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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在他肩上的秦瑜,长叹一声,哭道:“我好命苦啊!一家三口,老父弱弟俱遭不则,往后教我如何活得下去!”
正说话间,赤城山主也已自精舍中步出门外,一瞥各人,不由大喜,扬手迎迓,哈哈笑道:“什么风把各位吹到这儿,小老儿有幸了!”
才转头,秦瑜与唐古拉铁的光景已入老人眼底,只见他喟然摇头道:“瑜儿朝夕悲哀自若,不难追乃弟于地下,好了,唐古公子一到,瑜儿有救了!”
这老儿慢慢行前,到得秦瑜和唐古拉铁站立之处,未开言,秦瑜已然哇地一声哭将出来,叫道:“爹啊……”
赤城山主皱一皱浓眉,轻轻抚着秦瑜的秀发,正色道:“瑜儿,你当真爱紫府宫少掌门唐古公子?”
秦瑜愕然瞪视,泪犹不禁,汾然而坠,堕泪中点了一下头。
赤城老人继续说下去:“人死不能复生,亮儿即殁,难道就哭得活吗?瑜儿,可知你这样做,将成不贞不孝的人,怎说得上爱唐古公子?”
秦瑜心头一震,定睛细视她的干爹,只见他老人家,面色庄重,心知必非随便说话的,心下一酸,垂泪问道:“女儿心伤身世,复怀老父弱弟,伤心堕泪,乃是天性,干爹不贞不孝之说何来?”
赤城山主宽一宽脸色,笑道:“伤心流泪,乃人情之常,为爹怎能禁止,所以说你不贞不孝,乃指不识大体。那就变成愚孝,须知伤心也得有个限度,你家只剩你这点血脉,将来继承香丁,也端赖你,虽云女儿之身,儿子难道就不可以过继?你今一味恸痛,日久必坏身子,倘有不测,秦门哪能不断后;再说,你既爱唐古公子而又要自毁身体,这难道是爱?故说你不贞,可明白吗?”
秦瑜怵然一凛,心念一转,干爹的话也委实有理?当下,乃强抑悲怀,谢过干爹教悔之德,便随众人进入精舍,当日,赤城山主以嘉宾好友当前,大开筵席,以飨各人,自不待言。
虽秦瑜受了赤城山主指点,心中雪亮许多,毕竟悲怀并未去尽,哭泣是停止了,依然郁郁寡欢,这情景,给赤城老人瞧在眼里,心下一琢磨,已有了计较。
紫府宫高手三人,在赤城盘桓了三天以后,因心急于缉访紫府叛徒,便即告辞,赤城山主虽盛意拳拳,兀是留客不住。
临走的时候,赤城山主把唐古拉铁叫过一边,商量道:“秦瑜终日悒悒无欢,放在这儿,出门便睹亮儿坟墓,触物生悲,终究非是善法,要她摒除此念,唯一之计,只有随公子同行!”
唐古拉铁也有同感,对秦瑜悲怀未释,良引为忧,此时听了赤城老人言语,憬然道:“老前辈金石良言,极有见地,待晚辈和本门尊长商量,再作定夺。”
当下,唐古拉铁便和追风神叟及唐古拉穆商量,两人也见秦瑜悲苦太甚,于心不忍,便即答应了。
这一番来时三人,下山变为四众,便朝两湖一路南下西行,朝川陕一带进发,同时并向江湖道的人打探本门判徒及桑龙姑有消息,可惜如石沉大海。
不知不觉,此时已入湖南地面,到得一处,正是湖南首府长沙,因要找寻两人踪迹渺杳,各人便也不急,便在长沙住下,慢慢再行打听。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转眼竟渡过两个寒暑,由春而冬,周而复始,这时已入秋天,仲秋时节的长沙,虽比广东冷些,但比起北方却是和暖得多,紫府宫高手,在此山明水秀的三湘地方,虽没觅到叛徒,情绪上已松弛好多。
一日,唐古拉铁在长沙郊外信步闲行,陡然间,见道左来了三个人,一男两女,两女中一人其貌寝甚,唐古拉铁一眼便瞧出那丑女正是在长白山上所见的单婵,再定神注意那双陌生男女,却是并不认得,但看身形步法好熟,一时猜不起他们是谁。
这时,单婵也见到他,似很吃惊地叫道:“南哥哥,紫府中人来了!”
当前这对男女正是南星元与史三娘,前此他们与群雄厮会,但以易容相见,此时却是庐山真面,故唐古拉铁见面不识。他和她正在喁喁细语,音调甚低,兀是听不出他们在谈些什么。
南星元陡听单婵这声惊叫,急抬头向前眺望,在这同时,唐古拉铁也是心头大震,追忆前事,南星元怎地由一个面如黄蜡,病容满脸的老人,一变而为英风飒飒俊朗人物,正迟疑间,南星元已遥遥向他拱手道:“唐古公子何时光临此地,幸会幸会!”
