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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言曾经想过用凤眼菩提子中蕴含的力量击溃她内心的邪魔,没想到却让苏璎也受了重伤。他们如今都被困在曼陀罗大阵之中,如果不答应对方的条件,只怕连出去都难如登天。
但是无论是苏璎还是伽罗,只怕都不曾料到所谓的真相,原来的确不如不曾明了的好。
载着两人的牦牛几乎是狂奔一般的闯进一片荒芜的雪地之中,积落的细雪像是沙砾一般在牦牛蹄下聚散又分开,伽罗微微眯起眼睛,看见在后头追逐的人已经停下了脚步,手中的南弓缓缓举起,冰冷的箭矢在日光下折射出一点银芒,一动不动个的对准了两人的心脏。坐在后面的女子眼神一冷,还没反应来,那些箭矢已经如流星一般朝两人急速射来。
女子飞速的俯下来,高声呼喊着让前头的男子低下头来,然而对方回过头的刹那,竟然毫不犹豫的将背后的女子紧紧拦在怀中。少年身手矫健,不过是瞬息的功夫,他漆黑眉眼已经遮盖了女子的面孔,死死的将伽罗按在了自己怀中。
如流珠般飞溅的箭矢四散而来,苏璎不动声色的在一旁着看这场悬念迭起的逃亡之旅。果然,在男子咬牙抱住女子的那一刻,那些直刺对方心口的飞箭就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所牵引,竟然生生倒转了方向。
自认识以来就容色清冷的女子此刻紧紧皱着眉头,几乎有些焦灼的撕开手臂上的衣袖绑住对方的伤口。苏璎的唇角微微上扬,在这个陌生而让人不解的世界之中,她终于找到了让自己熟悉的东西。人世之间的痴缠与纠结,无论是在虚幻或者现实之中,无论是千年之前还是千年之后,都没有什么差别。
这些爱恨情仇,无论多久,都将在这座土地之上生生不息的流转下去。
苏璎愕然,侧过头去,却看见面容纯净的女子面无表情的站在自己身侧。似乎此刻那个笑意盈盈的少女和自己全无关系,她和苏璎一样,不过只是一个过客罢了。
“那个女子,就是你的化身吧?”苏璎微微一笑,蔷薇花一般烈艳的容貌就像是一杯青稞酒,然而此刻的莲花重瓣,却又是截然不同的美貌了。两者之间气质相差迥异,其实明明眉眼之间有三分想象,可是如果不曾仔细分辨,竟也很难看出那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纵马追来的男子对视了一眼,彼此都难掩震惊之意。即便在这个时候想要转身逃离,却再也快不过倒回的飞箭快如流火,刹那之间,只剩惊恐的神色凝结在已经死去的面孔之上。在临死之前,那个会男子搂在怀中的少女微微探出脸来,正对着他们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
看着那些人已经仆地身亡,女子这才舒了一口气,抬起头说道:“他们已经退回去了。”男子也露出了宽慰的笑容,伸手小心翼翼的搂住了女子的肩膀,声音温暖,像是从天际尽头传来的一声梵唱:“是么,我们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你……”女子气结,恨恨的伸出手想将对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打下去。
他的目光一直追逐着伽罗,甚至不曾注意到原本纵马扬鞭追逐着自己的那几个来历不明的杀手为何会忽然中箭身亡。而站在一旁的苏璎却定在男子的面孔上,脸上露出了颇感兴趣的神色。
浓密的黑发被松松的挽在脑后,寒潭一般的双眼凝视着焦灼的伽罗,隐隐有欢喜的神色。他的手指细长,此刻尚且握住女子的肩头,带着孩子般狭促的笑意。景国第六世的掌权者,仓央嘉措。
这个被历史泼洒了许多染料的男子此刻就这么站在自己不远的地方,一双沉静的眼睛干净得像是景国湛蓝的天空,隐隐有风从他身边呼啸而过,吹起一头长发在空中飘扬。
大约是因为触碰到了伤口,少年陡然低低发出了一声闷哼,女子立刻俯下身来小心翼翼的探查着对方负伤的手臂,一边包扎,一边忍不住斥责道:“你疯了不成,若是那把刀再偏一些,你不是连命都没有了么?”
苏璎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男子的手臂被流矢所伤,果然刮出了一道口子,殷红的血液一点点浸润了长衣,在寒冬之中隐隐有热气在空中蒸腾,伽罗忍了又忍,还是出声训斥道:“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做出这样莽撞的事!”
