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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苏璎抬眉,轻轻笑道:“你真的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你?”
或许是被女子那样奇异的笑容所震慑,紫英一时间反而讷讷起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过了片刻,这才怯怯的摇了摇头,“可是姐姐……我真的不记得了啊。”
“那么,你想知道么?”苏璎的笑意更深,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唇边浮现的笑意带着说不出的蛊惑和引诱的意味,“这样一个人孤独的‘活着’,其实非常痛苦吧?”
在对方迟疑着点了点头后,苏璎的瞳孔中陡然闪过一缕亮光,她静静凝视着对方的瞳孔,一幕幕悲欢离合如走马观灯一般从眼前闪过。
那是七年前的上元节了,七国版图各异,自然风土人情也各不相同。楚国礼法严明,对女子更是严苛于大家风范的教养。所以越是豪门贵胄,千金小姐们反而规行矩步,不敢有丝毫差错免得丢了家族的颜面。
寻常女子尚有在街头抛头露面的机会,然而大户人家却始终认为这是伤风败俗的事,千金贵女自然应当养在深闺,如白玉不染微尘埃。
而上元节,或许就是这些女子们一年中唯一有机会上街游玩的机会了吧。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脸上戴着面具的女子和身边的侍婢们满怀喜悦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喧闹的人声此起彼伏,还有挑着担子沿街叫卖胭脂首饰的货商,还有在花灯上悬挂着灯谜的一路高高竹栏,当真是一夜东风袭来,吹起漫天花开星落,那场景美得竟不似人间。
“小姐你瞧。”一边的侍女像是发现了什么,献宝似的将还在花灯下留恋的女子拉到一处商铺内。那是一对蝴蝶银簪,工艺自然远不如她平日寻常用的东西了,只是心思却别致,那一对蝴蝶羽翼镂空出细密的花纹,锻造得极薄,走起来想必双翅颤颤巍巍,别有一番姿态。
女子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虽然觉得有趣,却也并未露出什么动心的神色。掌柜的一见对方虽然不用首饰,但是一身衣着华贵,连那丫鬟都戴着一对米粒大小的碧玉耳坠,一望便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这上元佳节是楚国最热闹的日子,因为到了这一日女子便可自由上街,到了晚上更越发有趣,宫灯如银河倾颓至人间,星河点点,明灭不定。年轻的男女们更能逗留到深夜,朝廷今日也不再进行宵禁。
这是何等热闹的日子,不知又有几许少年郎觅得如花美眷,又有多少女子一颗芳心暗许托付良人。这些摆摊开店的商贩们也瞧准了时机,什么压箱底的玩意儿统统都在这一日拿了出来,就是看准了富户家的小姐们难得有出门的时候,自是要狠捞一笔了。
然而对方却只是左右瞧了瞧,似乎并不曾对什么东西特别感兴趣。倒是忽然出声问道:“你们这儿除了卖这些首饰,文房四宝之类的有没有?”
掌柜的一愣,没想到年轻的女子会喜欢这些,然而生意人精乖,一叠声的答应道:“自然有,自然有,姑娘请稍等。”
说吧转身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不一会儿便捧出一方易水砚台出来,献宝一般的说道:“姑娘觉得此物可还入得法眼?一看姑娘便是懂行的,不敢糊弄您,这可是我们店里最好的一块砚台了。”
怜儿自然不喜欢砚台,她读书不多,但是女孩子家进来珠宝店,自然好奇心起。便一个人四处悄悄,无意中却看见一对点翠耳环,颜色青嫩,做成祥云流苏状,十分可爱。
正想伸手去够,却不料那盒子摆得格外高些,竟然踮起脚尖都拿不到。正气急,想叫掌柜的过来,却不料已有一双手从身后伸了出来,轻轻松松的将那串点翠耳环拿下来递给自己。怜儿一惊,下意识的便往后退了一步,那分明是双男人的手,指节分明,衣袖宽大,逆着手臂看去,却是个十分俊俏的少年郎。
面上似有云霞飞过,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伸手接过,反倒是那人先开了口,唇角有温柔的笑意,“这耳坠十分适合姑娘,素净典雅。”
