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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段谦的生命眼看着只剩最后一天，她陪在他身边的日子也到了头。
百里溪像往常那样用巾帕沾了热水仔细地帮段谦擦身，然后帮他将薄被掖好，最后又帮他把长得过分的指甲剪了。做完这一切之后她实在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事是没做的。
找不到再多留片刻的理由，百里溪俯下身抱了抱段谦，心里万分不深，温热的眼泪流到段谦裸露的肩膀上。
离开偏殿门口的时候，她再次回头看向静静躺着的段谦，他的侧脸那样美好，完全不输于以美貌著称的狐族男子，她的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抽了抽鼻子，百里溪随手捉起衣袖擦了擦泪，心中暗下决心，过了今天再也不要流泪。
百里溪走到青问书房的时候青问正在发脾气，眉宇间除了倦色还有浓浓的烦躁，“你们都是废物吗？就那么任狐族在寂寞林作威作福？”
长着两只毛茸茸耳朵的小妖跪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瑟瑟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走进来的百里溪，青问的怒气勉强收敛了些，语气却仍然有些冲：“不抓紧最后的时间陪着段谦，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百里溪深吸一口气道：“我有办法救段谦。”
青问烦躁地扯扯头发，忍不住发火道：“有办法你还拖到今天？”
百里溪心中酸涩难当，她何尝不想段谦早日恢复，只是如今一别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她当然想珍惜这最后的时光，但这番心思不好在青问面前说出口，她只得低声道：“把我交给百里墨。”
青问又怒道：“段谦还没死呢，你就想离开他投奔别人的怀抱？”
百里溪撇开视线淡淡道：“百里墨和妖王是朋友。”
青问愣住了，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百里溪继续道：“你让人送我去见百里墨吧，这段时间因为我带了了这么多麻烦，真的很抱歉。”
青问好半晌开口，问出心中潜藏已久的疑惑：“狐王为什么这么大动干戈地找你？”
百里溪动了动嘴唇，心里苦涩又难堪，“他应该是要抓我回去嫁给他吧，我不愿意，才在人间逃了这么多年，你应该也发现了，我的妖力曾经被废得干干净净，不是别人做的，是我自己下的手，也因为这个才能成功躲开他那么多年。我想要回魂草也是因为想要改型换貌，脱胎换骨，从此让他再也找不到我。”
青问再次愣住，“你是从哪里听到回魂草有这个效用的？”
百里溪道：“狐族的古籍，说回魂草的根部有奇效。”
青问哭笑不得：“回魂草毕竟只是人间之物，哪里能有这样连仙丹都没有的效用，身为寂寞林林主，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回魂草，那古籍八成是胡扯。”
百里溪惨笑：“可笑我还找了这么多年。”
青问叹道：“罢了罢了，横竖现在也没了回魂草，追究那么多也没什么用，你真的下定决心要回到百里墨身边么？”他猜到了百里墨和百里溪之间有某种纠葛，却没想到百里溪不是自愿的，如今那些敌意自然消失了。
百里溪又笑：“没有其他选择，我虽然不想面对百里墨，简直恨不得躲在这里一辈子才好，如果段谦能活着躺在那里一辈子，我就真的愿意在这里陪他一辈子。可是他还剩最后一天，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
青问心中有些五味杂陈，一方面，他希望段谦好起来，另一方面，他也不希望百里溪羊入虎口，可是最终，希望段谦好起来的愿望占了上风，他什么也没有多说。
“那走吧，我带你去见百里墨。”青问率先走出书房。
百里溪跟在他身后，几乎要用尽所有的理智才能控制自己不往后退。
百里墨和狐族的众狐妖在寂寞林中用幻术幻化出一座华丽的宫殿，青问带着百里溪穿过层层守卫最终才见到百里墨。
百里墨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一只手肘撑着下巴，姿态随意，完美的脸孔上挂着温文笑意：“林主真是好大的面子，本王亲自前来林主竟然吝于招待，仅有的一次见面也是交手而不是喝茶，何必这么伤和气呢？”
青问嗤笑一声道：“收起你那些客套，有话直说。”
百里墨也不生气，不动声色地看了百里溪一眼，道：“本王的意思林主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青问扬眉道：“我有个条件。”
