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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玉霁眼前荧光一闪,黑影乍现,黑衣暗卫手握银剑刺了过来。玉霁腰身一紧,随凌后退一步,半空之中,从凌右手边飞出一个酒杯——不是空的。酒杯从天而下,杯中的就凝聚一起没有洒出,随着杯身当空打向黑衣暗卫。
伸手,杯子又回到凌的手中。凌笑笑,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小口:“忘情好醉青田酒,日落西山客忘归。”说着,他将酒杯送到她唇边,“上好的青田酒呢。爷,要不要尝一尝?”
玉霁迟疑着。凌刚刚喝过的杯沿,他甚至没有转一个口子,只是一双眼似笑非笑地等着她。玉霁觉得她一定是魔怔了,因为她看着他的脸,看着他唇边轻俏的笑意,于是慢慢地低头喝了一口。
青田酒淡爽醇和的清香立即在嘴中蔓延开来,也不知此刻醉的是谁?
等另一个暗卫反应过来,再次冲过来的时候,凌淡淡地瞧了一眼:“还不停手?”
没有怒气、没有表情的一句话,却莫名地让人发憷。这个男子,根本不像这里的面首,而是君临天下、横扫江山的王!
他是那种打架都要看人、看心情的,就算是赢了也得毫不顾忌践踏别人自尊的。
因为他有那个资本。
黑衣暗卫的眼中恍惚了一瞬,突然间停了手。雅夫人真想发怒,瞥到凌的眼睛,竟然忍不住身子微微发颤,她顿了下,语言上仍是不输阵势,真是个好强的:“凌,你信不信我……”
“随你吧。”也不听完雅夫人的话,凌遮着嘴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顺着方才被暗卫扯破的从二楼延伸下来的长绸缎借力一拉,带着玉霁上了二楼。
连楼梯都不走,就这么潇洒而来,潇洒而去的。楼梯算什么,或许整个天下他也未曾放在眼里过。
那双金色的眼瞳比整个天下都要辽远复杂的,看不到尽头。
玉霁被他带进了屋子,才大约明白了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不由得脸上有些发烫。
“怎么了?”
“没,没什么。”
“早些歇息吧,爷。”
“不要!哦,我现在不想睡。”玉霁紧张地看着四周,目光落到一面镜子上,“这面镜子……”
好像是昆仑镜。后半句埋在肚子里玉霁没有说出啦。
凌笑着收了镜子:“普通镜子而已。不过以后,用不到了。”
“为什么?它又没坏。”
“不为什么,就是不想要了。”
“凌,为什么我觉得你长得眼熟呢?”
“是么,”凌的笑里居然隐过一抹苍凉,“大约,是前世见过吧,爷。”
玉霁想笑,她是仙哎,仙怎么会有前生后世呢?仙只有一个今世而已。
“你不相信么?爷。”
“不信。”
“为何?”
“因为我是……我是不信命的。”
“是么,真巧。凌也不信,特别是,神族摆布的命。爷说呢?”
凌看着玉霁,这句话让她一慌。为了掩饰,她走到桌子旁倒了杯茶,还没走到桌子旁就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凌扶住她,一双眼睛闪闪烁烁看着她:“步子不够坚定的话,可是容易摔倒的。爷。”
这样么……从来都只有人告诉她摔倒的话,首先想到的是应该怎么样保持青龙天族太子妃的形象。而不是告诉她,要怎么样才能首先不摔倒。
“谢谢。”
“客气。今夜……”
“不用陪我了,你先出去吧。”玉霁想到了什么,立马接道。
凌抱着手,泛白的棕发在烛火下更显暧昧。他也不走,换了个姿势,两只手撑在桌子上,俯身看着坐在凳子上焦躁不安的玉霁,一脸玩味的笑,就是不走。
“那个,我,我钱没带够。哈哈,下次吧。”
“若我说,不用钱呢。”
“当然当然,凌长得天姿国色,谈钱俗了。”
“那爷觉得该出个什么价?”
玉霁汗,刚才不是说不要钱么。只好硬着头皮道:“天价!”
