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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便已经发现置身于轩辕行宫里而不是冰渊。躺着的这张床榻就是第一次在轩辕行宫醒来的那张,下意识地侧头一看,却不见墨琊。
轩辕行宫外,月色似冰如血,毫不吝啬地洒下。晚风幽幽吹过,吹出一个清凉平静的夜。
忽地,身边传来一声轻呼,我转头看去,青澜站在门口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青澜——”我唤她。
青澜嘴角牵动一下,露出欣慰的笑,道:“洛姑娘,你终于醒了!”说着,就要泛泪。
我忙制止她,我可受不了有妹子在我跟前哭:“姐姐别这样,我这不没事吗?对了,我睡了多久,墨琊呢?”
青澜抹抹眼泪,声音中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开心:“帝君没事,你是五日前回来的,便一直昏迷不醒。我可担心死了。”
“姐姐安心,我这体质就是怎么伤都不会死的。”我安慰她。
青澜“啐”了一声,白我一眼:“你若是真有个好歹,那我便万死难辞其咎了。”
正说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师,师妹——”
我一愣,木然呆了半响,偏头一看,师兄站在门口惊讶地看着我。约莫着两个月不见,师兄瘦了许多,脸也黑了,眉间多了一份沧桑。
“师兄……”我一时悲喜交加,哽咽了。
师兄走过来,我们四目相对,多日来我一人历经艰辛,虽不曾有半分怨怼,可回想起来毕竟心酸。不由地,眼角多了两行清泪。
师兄微皱,心疼地看着我,用手轻轻擦着我的脸,微笑道:“傻丫头,哭什么?师兄在这儿呢。”
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我有感而发,哭得更大声了。我太累了,那种累不是休息就能复原的。所以,便依着师兄的肩膀放声大哭,边哭还边断断续续地说着:“师兄,你怎、怎么才来啊?我一个人好辛、辛苦……我以为你们出事了……我很担心……”
师兄抱着我的手一顿,拍着我的后背以示安慰。本来想哭个够,却被师兄的咳嗽声打断。
我紧张地抬头问他:“师兄,你怎么了?这么咳成这样?”
师兄的脸微微泛白,笑着摇头:“我没事。”
“你真的……是乐霄?”为什么师兄今天有些奇怪,我犹疑着。
师兄先是一愣,然后在我头上狠打一下,恨恨地“呸”了一声:“你去死吧你!我刚要煽情,你怎么能这样呢?”
对了,没错,就是他。一听这个口气就是了。
“煽情?我怎么没看出来?”我鄙夷着。
“好吧,师妹,师兄就是想你想你想你想死你了!怎么样?很煽情吧?”
我满脸黑线。
“师兄你脑袋没坏掉吧?还有,你确定你只是脑子不好使吗?”
“你……”师兄被我气得说不出话来。
“扑哧——”青澜在一旁笑出声来。我和师兄竟忘了还有外人在,只能对望一眼,讪讪一笑。
“啊,王母——”青澜微讶,跪下行了个礼。
我看去,原来这就是王母啊。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严肃,倒是一脸的和蔼慈祥。身旁还站着一个青衣女子,大约是青泠。
师兄也行了礼,我本也想行礼。王母却及时说:“不用行礼了。”
我点点头,道:“谢王母。”
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我就简述了一下冰渊之行的大概,说到冰封昆仑镜的时候,心就虚下来。
王母慧眼识人,看出我的顾虑,没有说别的,只是说:“封了就封了吧,也没什么大碍的。”然后转头对身旁的女子道:“青漓,你去查探一下是怎么回事。”
“是。”原来不是青泠,而是青漓。
我想到什么,欲言又止。
王母道:“洛姑娘是想问墨琊的事?”
我不好否认,只得点头。既然王母知道我想问墨琊的事情早说不就完了,还非要我承认。
王母微一沉吟,才道:“你自冰渊回来的那天,我也恰巧会昆仑,就见到你师兄了。”
听到这儿,我就在想:那冰魄是为了以防西王母没回来墨琊伤势恶化的,他们当天回来,那我这么辛苦拿到的冰魄不就没用了?我怎么就这么倒霉!