“这砚台倒是不错,掌柜的,多少银子?”身后蓦地有男子开口,一来便想要了那方砚台。
“岂有此理,公子不曾瞧见这是我要的东西么?”那浅粉衣裙的女子回过头来,有些不悦的说道。这一回头,谁知两人倒都怔住了。
这男子一身灰色长衣,看上去朴素得很,然而紫英是何等的家世,一眼便看出这种浅银灰是楚国苏州最有名的绸缎,这银灰色更是少有,只怕更为珍贵。男子用来束发的发簪上嵌着一颗指甲大的蓝宝石,既不会招摇,却也不觉小气。
更难得是对方应当只比自己大了一两岁,一张脸更是清俊贵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紫英一时倒觉得自己方才语气是不是太重了一些。
那男子显然也吓了一跳,只是未必是瞧见了对方何等美貌的缘故。只是紫英今日出门戴了一张木雕的罗刹面具,狰狞可怖,红绿交加。此刻蓦地一回头,那少年吓了一跳不说,他身后的蓝衣小厮已经倒抽了一口冷气。
“哎哟公子,吓死我了……”那小厮一听她清脆的声音,一颗心这才放下来。上元节的面具多式多样,倒难得会有哪个女儿家选了这样可怖吓人的。
身后跟着的丫头忍俊不禁,早就在一旁偷着乐了。
“姑娘喜欢砚台?”男子有些犯难,巧妙的将话题一引,“这家店的珠宝是最好的,姑娘可有瞧过?砚台到底不适合姑娘家。”
“谁说女儿家就一定得喜欢首饰,我偏要那一方砚台。”女子微微扬起下巴,出声反驳道。
“就算在下得罪了,但请姑娘不要和在下置气。”湛蓝长衣的男子倒也反应得快,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或许冒昧了些,然而心底到底还是觉得对方不过是小女子心性,面上不由也露了一些端倪。
“谁和你置气。”女子心底又气又觉得好笑,“南山飘素练,晓望玉嶙峋。公子既然能喜欢易水砚,为什么我就不能也是真心喜欢?”
那原本是前人称赞易水砚台如玉一般晶莹绮丽,男子不曾想到对方倒真还有几分见识,这下也不由得尴尬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少年做出懊恼的样子,恭维道:“原来姑娘也是此道中人,那么在下就不敢再横刀夺爱了。”
“谁稀罕和你争,你若真想要,给你便是。”女子低低笑了起来,转身说道:“怜儿,我们走吧。”
外头的灯会依旧热闹非凡,宛如漫天星河倒悬着奔入凡尘,星光闪烁明灭不定。原本兴致高昂的女子不知道为何忽然低落下来,虽然不曾明说,但是聪慧的女婢还是一刹那猜出了原委。
“刚刚那位公子倒是极为英俊的。”怜儿一边笑着,一边觑那女子的面色,“小姐觉得如何?”
“胡说什么呢。”女子恼羞成怒,一时加快了脚步,不愿回答。
“呀,姑娘……”然而才走了几步,却听见后面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唤道,她欲装作没有听见,避开了便是,谁知道怜儿竟然扯住了她的衣袖,还时不时的回头看看那人追上来了没有,女子低声斥道:“怜儿,你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且听听看他要说什么啊。”怜儿眨了眨眼睛,故作委屈的说道。
他原来是邀她去看河灯,据说将莲花灯放在护城河中一路飘出去,只要莲花灯没有半路沉入河中,那么许下的心愿就一定可以实现了。
她自然不会拒绝,更何况怜儿还在一边怂恿,紫英在心底虽然暗中嗔怪,其实也不过是故作矜持罢了。有什么不好呢,那个英俊的少年,又这样知情识趣?
一路上怜儿最是活泼,不停的说笑话来听,引得几个人欢声笑语不断。但是紫英看得出来,那少年郎的目光其实一直留在自己身上,不曾转移。
时间好似比往日过得要快一些,一夜的功夫,她原本能绣出大半副海棠春睡图,此刻却仿佛不过是和那人说了几句话,走过一条长街罢了。临别的时候他要送她回府,她自然说不用。只是顺口问了一句公子贵姓?
他说他叫赵楠,父亲是礼部尚书赵约恒。紫英面上不动声色,然而心底里却觉得一喜。他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那么勉强也算是门当户对。她是王家的女儿,婚姻大事从来由不得自己做主。
而王家嫁女儿,很少是为了要替那些女子找一个夫君那么简单而已。她即便养在深闺,却也知道对家族而言,这些女子的婚姻背后所代表的东西,究竟有多么千丝万缕的隐晦关联。她们的宿命宛如棋子,走的每一步都不受自己心愿的支配。
四十九章
如果……如果他的家世也并非不堪,那么,她或许便是能够嫁给他的。无需经历戏文中所说的那些波折,就这么安安稳稳的嫁给他?