男子抬起头笑了笑,手臂上的伤口早已被迅速的包扎,只是眼中有着奇异的光芒,跟在身后的那些刺客早已经没有了动静。半晌,他沉如青海湖般的嗓音暖暖响起:“只要没有举行坐床大典,我就不是活佛,不是么?”
苏璎微微皱着,这样懒散的口吻,似乎并不在乎不久之后就会加诸在自己身上的无上荣耀。他目光深处的那一点空寂,就像是慕士塔格峰顶千年不化的积雪,落寞而又温柔,可是一个理应参悟大道的人,实在不该有这样的温柔。
借着对方的用曼陀罗阵幻化出的幻想,那些喃喃的低语就像是带着某种无形的魔力,将一幅幅被时光所吞没的画面全都交还了出来。
苏璎与伽罗相识的时间自然算不上长,但是眼前的红衣女子,却和不久之前还和自己并肩而立的分明就不是一个人。满头的乌黑长发不再是随意的披散在脑后,而是一股股的编成小小的长辫,乌黑的眼神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她站在不远处静静望着人群跪伏在地,他面色黯淡的坐在座椅之上,一下下的用手中的法杖轻叩信徒的头颅,那些人立刻便露出狂喜的神情。
藏结嘉措作为摄政者,始终牢牢的将权力握在自己手中。而即便在桑卡城拜大德洛桑益喜为师,终究也因为年幼的关系,新任的仁波切始终久居在布达拉宫深处,对外宣称是潜心在钻研佛法。
政教合一使得这座国家的政权牢牢的把握在宗教领袖手中,神权与王权所结合,这座迥异于其他六国的国土之上到处都飘动着已经褪色的经幡与转动着经筒的旅人屡见不鲜。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从政者更加要严于律己,遵守严格的戒条,这样才不会轻易的被其余虎视眈眈的大德法师所推翻。
宁玛派世代信奉的戒律原本并没有不近女色这一条,甚至与之相反,宁玛派允许人们结婚生子,甚至有修行者修习欢喜佛法以此参悟佛理。然而格鲁教却反对信徒亲近女色,这是门人必须遵守的戒律之一。
布达拉宫内的确辉煌壮丽,僧人们垂地的长袖发出簌簌的声响,行走时却听不到任何声音。四周全是神佛的雕像以及绘画,就像是无数双眼睛悲悯的注视着茫茫众生。苏璎跟在过去的伽罗身后,眼中却掠过一丝讥讽。
这些神佛,以为自己就是宿命的主宰者,一言不发的看着世间所有的苦难和罪孽,到头来享受着香火的供奉,却有要袖手旁观世事的流转。还真是……让人看着觉得恶心啊。
伽罗的脚步一顿,苏璎也堪堪停了下来,这才发现在布达拉宫深处,神色惊慌的沙弥正跪伏在地上收拾散落了一地的食物与瓜果。坐在位子上的两个人沉默的对峙着,空气中像是有风雨欲来的前兆。
半晌,年长的和尚终于开口质问道:“六世,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微微笑了起来,那样俊秀的面孔,就像是一块敛尽了光华的羊脂美玉,丝毫不见耀眼,但是一眼看下去,便叫人忍不住沉溺在那样温润古深邃的眼神之中。
他似乎比当初在浪卡子城分手的时候面色要好了许多,原本简陋的服饰早已换成了名贵的丝绸与布料,然而他的眉眼,却似乎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更快乐一些。
“我只是想要出去走一走罢了,至尊还是不放心么?”男子唇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
随侍在一边的沙弥有些担忧的看了对方渐行渐远的声音,低声说道:“六世是不是太过放肆了一些?”男子抬起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打断道:“呵……你也知道放肆么,仁波切也是你能在背后议论的么?”