“你取到的冰魄倒也不是没用。墨琊身上是旧疾了,此番有了冰魄也好彻底根治。”
我松了口气。
这时,王母的眉头登时皱了起来,眼神有些迷离,似是在回忆什么,半响才幽幽道:“墨琊这孩子,我许久不见他,这回他来了,倒叫人操心。”
这么听来,王母与墨琊帝君关系果真不错。
说罢,她有和蔼地摸摸我的头,弄得我受宠若惊,温和地看着我说:“多亏你这丫头了。”
我谦虚道:“没事的,王母过奖了。”
王母温厚一笑,看了看乐霄,又道:“你们师兄妹许久不见,好好聊聊,你也好好休息。”
说完,便离开了。
师兄看着王母离开,过了好一会儿却不说话,我抬眼一看,还当他目送王母离开呢,谁知他竟然在愣神,眼光呆滞,神情恍惚。
我无奈唤他:“师兄……”
师兄没理我,我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是没反应。我心中突然慌了起来,师兄从来不会这样啊,于是有推推他的手,小心叫道:“师兄?”
师兄缓过神,那神情好像被抽空七情六欲般呆立,惘然地看着我,呐呐道:“我没事。”
我左顾右盼,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倏然想起似乎少了一个人,哦不,是一只鬼,于是问师兄:“咦?师兄,绾梨呢?”
师兄微微张开了嘴巴,欲言又止,呼吸也急促起来,神色凝重,冲着我牛头不对马嘴地来了一句:“师妹,对不起。”
师兄这郑重的样子到吓我一跳,以为他又抽什么风,没去理,调笑道:“你傻了吧你,我问你绾梨在哪儿,跟我说我对不起干嘛?”
师兄紧抿嘴唇,仍是一言不发,我还当他又要煽情了,自己唤起绾梨的名儿:“绾梨……绾梨……”
“别叫了,”忽听一声断喝,我被哽住,呆呆地望着师兄,但见他的脸色在刹那间苍白如雪,恍惚中有一丝绝望,“绾梨,她……”
作者有话要说:
、宁鸢仙子
夜,这般黑。降临在神秘高耸的昆仑山,苍穹万里,冷月清辉。
月色如水,温柔凄凉。
我一时怔住,不知所措,脑中念头纷沓而至,打得我措手不及,心里如麻,隐约猜到什么。
我不说话,只是看着师兄。
他终于叹了口气,似是狠下心般缓缓道:“那日在东海我和绾梨被传送到了邽山。她为了救我,昏迷至今。”
原来绾梨没死,吓死我了。等等,昏迷?绾梨不是死过一回了吗?她这昏迷不醒跟再死一次有什么区别?
“那她现在……”
“我集了她的魂魄锁在伞里。”说着,师兄手指往那边桌案上一指。
一把蓝色的油纸伞静静地躺在桌上,好像绾梨本人也是这么温婉娴静。
“具体是什么情况?”我问。
师兄呼吸微微有点急促起来,不耐烦道:“你就别问了,反正就这么个事儿。”
“我怎么能不问?难道我遇难了师兄你也会坐视不理吗?”我威逼他。
“当然不是!”师兄一脸肃然。
“那不就行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师妹,师兄只问你一句,你信不信我?”师兄不答反问。
我愣了一瞬,道:“这不废话嘛。”
“你只说信不信。”局势似乎逆转了,怎么变成我被质问了。
“信!”我坚定道。
师兄眼底扫过些许欢喜之意,沉默片刻,道:“那好,你就只要记得这件事情是我欠绾梨的,结果就是这样。其他的过程你不必多问了。”
“我……”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是想想,依着师兄这种性子决然不会说了。可是,师兄,你想过吗,你欠绾梨的当真只有这件事情么?
凡世轻尘,红颜最是恩重。
如今绾梨命在旦夕了,你才说出这样的话。女儿家的心事,你真真是不明白啊。你欠她的,她不要你还,也不要你记着,真正要的,你可曾明白一二?
“我们就此失散,之后我回到东海又去问了高辛蘅宇才知道你独自一个人带墨琊来了昆仑。我那日刚到昆仑,就遇到王母一起上来了。”说着,师兄咳了两声。
我紧张地望着他:“师兄,你没事吧?伤得重不重?”
师兄没说什么只是摇头。我不知道师兄和绾梨在邽山发生了什么,但见师兄这样子,他既不说,自是不好说,我本着体谅他的心也就不多问了。
他若想说,何必我问,他若不说,何必多问。
“我带绾梨回来找你们,发现你们不在,想着你们必是到了昆仑,便一路跟过来了。”师兄沉默了一会儿,道。
我突然想起什么,于是问道:“对了,我只记得我昏在冰渊了,怎么会在这里?”