百里墨调整了个姿势，整个人慵懒地靠在身后的王座上，摩挲着下巴漫不经心地道：“林主请说。”
那样的姿态，仿佛青问的任何要求对他来说都不是问题。
青问提出要妖王帮忙的请求，并没有说出段谦的名字，表面上看上去只是他为了救一个人而出卖百里溪。他这么做有自己的考量，只要不是百里溪自己求百里墨，以后她在百里墨面前也不至于那么被动。
百里墨似乎有些急切，也没有再追问更多细节，尽管他尽力掩饰，青问还是能够看到他隐藏在披风下紧紧捏住扶手捏到指骨发白的手。
“只要一天之内能够见到妖王，狐族众人包括百里溪就能平安离开，不过一直到狐王出现之前，百里溪都要呆在我身边。”
百里墨明显有些不满，不过担心青问在百里溪身上做什么手脚还是勉强按捺下来。
第六十三章 牺牲
更新时间：20131125 12：12：50 本章字数：3227
百里墨和妖王果然是好交情，不出一个时辰妖王就赶来了，百里溪甚至都没有见到他他就已经去过青问的宫殿随即火速离开了。睍莼璩
妖王前脚刚走百里墨就找了来，对青问道：“本王已经达到了你的要求，你是不是也应该放人？”
青问也刚刚收到属下的消息说段谦已经醒来了，因此笑道：“这个自然。”随即转过身深深看了百里溪一眼，那一眼中混杂着愧疚和一声没有说出口的保重。
百里溪死死地掐紧掌心，直到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湿意才拼命忍住没有请求青问让她回去看段谦最后一眼。
青问走后，百里墨拉着百里溪的手走出宫殿，百里溪僵了一下随即挣脱，百里墨也没有再去拉她的手，径自走出宫殿。
狐族众妖已经出了宫殿，整整齐齐地列队而站，百里溪踏出宫殿之后百里墨随手一挥，原本金碧辉煌的宫殿顷刻间消弭于无形，大家正分散着站在茂密的树林间。
再次回到狐族，百里溪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刚刚离开的时候，她有段时间非常想念狐族的一草一木，想念狐族的小妖，甚至想念百里墨。
狐族的一切都没有变，甚至连伺候的小丫鬟也还是原来的那批，也不知道是不是百里墨故意为之。
“你的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我走之前曾让丫鬟把你的所有衣物清洗了一遍，房间里也放上了你喜欢的熏香，什么都和原来一样。”百里墨看着百里溪温和道。
百里溪却不看他，冷冷地道：“不，不一样了。”即使人还是那时候的人，景还是那时候的景，心却不一样了。
百里墨当晚设宴为百里溪接风洗尘，精美的菜肴和香醇的美酒流水般地从厨房送到宴席上，百里溪穿着烈焰般的红色锦袍，前额缀着一颗拇指指甲大小价值连城的红色宝石，浓妆艳抹之下美得叫人窒息。
群臣看着神情冷漠的百里溪谁也不敢上去搭话，百里墨没有子嗣，名义上她是狐族少主，可这么些年下来，百里墨对百里溪的心思昭然若揭，根本是想让她这个“少主”做王妃。
众人也无意反对，从父女变夫妻虽然荒谬，但妖界并不是人间，对所谓的道德人伦没有那么看重，况且百里墨和百里溪还没有血缘关系。
百里墨坐在百里溪身边，挥退布菜的丫鬟，自己给百里溪挟菜，百里溪默默吃着前面小碗里完全按照自己口味做出来的食物，却感到食不知味。她和段谦被困在青州外的小树林的时候什么没吃过，有时候整天就靠几颗果子果腹也是有的，但那时她是真的感到快乐。
“溪儿，不合胃口么？”百里墨微微低下头疑惑地问道：“这都是我叫厨房做的你吃的菜，不好吃么？”
百里溪摇摇头，筷子挟着菜继续塞到嘴里，百里墨叹了口气，按住她的筷子，无奈地道：“你是怎么了？从刚刚到现在一直魂不守舍的。”
百里溪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放、我、走。”
百里墨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手上的筷子“啪”的一声放到桌上，勉强压抑着怒气道：“今天你刚回来，我不想发火惹你不痛快，但是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提，我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让你再逃个几百年。”
百里溪面无表情地抓起筷子继续吃菜，从头至尾没有再看百里墨一眼。
群臣看到狐王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这场宴席意外地沉闷，唯一专心吃饭的恐怕就剩百里溪了。
宴席散了之后，百里溪晃晃悠悠地回自己房间，百里墨落在她身后一步远，直到将她送到门外才离开，“溪儿早点休息。”
百里溪漠然地进门，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门一关紧百里溪就背靠着房门滑坐到地上，双手覆在脸上双肩细细颤抖，原本以为可以忍受的，可是现在看来真的很难，心不在这里了，原本熟悉的一切都变得陌生。
