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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飞凤叫道:“唐二公子,快来,快来!”
卫天元这才蓦然一省,四川唐家是以擅于制炼毒药暗器被称为“天下暗器第一家”的,既然擅于使毒,也就擅于解毒。这位唐二公子(唐希舜)正是卫天元新交的朋友。
唐希舜到来了。
“唐兄,她是否中毒?请你务必救她!”卫天元只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他的身上。
唐希舜只看了一看,就摇了摇头,说道:“迟了!”
卫天元吼道:“什么迟了”
唐希舜道:“这是孔雀胆和黑心兰合炼的毒药,要是刚入口就给我发现或许还有挽救的希望,但她是早就服下的,恕我无能为力了!”
卫天元呆若木鸡,好像灵魂已出了窍。
上官飞凤摇着他的身子叫道:“卫大哥,你醒醒!死者己矣,你自己也该保重啊!”
卫天元对周围一切恍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活着的只是他的躯壳,他的心魂早已迫随姜雪君去了。上官飞凤哪里能唤醒他?
上官飞风抱着他,只觉他的身体已在僵硬,手脚也在渐渐冰冷了。上官飞凤本来是个很有主意的姑娘,此时亦已叫吓得六神无主了。
汤怀义道:“可惜剪二先生武功已废。”
上官飞凤虽然心慌意乱,这句话是听得懂的,卫天元是受了寒冰掌之伤,剪二先生兼通正邪两派内功,这寒冰掌之伤,除了慕容垂之外,他也能治。但可惜剪二先生的内功早已在替他哥哥治伤的时候耗尽了。汤怀义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唐希舜道:“他受的寒冰掌之伤,不算很重,但也不轻。只不过,不过……”
上官飞凤燃起一线希望,叫道:“唐二公子,你给想想办法!”
唐希舜叹了口气,说道:“他自己不想活,我又有什么办法?”
原来以卫天元本身的内功造诣,假如有一个兼通正邪两派上乘内功心法的人为他施救,那还是有希望的。但首先必须他自己有求生的意志,他才能够运功配合。
就在唐希舜叹息声中,忽听得卫天元一声叫道:“雪君!”这是撕心裂肺的呼喊,他晃了一晃,登时就倒了下去,不省人事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卫天元开始有了知觉。
感觉所得,好像是躺在地上,却不知身在何处。
虽说有一点知觉,人却还在梦中。
梦境迷离,迷离的梦境中有姜雪君在。
姜雪君对他拈花微笑,忽然又变得满身鲜血。他大叫一声,睁开眼睛。
眼前有一个人,正在用柔软如绵的小手抚摸他的脸。“元哥,你醒来啦。”
卫天元叫道:“雪君,雪君,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啊!”
眼前的女子叹了口气,唉,不是姜雪君,是上官飞凤。正是:
好梦岂期成恶梦,旧人换了变新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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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回 境换情移 空怀旧侣 人亡物在 相对无言
阵阵疑云
上官飞凤叹口气道:“人死不能复生,卫大哥,你看开点吧。”
卫天远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一副茫然的神气道:“你说什么,谁人死了?”
上官飞凤道:“雪君姐姐已经死了三天了!”
卫天元叫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骗我的,你骗我的!刚才我还看见她千里拿着一朵花呢!”
上官飞凤凄然道:“卫大哥,你的梦也该醒了!雪君姐姐,她,她是死在你的怀中的!”
卫天元逐渐恢复了记忆,嗒然若丧。
上官飞凤道:“别胡思乱想了。卫大哥,你听我说吧,你必须振作起来,面对,面对……”
卫天元嘶声叫道:“不,不,我要先问你,问你……”
上官飞凤道:“你歇歇再说吧。你要知道的,我都会让你知道。”
卫天元道:“我现在就要知道!你说,你说她是在我的怀中的,那你为什么把我们分开?她在哪里,她在哪里?”
上官飞凤道:“她已经死了,我们怎能让你和死人长在一起?雪君姐姐,她、她早已躺在棺材里了!”
卫天元道,“不,不!她死了我也和她一起!”牙关打战,说到后面几个字,已是话不成声。
上官飞凤心痛如割,说道:“瞧,你的寒毒又发作,你再这样,你会死的!”