凌笑。
那夜,凌没有留下,只是走之前笑出了声。没有轻佻,没有不屑,只是觉得想笑的那种笑。那样笑得妩媚温存的感觉仿佛让玉霁觉得真的是在前世见过。
本来想多留几天,可是化音突然用传令音急忙招她回去。因为有一个身份尊贵的人要来……
作者有话要说:能不能说我叛变了。。之前就一直好喜欢凌
冒着不虐死墨琊帝君不甘心的心情 我决定投靠了凌。。
女主和谁一起呢。。
、燃尽浮生长
玉霁喜欢人间,喜欢永州,喜欢永州若有若无的竹香,总让她想起丹穴山的画影园。还喜欢那个叫做凌的男子,他的桀骜不驯,潇洒不羁是她所向往的。
丹穴山的宫华丽却寂寞,丹穴山的人高贵却无聊。那样简单乏味,周而复始的日子,谁还想回去呢?说到底,玉霁放到人间也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少女心性啊。
玉霁离开永州时,遥看明媚蓝天中飞着几只纸鸢。她抬眼,伸手放到眼前,淡淡的晨光穿过指尖。伸着手却不知到底是想遮挡,还是想触摸,那缕阳光。
她的一生大概就这样吧。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成为众望所归的端庄娴雅的太子妃,将来有一天,还会成为天后。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悲喜莫测,觉得自己的命运显得寒怆而忧伤。对她而言,人间几个时辰的回忆已是天堂,未来既是地狱。这样短暂私有的记忆是对宿命的一种叛逆:命运限囿她的自由,无法限制她将真实的自己保留在醉梦里。
“二公主,您终于回来了!王他正找你呢。”一进丹穴山就听见化音在耳边嚷嚷。
“知道了。”玉霁颇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依旧谨记着青龙天族太子妃应该保持的一贯修养。
她知道阿爹会和她说什么。前往灵渺殿的路,她故意走得很慢很慢。
只是有些路,走得再慢,也有走完的一天。
玉霁有条不紊地行礼:“阿爹。”从小,玉霁就不喜欢唤轸作“父王”,那样的称呼让她觉得连骨肉亲情都附上了宗法礼教的枷锁。
“坐吧。”轸靠在椅子上,鬓发间多了几缕显眼的白。玉霁突然发现阿爹竟然也开始变老了,那个允许她骑在他肩上,允许她任性地冲着他大吼,允许她明里暗里和他作对的男人,开始老了。
最难过的事情不是和你爱或爱你的人再不相见、永不想念,而是再见面时,你发现那个人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变老,而你还年轻,年轻到有足够的时间不断地亲眼见证别人生命的倒计时。
玉霁莫名地心酸:“阿爹,你还好吧?”
“嗯,没事。”轸看看自己的女儿,觉得她似乎又清丽了几分,与莳越当年朱雀第一美人的样子有过之而无不及。顿了一顿,又道:“你知道明天谁来吧。”
“是,大约知道些。”玉霁低头,眉间拢着点轻愁。
轸反而语塞了,不知该跟自己的女儿怎么说。玉霁心思玲珑,先开了口:“女儿知道分寸,再也……再也不会偷偷溜出去玩儿了。”
轸一怔,没想到她说的是这个,如释重负的语气里带着嘲弄:“你啊,要是能溜到一个没人能找得到的地方,也未尝不可。”
玉霁心中暖意直涌,偏过头拼命眨眼,再回头时眼里已是一片清亮:“阿爹,你瞧这是什么?”
轸顺着玉霁手指的方向一看,她笑笑,一脸的不在意:“我这肩膀上,绣的可是朱雀呢。”
轸怅怅然看着她,似叹息般:“是啊,是整个朱雀啊……”
第二日,那个人就来了。那个命定里玉霁的夫君——墨琊。他来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的宏大阵势,甚至连随从都是零星几个。
据说是天帝让墨琊来丹穴山跟自己未来的太子妃促进一下感情,所以并没有大肆宣扬,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墨琊殿下已经来到丹穴山。
来联络感情?玉霁忍不住在心里冷笑。朱雀族部下白、玄、赤、青四部族长正在为推举白之一族的新族长闹得厉害。白、赤两部若是联手,朱雀内部必然大变革,更有可能脱离既是王族首领又是玄之一族族长的轸,自立门户。阿爹最近正为这事烦心着,好巧不巧墨琊殿下就来了,除了联络感情只怕还有任务在身吧?