沙弥立刻低下头不敢在说话,桑结嘉措是上任的亲信子弟,同时也是布达拉宫中最重要的实权人物。这个时候,就算是得罪了仁波切,也万万不敢得罪眼前的男人。
七十四章
“布达拉宫之中,甚至整个景国之内,他始终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听见了没有?”年长的和尚说话的声音淡漠,然而一字一句都带着雷霆一般的威压,几乎叫人喘不过起来。那年轻的沙弥立刻跪伏在男人脚边,一张脸变得惨白,颤声应道:“谨遵第巴法旨。”男人冷冷哼了一声,起身看着对方转身离去的背影,眼中的光芒越发阴晴不定。半晌,他才出声吩咐道:“仁波切刚刚苏醒不久,想必仍旧不适应布达拉宫的生活。传我的教旨,就说仁波切身躯尊贵,不可随意离开布达拉宫。”
那样的言辞虽然严厉,然而低着头的沙弥却不曾发现,年长的上师眼中露出了何等疲倦的神色。伽罗似乎并不关注这一场勾心斗角的戏码,而是怔怔的望着男子已经远去的身躯,悬起的灯烛犹如星河倒悬人间,一路投下仿佛的阴影与瑰丽的花纹,隐约有风从窗外吹来,酥油茶的味道依旧浓烈,然而布达拉宫内却已是另一个世界。这座华丽的让人屏息的宫殿,曾经号称是佛陀在人间的住所。然而,如果里面住着的人并不曾全心信仰佛陀,他又该是何等的悲哀。
他落寞的身影像是孤独的殉葬者,在诸天神佛冷冷的凝视之中,一步步的走进了宫室更深处。
苏璎一怔,却看见伽罗神色复杂的凝望着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却丝毫没有想要相见的意思。在这个世界里,苏璎自己都不能确认,她所看见的过去的伽罗,究竟是不是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女子。
只不过,难道是佛陀说了谎么?伽罗全然不记得自己经历过这些事,她的记忆只停留在第一幕看见的那个孩子,有漆黑的眼珠和瘦弱的身形,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曾经这样密切的与这个孩子联系在一起。
苏璎很想告诉他,五世最后的结局,实在说的上凄惨。也就是说,如果伽罗曾经牵涉过六世仁波切的生命之中,她苦苦追寻的过往,说不定一样是一个凄惨的回答。
身边的景色再次飞逝,巍峨壮观的布达拉宫犹如梦幻泡影,在一个轻轻的呼吸间刹那崩落碎裂。在那一刹的时间里,苏璎忽然明白过来,方才训斥僧人的那个,不就是六世的辅助者,同时也是暗中的掌权人,桑结嘉措么?作为五世的弟子,桑结嘉措在迎回六世之后依然执掌大权,桑结嘉措在五世之前就已经成为第巴,总揽整个景国的政务。
无论是在政治与宗教地位上,桑结嘉措其实都是暗中的指挥者。
脑海中的胡思乱想还没理清一个头绪,苏璎就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某条深巷之内。作为景国的国度拉易,这座城市的喧嚣和热闹几乎与高高凌驾众生之上的布达拉宫截然不同。她愕然的回过头去,却看见容色殊丽的欲色天已经化身成了平常人家的女子,黝黑的长发盘在脑后,脸颊上还有两块深红的皮肤,这样浓的眉与眼,和拉易城中无数的普通女子并没有什么两样。
六世仁波切的声明在景国之中显然很好,五世辞世,被恭迎回到王都的六世拜在五世班禅洛桑益喜为师,修习最高深的法术。等到二十岁之后,想必就算桑结嘉措再想专权,恐怕也不是一件易事了。那么,伽罗还留在拉易做什么?
像是看透了苏璎内心的想法,女子倒酒的手势一停,“因为,我的任务还并没有完成啊。”
苏璎一怔,有些探究的问道:“你……可是想起来了?”
伽罗摇了摇头,她们在这一刻不再只是一个旁观者,而是纯粹的进入了这场幻觉之中扮演了自己的角色。伽罗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离开,她自以为自己的任务是守护佛子,可是既然已经成功入主了布达拉宫,日后的修行,原本就应该与自己无关了。
苏璎不知道伽罗所谓的任务究竟是指什么,她也没有要继续说下去的打算。而且,伽罗的身份也十分让人值得探究。无论是幽冥血河的罗刹鬼女还是佛教护法的欲色天主,她背后的来历都远远要比苏璎想象中要复杂的多。
“你想将我困在这里?”一卷小小的竹帘遮住了日光,外头喧哗的人声也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了一般。人影一点点变淡,连声音也变得渺不可闻。这座普通的酒馆就像是在暗室之中绽出光明的明珠,伽罗缓缓摇了摇头。
“我呆在这里已经有数百年了,寂寞的……忽然想要和别人分享一些从前的故事。”她波澜不惊的面孔终于有了一丝真正的笑容,寂寞,这两个字几乎可以解释许许多多不合常理的事情。就和爱情一样,没有理由,有时候就这样莫名的叫人发了疯。苏璎一怔,已经不准备再继续问下去。
她既然答应了要来听这样的一个故事,那么,既来之则安之罢了……
在拉易城中住了几日,几乎举城中人都知道第巴桑结嘉措对五世仁波切十分不满。作为二十四岁就执掌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