卫天元心道:“我死了倒好。”但他已经说不出来了。
上官飞凤把一颗药丸塞入他的口里,双掌贴着他的胸口,只觉如触坚冰,她咬牙忍受,运用本门的内功心法,将真气输入卫天元体内。
“卫大哥,你的内功造诣本来比我深厚得多,我知道你练过默运玄功的大周天吐纳法,你试试意存丹田,凝聚真气。”
卫天元毫无反应,好像业已麻木不灵了。
上官飞凤一面替他推血过官,一面说道:“那天你昏迷不醒,我只好将你背下山去,老王早已准备好一辆马车停在山下,马不停蹄的跑了两天,方始摆脱追兵。我必须找个地方给你养伤,但追兵还在后头,距离虽已拉长,停下来还是不行的。”
“幸亏老王给我出了个好主意。他知道这山上有座古庙,古庙早已荒废,人迹罕至。他叫我把你藏在古庙养伤。他独自驾车从另一条路逃走,引开追兵。
“此地是离开京师有三百多哩、的荒山野庙,你是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的!
“目前虽然暂时摆脱了追兵,危险尚还未过。穆志遥手下能人甚多,万一给他们直到这个地方,我一个人决计对付不了。卫大哥,你必须赶快好起来,才可以脱离险境!”
上官飞凤费尽唇舌,无非想要卫天元振作起来,最少也得先有求生的意志!
哪知卫天元已是身如槁木,心似死灰。对她的苦口婆心,仍是毫无反应。
上官飞凤给他推血过宫,可以察觉他根本就没有默运玄功和她配合。
离开京师的时候,上官飞凤是准备有足供两人十天之用的粮食的,她煮了小米粥喂给卫天元吃,卫天元像个活死人一样,粥是咽下去了,但却是食而不知其味,一切任由上官飞凤摆布。食物只能令他苟延残喘,未能令他恢复一两分生气,
他连话也不说了,第二天如此,第三天还是如此。
第四天早上,上官飞凤对他说道:“卫大哥,你一向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我问你,你究竟是要死要活?”
卫天元这才开口说话:“我的躯壳活着,心早已死了。飞凤,我不想连累你,你要走你就走吧!”
上官飞凤银牙一咬,说道:“好吧,卫天元,你既是这样自暴自弃,那恕我也不能理会你了!”
她果然说走就走,天黑了也不见回来。
这晚月色很好,供桌上也有一盏上官飞凤业已点燃尚未熄灭的长明灯。
卫天元整天没有进食,身子好似虚脱一般,但奇怪的是,人却比以前清醒了。
他不想求生,但生理上还是感觉饥饿。也不知是否饥饿的感觉,不太过度的饥饿,是令人脑袋特别清醒的。
卫天元当然不会仔细琢磨何以会比以前感觉清醒的原因,只在心里想道:“听老人说,临死之前一刻是特别清醒的,莫非我现在就是如他们所说的回光返照吧?”
他有了一点气力,抖抖索索从行囊中摸出一块小石头。
这块石头并不是什么宝石,但在他心中的分量,却比宝石还更珍贵。
小小的一块石头勾起他童年的回忆。
在他们屋后的山上,有一种石头叫做侞青石,和云南的大理石相似,石上常有天然的美丽花纹,有的像是山永画,有的像是人物画。小孩子最喜欢拾这种石头来玩。
有一天他和姜雪君在山上找到形状想似的两块石头,更巧的是,石头都有花纹,而花纹都像一只鸟儿,其中一只鸟儿较大,昂首振羽,一只鸟几较小,样子也似乎“温柔”些。卫天元把这两块石头戏称为鸳鸯石,他自己要了“鸳石”,把“鸯石”给了姜雪君。那时姜雪君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还不懂“鸳鸯”的意思,他讲给她听,姜雪君便道:“好呀,元哥,我也是喜欢永远跟你在一起的。既然鸳鸯是一对恩爱的鸟儿,至死也不会分开,那么咱们就做鸳鸯吧。”
人亡物在,他对姜雪君的深情如今是只能对这块石头诉说了。
他叹了口气,把白居易《长恨歌》中的两句诗改了两个字,念道:“悠悠生死别兼旬,魂魄不曾来入梦。”心中默祷:“雪妹,你等等我吧,不久我们就能相会的了。但在黄泉路上相会之前,今晚你能够来到我的梦中,和我先见上一面么?”
供桌一灯如亘,他在不知不觉之间朦胧入梦了。
果然在梦中见了姜雪君,这次姜雪君手上拿着的不是一束野花,而是那块“鸯石”了。
不但见着了姜雪君,还听见了姜雪君的声音。
奇怪。怎的不似梦了!
“元哥,元哥!”声音摇曳,若远若近,但却很有“真实感”。不像是在作梦!