“听青澜姑娘说她一直在冰渊上面等你,可是时间快到了也不见你上来,准备下去寻你,却看见你昏迷着被紫陌从下面托上来。”师兄解释。
我颇有些意外,摸了摸耳朵上的紫陌,心道师傅说的果然不错,御器永久了自然而然便和主人发生感应了。
“天亮了。”师兄愣愣地看着外面,不知怎么,声音变得有些飘忽,惹得我心里一阵难过。
这一夜,悄无声息地渡过了。天蒙蒙亮着,层层迷雾飘荡在昆仑山,轻纱般的白雾伴随着亘古不变的宁静,一如既往。
天际透出的第一缕微光穿过阻碍,抵达人间。黑暗的夜终会过去。房顶的飞檐瓦片上还有些残露,屋外的花草树木依旧青翠,雾气弥漫周围,轻轻飘动。晨风微带寒意掠过,又吹向远方。
这样不沾尘世俗气的早晨,日复一日地枯燥,却使人心安。
一青衣女子从门外进来,应该是青澜。看见师兄还在,微微一愣,福了福身子,道:“乐公子,洛姑娘,王母有请。”我和师兄对望一眼,青澜稍稍一顿又转头对我道:“是宁鸢仙子来了。”
“啊!”我轻呼。宁鸢仙子来了?这可如何是好?想必宁鸢仙子是听说了墨琊帝君受伤的事情才赶来了,既然连宁鸢仙子都知道,那天帝天后也一定知道了。
天呐,我都能想象到宁鸢仙子看我的眼神能把我凌迟一千遍了。
师兄拍拍我的肩,道:“没事。”
我抬头向着师兄勉力笑笑。
“洛姑娘准备一下吧,青澜在外面等你们。”青澜说着退了出去。
见我要梳洗,师兄走出去,刚到门口,我想到什么,于是叫住他。
“怎么了?”师兄回头看我,嘴边噙着一抹淡笑,看上去却有些疲惫。
我指着那处的檀木屏风问:“你知道这画中的是谁吗?”
师兄顺着我的手看去,神色淡淡,道:“是玉霁公主吧。”
我颔首,却有一丝惊疑。
“怎么?”师兄见我疑惑,又问道。
我笑着摇头,编了个幌子:“没什么啊,只是觉得玉霁公主挺漂亮的。”
师兄嘴角轻轻动了一下,清亮的眼眸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道:“那你快点,我在外面等你。”
洗漱一番之后,我才在挣扎到底要不要去见宁鸢仙子。要不然就托病说我去不了了?反正我也是病着,虽然睡一觉起来神清气爽,但我要非说自己到处不舒服也可以啊。
可是逃避终究不是办法。虽然当初是墨琊非要跟我们去找洛书河图的,但如今墨琊怎么说也是我不对。人墨琊是帝君,不管好歹都要比我们在理些。
然而,一想到上次宁鸢仙子看我时的那种怨念的眼神,我的身子都不禁一抖。
“洛姑娘,你好了没有?”青澜拍着门,问道。
“噢,马上来。”算了,早死早投胎。要来的迟早回来,躲也躲不掉的。
我和师兄尾随着青澜来到轩辕行宫的主殿。一进门,就看到王母坐在中间,左手边坐着宁鸢仙子。看见我们进来,宁鸢仙子抬眼将我上下扫了一遍,眼中说不出的讥诮。
我下意识垂眸,不去看她,向着王母行了个礼。
“洛儿身子好些了没有?”王母柔声问道。
我先是被王母这称呼弄得一愣,转念又想到王母这是再帮我呢,于是在心中欣慰了一番,面上却还是不紧不慢地谦卑道:“谢王母关心,好些了。”
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向宁鸢仙子,她脸上似乎有些不快,可终究碍着天后当初夸下的“温柔贤惠,知书达理”几个字,生生将怒气忍下了。
“坐吧。”王母一摆手,吩咐青澜带我们入座。我们坐在右侧,恰好在宁鸢仙子对面。
宁鸢仙子凉凉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心惊,然后对王母道:“鸢儿听说墨琊帝君受伤,特特赶来,不知帝君伤得如何?”
王母温雅一笑:“你也知道琊儿这孩子身上是旧疾了,多亏洛儿冒着危险去冰渊取来冰魄,这才得以让琊儿的伤好个彻底啊。”
宁鸢仙子冷冷一笑,似有所指:“是么?那还真是要多谢洛姑娘了。只不过,这好端端的墨琊君又怎么会旧疾复发?”
我哑然,手从桌上移下,有些不安。
“都说是旧疾了,自然是会复发的,不过恰好赶上罢了。”王母保持着端庄慈爱。
宁鸢仙子也不是不识趣儿的人,王母摆明了要在这件事情上偏心我,也只能悻悻作罢。我在心里却是对王母千恩万谢,我自己是个什么材料?既没实力,更没势力,稍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