墨琊殿下的接见仪式只在灵渺殿简单进行,该有的礼节却也不少。令玉霁颇为讶异的是墨琊本人——穿了一件素衣而已。
那一片缟素仿佛污浊尘埃中被烟雨涤尽的泉水,从容不迫、平淡致远。突然间,玉霁的心变得很静很静,一种超俗的宁谧若瓣瓣清莲在心中开落。
和他一辈子也不错吧。至少,那张脸让人看起来不烦。如果说他们两人不是以这样特别的身份背景结成秦晋之好,说不定玉霁还会多喜欢他一点。可就是在政治婚姻的束缚下反倒激出她骨子里隐藏的叛逆。
“你就是墨琊?”她站在他面前,也不行礼,眼里带着不屑。
“不得无礼。”轸一声呵斥,语气里却没有怒意,仿佛只是提醒一般。
她走到他面前,终于徐徐行礼,言行间故意生出疏离,淡淡说:“是玉霁失礼了,见过殿下。”
墨琊礼貌回礼,表情也是淡淡的。他看着玉霁,不知怎么竟然回想起自己百余岁幼龄时独身上昆仑的场景。
恍惚间,他看到了昆仑山上苍茫的雪色,听到了心之花开出的欢愉。某个女子细语呢喃的安抚轻慰着他的心灵,说起来那是另一个故事了,暂且不表。
“殿下?”玉霁的声音冲散了墨琊的回忆,他机械地回应一声,心中越发觉得有些时光是难以唤回的。
之后,墨琊住到了画影园——玉霁的秘密小筑。不若丹穴山其他宫殿的华丽,画影园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平凡到不能在平凡的园子而已。
画影园多种植青竹,香气馥郁的竹林包围着一个三室两厅一廊的竹屋。竹屋后面是一方清池,水底鱼虾戏游,水面映带左右。
不同时刻的日影泻在竹林之间,投下点点斑驳的影子,恍若一个倦怠的梦境,点缀着朦胧的愁。故称:画影。
画影园并不在朱雀族的王宫里,而是在丹穴山一处极偏远的地方。当年也是轸每天抽出一点微薄的时间亲手一砖一瓦为玉霁建成的,园子入口还设下朱雀族的九门奇遁。所以,知道此处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当知道墨琊要住进来的时候,玉霁表现出极其的不远。并不是因为画影园有多么的隐秘神奇,而是因为这是她珍贵回忆的承载地:她和阿爹、阿娘,还有姐姐作为最普通的一家人在这里渡过了最好的时光。
那些,回不去的,少年时光。
而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人要闯进她柔软的感知里。可是,阿爹说,这样的安排其实是一种命令。天帝的命令。他在气定神闲、指点江山的瞬间就告诉你谁才是这世间真正的王!近乎威胁的了解,让轸不得不退步,宣布墨琊殿下入住画影园。
玉霁受命也住了进去,只是三间屋子,中间的总是空着。天帝不怕别人说闲话,这么做已经是认定了玉霁这个准太子妃了。
为了让二人能更好地相处,司仪姑姑也很久不来。外人只当墨琊殿下住进简陋的画影园定是带了许多贴身的人服侍,就连玉霁也是这么以为的。所以素爱自由的她此番借着太子殿下的名,更是一个侍女都没带来。
后来知道墨琊真的一个人的时候,她忽然觉得,他们俩人还是有一些相似点的。
第一天的时候,玉霁一直等着隔壁的隔壁会有人来叫她吃晚饭,所以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想了一天等吃饭的时候怎么个把墨琊说个落花流水,自己滚出画影园。
玉霁自己想着墨琊吃瘪的样子嗤嗤地笑起来,对着镜子练习了好半天。可惜,令她失望的是,她从肚子饿的咕咕叫等到睡了一觉起来发现已经寅时的时候,也没有人来叫她吃东西。
饿的不行,她就自己摸着黑偷偷地去小厨房找东西吃。蹑手蹑脚地偷摸进厨房,玉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有一时想不起来,四下看看有没有人的时候,才猛然惊醒,拍了拍自己的头:“不对啊,这是我家!我这么偷偷摸摸地干嘛?”
打开蒸笼,没有;翻开粥桶,见底;掀开锅盖,空的。把厨房上上下下翻了一遍,连灶地都没放过,可就是没有一点吃的。
“不会吧……”玉霁喃喃着。这里离朱雀的主宫也算远了,这一来一回估计就得饿死在路上。
“在找什么?”四周骤然亮起,一个声音在身后不紧不慢响起。
玉霁很不适时地“咕咕”叫了两声,她羞赧回头,很快将自己的尴尬掩饰过去:“咳,没什么。睡不着出来走走,怎么?这样的小事也要和殿下请示?”
墨琊也不生气只是噙着一抹笑看着她,仿佛要看到她深心里。她别过头,正待离开,却见墨琊极为娴熟地开始生火。
“你干嘛?”玉霁对墨琊没多大好感,此刻无人,说话更是直接。
“我饿了,煮点东西。”墨琊头也不回地堆柴、点火。并不用灵力,而是想普通人家那样。这让她想起了阿爹,他也是这样。