他被这声音从梦中唤醒,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一看,姜雪君果然是在他的面前。
他大叫:“雪君!”他一出声,姜雪君就转过身跑了。
“雪君,别走!要走你也应该带我走啊!”也不知哪里来气力,他居然能够站起来了!
可惜气力不佳,他要去追赶姜雪君,只跨出两步,就跌倒了。
他爬起来,咬咬指头,很痛,确实不是在作梦了。
供桌一灯如豆,但这如豆的灯光,却令他的眼睛陡然一亮。
供桌上出现奇事。
有一碗爇气腾腾的小米粥,有一盘笋炒山鸡片,还有一壶酒,而且已经替他斟满一杯。
酒香扑鼻,他一闻就知是他家乡的松子酒,他和姜雪君的父亲都是喜欢喝这种自酿的松子酒的。他的父亲并不禁止孩子喝酒,小时候他也陪父亲喝过松子酒的。
他也曾经有过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人呢?
闻到酒味,他的怀疑消失了一大半。
“上官姑娘是决不会知道我喜欢喝这种松子酒的,而且那一声元哥分明是雪君的声音,我决不会听错。”
死了的人怎么还能为他送来酒食?
“哦,敢情她已经给人救活过来,是上官飞凤和我走了之后的事?”
他不敢怀疑上官飞凤骗他,但心里却非常希望姜雪君真的业已复活,因此他只能把自己的设想当作事实了。
心中有了希望,也就有了求生的意志了。
“可惜我没有气力,刚才抓不住她。唯有盼望她下次再来了。”
要有气力,先得吃饱。于是他把那盘山鸡片和小米粥吃得干干净净,酒也喝了半壶。
山鸡肉很鲜,显然是在这座山上猎来的。过去几天,上官飞凤只是给他肉脯送粥,哪有如此鲜美滋味?
“她专诚来服侍我,却为何又要逃呢?”他又在揣测姜雪君的用心:“啊!我明白了,她是要我赶快好起来,要我自己能够追上他,他才愿意和我说话。”
说也奇怪,他喝的松子酒好像是对症的灵药,喝过之后,浑身暖和。他的寒毒本来是在每一天将近天亮的时候就要发作的,这晚竟然延至天亮之后方始发作,而且也远远没有昨天的厉害。
这个白天他整天都在打坐运功,饿了就吃上官飞凤留下的干粮。
到了晚上,他把供桌的长明灯剔亮,聚津会神,等待姜雪君来到。
盼呀盼的,始终是芳踪藐藐。
月影西移,约真是过了三更的时分了,依然不见人来。
卫天元已是神思困倦,仍然不敢阖上眼睛。
忽然一阵风吹来,这阵风吹得好奇怪,有罩的长明灯本来是不易被风吹灭的,竟然也给吹灭了。
卫天元听见好像有物体放在供桌上的声音,急忙跳起来,一手就抓过去。
声如裂帛,那人的衣裳被他撕了一幅,但人却走了。
卫天元追出去一看,但见星河耿耿,明月在天,哪里还看得见姜雪君的影子?
姜雪君的轻功他是知道的,若在平时,他当然可以追得上姜雪君,但现在他的轻功不过恢复一两分,无论如何是追不上的了。
他回到破庙,把长明灯重新点亮。
一看那人留下的东西,不觉呆了。
供桌上有一坛酒,有一只烧得喷香的雪鸡。
但最令他触目惊心的是他手中之物——他撕下的那幅破衣。
烧变了灰他也认得的,而且确是姜雪君的衣裳。
湖水绿的绸衣上有几点血渍,是姜雪君和他逃出徐家的那天晚上,他的血溅上了姜雪君的衣裳的。姜雪君为了留作纪念,是以一直没有把血渍洗掉。
他还能有什么怀疑呢?衣裳是姜雪君的,那个人还能不是姜雪君么?
打开酒坛,果然又是他家乡的松子酒。他喝了个半醉,一觉睡到大天光。
不知是他熟睡中没有知觉,还是松子酒的功力,应该在天亮发作的寒毒他竟然毫无感觉,也不知究竟发作了没有。
这一夭他仍是整天运功自疗,比起昨天又好得多了。
但如是者接连过了两天,却没见姜雪君来了。
第三天晚上,临睡之前,他招“鸳石”放在供桌上默祷:雪君,倘若你真的是活在人间的活,请把一件信物留给我,我就放心了。
似乎很可笑,姜雪君倘若还没有死,她不是鬼神,又怎能通灵?但卫夭元一片痴心,却没感到矛盾,他是诚心祷告的。
这晚他睡得很酣,第二天醒来一看,只见供桌上多了两样物事。
一坛酒和一块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