唐古拉铁一怔,随哈哈笑道:“塞外怪杰,我早猜你不是个衰翁,原来是在故弄玄虚!”
南星元告罪道:“前此因避阴阳二怪耳目监视,只好易容化装,欺诳之处,尚望鉴原!”
唐古拉铁微笑不语,一旋头又瞥了史三娘一下,但见她也已非昔日之龙钟老妇,而变成一个羞花闭月,貌美如花的少女。
史三娘对他嫣然一裣衽,笑问道:“瑜妹可好?”
唐古拉铁拱手回礼,道谢一声:“托庇幸得粗安无恙!”
南星元这时才给单婵引见,又说起在长白时,得蒙单婵暗中帮助之事,唐古拉铁又是道谢一番,慨然说:“单姑娘,本门与你夙无渊源,得你仗义相助,在下衷心感激。本门素来恩怨分明,得人恩惠,永生不忘,在下日后,必有以报姑娘的万一!”
唐古拉铁虽不说出,但在其心意中,早已打定将来必以本门一般绝技传授给单婵后人,这就应了后来在那山峰上,与千手如来较技之后,把八手神功蜕变而成的“流云飞袖”传给玉萧郎君史炎!
事缘玉萧郎君史炎,本名南宫化,乃一身兼三门的儿子,因三门都是紫府迷宫的恩人,所以玉萧郎君屡屡作恶,那葛衣人只是略施小惩,并不深责便是这个缘故。
半晌,四人寒喧一过,唐古拉铁问起南星元他们何去何从,才知他们今天才抵长沙,尚未找到宿头,当下,便朗声道:“南公子,史单两位姑娘,若蒙光宠,同至在下所寄栖之所同住如何!”
南星元等人本来也须找个宿处,对此当然无可无不可,便也欣然,答允随行。
到得旅邸,唐古拉铁又给人引见,相会甚欢,史单二位姑娘和秦瑜也很投契,盘桓十天之后,南星元忽对唐古拉铁道:“公子和贵派高手,仆仆风尘,无非在追寻叛徒魔君,在下和公子不同,过去,我是个没有家室的人,四海飘萍,那也不在乎,现在咱们已有家有室,故须觅佳地,与贱内结伴双修,不敢多事叨扰,明天,咱就要离开此地!”
唐古拉铁有依依不舍之意,但南星元恳切言词,听来甚是有理,故也不便阻拦他,只得说道:“南公子说的甚是,在下怎敢多所挽留,阻碍两位清修,不过,本门出此叛徒,迄今数载,犹未清除,心中不安,南兄此去,如得叛徒消息,敢烦饬人通报,代为清理,本门也不怪你!”
翌日分手,自又一番依依不舍之意,尤其是史单二人和秦瑜,益形惆怅,只见三人眼眶红润,黯然无言,洒泪五更亭外,挥手而别。
三年后,南史单三人,周游各处名胜山川,迄未找得一处修为胜地,这天,三人一商量,史三娘说道:“我曾耳闻人说天下修为之所,莫胜于四川峨嵋山,咱们何不前赴一观,或可得一佳处!”
单婵也是赞同史三娘之意,只有南星元眉尖紧锁,淡淡道:“不错,峨嵋乃西蜀一大名山,自然是个灵胜所在,不过,峨嵋绝顶现有峨嵋一派在那里开宗立派,我们也为武林中一派高手,怎好和他们争这胜地!”
这话说得甚是,凡有身份的武林人物,择地开宗,必以该地并无别派,始免去争夺地盘之嫌,峨嵋派也是武林中一大宗派,既有它在那里,别人怎好意思去掺杂,该派即使不理,于理自己也说不过去。
因是之故,前此桑龙姑偕紫府魔君避难峨嵋,也正利用紫府中人必不想到会在他人门墙之下托庇的缘故。
史三娘听了南星元的话,想了想,沉吟道:“我们不干扰他们,峨嵋那得不容,那山又不是他家所有!”
南星元笑道:“这是武林规矩,他家不干涉,自己也害羞,江湖上会笑话我们无处立足!”
史三娘为人个性偏执,想去的地方,便一定要去,又争了一会,南星元无奈道:“也罢,我听你便是,不过到了峨嵋,最好择个偏僻之所,不要随便露面,惹是招非!”
史三娘失笑道:“好个没胆量的南哥哥,罢了,你肯去,咱们全依你便是!”
