出碎裂的轻响,离冶结手印的动作顿住,他开口的声音嘶哑:“我……”
我看着他摸向腰间的那颗珠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我将无妄珠先一步扯下丝绦,远远掷出去,复喘着气抓住离冶的手。这时候我自当说些什么,遗言总之至关重要,可话到嘴边却总显苍白:让他好好活下去?这话只会让他自责消沉。让他不要忘了我?可我是真心实意地觉得他值得更好的人生。那么……
在我思绪如飞的当口,离冶反握住了我的手,低沉地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要来救他?还是为什么要阻止他回溯时间?
第一个问题我根本不需要回答。
第二个问题:他想再次回到过去?可这里不是幻境,不可能让时光倒流。即便可以……我也不会再允许过去重演。他应当明白我的心情。
“不可以……即便成功回去……也只会……往更坏的方向发展……天命会加倍报复……扭曲它的人……”这一点,没有人会比我们更明白。
“我不信天命。”随他的话语,四周空间几乎陷入完全的停滞。
我笑了:“我知道啊……可是,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