“少主，您怎么了？”丫鬟雨芩的声音突然响起来，百里溪迅速移开双手，站起身来高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雨芩无措地低头，双手揪着衣角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奴婢是来伺候少主沐浴的。”
百里溪往前走了两步这才看到屏风后面冒着热气的浴桶，她揉了揉眉心，烦躁地道：“我去温泉洗，这里的撤了吧。”
等从温泉回来，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百里溪失神地睁大双眼，心里无比空虚。雨芩是从小就跟着她的小丫鬟，她们之间既有主仆情意也有姐妹情，可是如今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对待雨芩。
空缺的那么多年，狐族可能还是一成不变，她却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她了。
段谦醒来的时候床边围了一圈长得各式各样奇奇怪怪的小妖，为首的一个头顶两只毛茸茸的耳朵龇着牙笑得一脸春花灿烂，他从床上撑起身，疑惑地问道：“这里是地府？”
说罢他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低声道：“不对，这里还是寂寞林，我还没死。”
那些小妖叽叽喳喳地讨论了一会儿随即一哄而散，不一会儿青问就来了，段谦第一句话就是：“百里溪呢？”
青问无言以对，只得转移话题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完全恢复了么？”
段谦试着动了动身体，身上的伤口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连些微的疼痛都没有，他皱眉问道：“谁救的我？”
青问本想回答“妖王”，想了想还是道：“百里溪。”
段谦一脸迷茫：“百里溪？”
青问叹了口气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只是避开了百里溪和狐王百里墨的纠缠，只是即便这样，段谦听完还是一脸怒不可遏，“你就这么让她去了？”
青问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只能沉默。
段谦猛地下床，剧烈的动作让刚刚恢复的他头昏脑胀起来，几乎差点摔在地上。
第六十四章 重回青州
更新时间：20131126 14：04：23 本章字数：3285
剧烈的晕眩感冷却了段谦的怒火，他固执地站着等待那阵眩晕过去，才抬手擦掉额上的冷汗。睍莼璩
青问再次叹了口气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床上，轻声劝道：“如果你是她，在那种情况下你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情绪冷静下来的段谦紧紧闭着眼睛，他不想迁怒青问，因此也不想回答，因为一开口必然很难控制脾气。
青问正要离开的时候段谦叫住了他，“你能不能给我弄一些芙蓉香来？”
青问点点头也没多问，出了殿门就吩咐属下去找芙蓉香。
段谦仰面倒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向空旷的大殿顶端，来寂寞林还有一个目的是找芙蓉香，但是跟百里溪厮混久了，渐渐就忘了这件事，满心都是想帮她拿到那株回魂草。最后回魂草确实是得到了，最终却是用在自己身上，而百里溪也为了救他不得不回到狐族。
一切不是回到原点，而是倒退到原点以前。
相比起回魂草而言，芙蓉香好找很多，段谦拿到之后就去跟青问告辞。
青问叮嘱道：“你现在是平衡的半妖状态，平时就是现在的模样，但是情绪过于激动或者遇到威胁到生命的打斗时会爆发出巨大的妖力。注意不要再人前露出异样，我这里有本修炼的心法，你拿去，修炼到一定程度之后就能控制自如了。”说着丢了一本巴掌大小的书过来。
段谦嗯了一声结果塞进怀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青问看着他寂寥的背影又沉沉地叹了口气。
世事难料，不是只要有感情就能在一起的，人如此，妖亦是如此。如雪当年确实犯了错，可自己是她的伴侣，理应和她一起承担而不是一味地责备她。这么多年她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从未因自己的冷漠而有一丝一毫的退缩，她所做的一切打算从来都是为了自己，或许真的应该好好听听她的心思。在一起不容易，何必互相折磨？
“如雪，进来帮我研墨。”青问深吸一口气喊道。
段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