一行三众,当日即动程赴峨嵋,峨嵋派既为武林一大宗派,开宗之地,在绝顶山南,乃武林中尽人皆知之事,南星元哪会不晓,于是,乃悄悄带着史单二人,与峨嵋派所在地背道而驰,遄往山北,这一去,恰是桑龙姑与紫府魔君逃匿之地。
山北风光,自难与山南北拟,这所在,怪石嵯峨,形势陡峻,一派密茂丛林,阴森无恨,三人慢慢找去,才在绝顶一处高峰,觅得一个栖宿修为之地。
这宿处是包围在一派丛林之内,中间一块下陷盘地,光景与外边紊乱不堪境界绝异。里面修竹处处,井然有序,鸟语花香,清泉潺潺,委实是个修为绝妙之处。
南星元择得这所在后,乃与史单两人合力折竹摭矛,建成两幢精舍,一幢给单婵居住修为,一幢则他夫妇两人居停。
匆匆又过半载,这时史三娘已然有了身孕,终日懒洋洋地,南星元得知妻子有喜,他此时年已四十左右,只因修为得法,故望去尚如三十许人,神采俊朗依然。
三人在山北绝顶居住之时,每隔半月十天,南星元便得下山一次,到附近墟集购些食粮,以及应用什物,这番史三娘有喜,需物更多,他下山次数也就更勤。
一日恰值墟期,南星元又到山畔村落趁墟赶集,买了一大篓东西,正待回山,走到墟集尽头,忽地眼前一亮,只见一个绝色美人,也正赶集完了回家,南星元为人虽不是登徒子之流,但既是风流人物,谁个不爱美人,不禁又多瞧两眼,不看犹可,一看那绝色女子这时也正紧盯着他,但见当前这姑娘,虽是艳如桃李,却是冷若冰霜,心中不由一颤。
那姑娘两眼冷焰喷射,嘴角似笑非笑,庄严冷穆的神情中,眉宇之间,却孕上一股儿的春意,一别头,径往山畔走去,不理不睬。
可也怪道,以一生毫气干云自诩的南星元,此际忽觉神智迷惘,身不由自主,跟随上去,那姑娘频频回头,不声不响。
到得山畔,蓦然,姑娘站住了,回眸秋波一转,嗔道:“你这人啊!怎地老跟纵人家!”
珠喉呖呖,宛如出谷黄莺,听得南星元如醉如痴,竟是不知对答。
那姑娘又是一阵跺足,叫道:“你这人是聋是哑?姑娘问你,怎地不声不响?”
南星元这才从迷惘中惊觉过来,深深向她一揖,施礼道:“姑娘风仪,世所罕瞻,宛如临凡仙子,尘世嫦娥,我也不知怎地形容姑娘的美于万一了!”
那姑娘见他痴痴呆呆,冷漠的脸,不由微微掠上一丝笑容,卟哧一笑:“我美不美,干你这汉子何事?”
南星元朗朗一笑道:“谁个男子,不善钟情?好色乃是天性,鄙人见了姑娘,神采迫人,不由痴痴跟住,乃是不知不觉之事,幸姑娘勿予见责!”
说到这儿,南星元蓦地憬悟,自忖道:“我与史妹妹乃是患难夫妇,岂可见异思迁,中道相违,为别家娇娥所蛊?”
他的脸色也随着一整,深深又是一揖,开言道:“是鄙人不好,老是跟着姑娘,惹起误会,姑娘见责甚是,鄙人告罪,就此请别!”
说着,翻身向来路便走,陡然间,忽听那美丽的姑娘珠喉一转,呖呖喊出:“慢走,姑娘有话问你!”
南星元怔了怔,戛然止步,旋头问:“姑娘有何吩咐?”
那姑娘笑嘻嘻地走近前来,脸色倏地一变,冷冷问:“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南星元略一端相对方一眼,调皮地说道:“萍水相逢,皆可成为朋友,何必曾识荆。鄙人但知姑娘乃是月殿嫦娥临凡,人间罕见仙子而已!”
那姑娘眉心一皱,尖声叫道:“油嘴,油嘴!”
又道:“你可要知我是什么人?”
南星元笑道:“似姑娘这般千娇百媚的美人儿,谁个男子,不想攀识,既蒙不弃,但请赐示芳名,日后好相见,交个朋友也好!”
那姑娘不答,陡然格格地笑了起来,笑声才落,玉掌横里一扫,呼的一响便已抖开,凌厉掌劲,直取南星元身上的玄玑、关元两大穴扫到。
变起肘间,南星元哪料到当前这个美俏少女,霎忽之间,竟变得如此歹毒,心中一震,不容他不接招,对方又来得狠,不亮本门家数,难以化解。待得那姑娘掌劲一到,斜身一滑,蟠龙绕步,口里喝道:“来得好!”手腕一翻,随手打出“寒潭映月”一招。这招寒潭映月,乃龙形八掌中的最精妙掌法,是一招两式,掌劲一发,罡劲直迸,也端的凌厉非凡。
列位看官,龙形八掌正是南星元赖以成名的武学,乃属南家家学绝传,掌招不多,一共只有八招,共二十四式,一招可变三式,三式附套一招,但使动起来,却是繁复精妙无俦,当真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