紫英在临别是摘下了自己的罗刹鬼面具,被遮挡了一个晚上的面容此刻在月光下微微的焕发着光芒,犹如此刻开到极盛的牡丹花,浑然不知自己的美有多么惊心动魄。
他自然是心生爱慕的,就像是戏本子上写的那样,那种偶然的邂逅和命中注定的缘分,彼此又都是出身富家,郎才女貌,一见倾心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
“你明明还记得?”苏璎蹙眉,对面的女子似乎对眼前的事丝毫不觉惊讶。
“是,我记得。”她的神色带着些不知所措,仿佛那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觉得是许久之前的事了,总带着一种莫名的不真实。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啊。”也许是因为从来没有人问过自己这些,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和人吐露心声的女子由原本的青涩渐渐自然起来,“他明知我是王家的女儿,也并不觉得是什么阻碍。我碍于家规不能日日出来,便求怜儿为我们传递书信。”
“那么,后来呢?”白衣的女子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竟然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好奇的看着眼前略带羞涩的少女。鲜衣怒马争年少,红衣半舞繁花堕。这样年轻而美好的情意,虽隔了时空无情的变换与岁月的变迁,竟然依旧丰盛而浓烈,甚至影响了素来从容淡漠的苏璎。
数百年红尘浪迹,她的眼睛从当初的一片纯澈到如今的不动声色,看到的,听到的……大多不过是人心凉薄反复,怨恨与憎恶更是听得数不胜数。然而此时此刻,看着死死锁住少女的那条银色铁链,和对方面容上纯洁无暇的笑容,苏璎只觉百感交集。
即便此刻絮絮叨叨说起自己从前的情郎究竟有多么少年风流,然而……这中间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使得眼前的贵女沦落到今日地步,她嘴里那个情深义重的赵郎,此刻又在做些什么?
到后来,甚至连婚期都已经定了下来。母亲为她挑选京城有名望的年轻子弟,她原本是该嫁给和王做妻子的,然而和王另有新欢,坚持要娶那个女子为妻。
王家虽然心中不满,但是总不敢去指责王室的决定。她听着父母在一边数落,面上虽然不动声色,心底却比任何人都开心。几张庚辰帖上,有一张分明写了赵楠的名字。
自然是再好没有的,他是吏部尚书的公子,纵然不比王氏尊荣,但年少有为,礼部尚书更是朝中要员,嫁给他虽不是最好的选择,但也并非没有商榷的事。更何况女儿既然露出了这个意愿,父母自然乐得做顺水人情。
那时候尚是暮春时节,仿佛满园春色也关不住此刻心底怒放的花朵。他是世交的子侄,她是貌美如花的谢家千金,堪比金枝玉叶般尊荣金贵。日后她嫁给她,便是人人称羡的金玉良缘,享尽荣华富贵。更重要的是,比起自己的几个姐姐作为联姻的棋子嫁给素未谋面的男人,她已经算是极为幸运的那一个了吧。
至少她要嫁的那个人,是她自己真心想要交托一生的良人。她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以后嫁给他,便是天作之合,金玉良缘。
谁也不曾想到局势变动得如此之快,新王登基三年之后,终于难以忍受门阀贵族把持朝政架空王权。同年十一月,楚王诏令左丞相王涛入宫探望自己的女儿,在晚宴中途发难斥责王涛纵容族人贪污受贿,愧对皇恩。满朝文武多依附王谢两派,然而谢家的家主谢耀辉选择了沉默不语,王家势单力薄难以招架楚王与谢氏联手,最终落得个削去爵位富贵云散的结果。
但是让谢家没有想到的却是在三个月之后,谢家立刻被御史大夫上奏通敌叛国,谢家在楚国已经是只手遮天,连两任皇后都分别出自王谢两家。如今王氏被铲除,谢氏还有什么必要通敌卖国呢?
但是,这些心照不宣的隐秘,人人心中都有一个清晰的答案。王座之上的那位,已经不耐烦两家独大,以相权刮分王权了吧。谢氏据说是因为得到王座的允诺,因为谢贵妃怀了龙种,只要诞下皇嗣就一定立为储君。谢氏的家主是不是想要以自己未出世的王孙作为赌注,以谋求更大的利益,甚至行废立之事再扶新王上位以此清扫朝局独揽大权……此间种种,最后都成了坊间流言,再也无人能探知当年的真相了。
一时之间,王谢两家接连遭到铲除,朝野之中人人自危,乌衣巷多少风流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